第453章洞房花烛夜,对坐到天明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侬志高心里的结,刚刚被苏蔬打开,如今又被她绾上,因为不了解苏蔬所想,他只以为苏蔬拒婚是依然忘不了司空轩武,凄然一笑,“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嫁给我也不快活。”
苏蔬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若我先于司空轩武认识你,恐怕我也会爱上你,你看我整日的疯疯癫癫,唯有在司空轩武和你面前,我才感觉自己是个女人,我喜欢看你注视我时的深情,喜欢你吹埙时的凄婉,我喜欢你舞剑时的潇洒,喜欢你朗声大笑事的豪放,喜欢你傲然而立,喜欢你静默沉思,喜欢你好多好多,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比司空轩武少,我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接纳你,却因为一直放不下司空轩武,现在,他不是我的了,我也毫无牵挂,只是,只是……”
她表白这么多,是不想侬志高误会自己为何不能嫁给他,非是自己出尔反尔,是有了不得不放弃他的感情、这桩婚姻的理由,然而自己怀了司空轩武的孩子,面对一个大男人,她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什么?苏蔬,你说。”侬志高听苏蔬说了那么多喜欢自己的地方,心花怒放,无论苏蔬有何难言之隐,提出什么附加条件,他都决定答应她。
苏蔬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怀了司空轩武的孩子。”
侬志高本来等着这个“只是”的转折后,苏蔬说出一个他能办得到的条件,比如她要自己搬去九雀坪陪她住,比如自己此后只作为苏家灞的一个将领对苏蔬唯命是从,比如她想当郡王要自己辅助,比如很多,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听苏蔬怀了司空轩武的孩子,他怔在那里,不知说话,不知如何。
他愣神的当,苏蔬郑重的躬身大施礼,然后转身出了他的大雅堂,解开拴在门口那棵桂树上的马,翻身上去,没等扬鞭,侬志高已经从大雅堂射出。急急抓住她的马鞭,仰头问:“即便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苏蔬的手一松。鞭子落在侬志高手里,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自己成为司空轩武的女人,然后再成为侬志高的女人,改嫁就改嫁。婚姻不合适了就离,没什么了不起,只是现在自己有了身孕,再嫁给侬志高,她做不了自己的主,所以。她摇摇头。
“苏蔬,你有了孩子,司空轩武却已经另娶。除非你愿意接受那个孟婉蝶,即便如此,司空轩武也不一定能接受你,因为,你是朝廷眼中的反贼。另外。你怎么能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司空轩武不在广西。你怀孕,也会让别人讲闲话。再者,等孩子懂事了,若问你要爹爹,你该当怎样面对他?你嫁给我,我们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我会非常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就像我自己的一样。”
苏蔬的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侬志高手背,她道:“不行,志高,这不公平,这太委屈你了。”
侬志高抓着她的手,把她慢慢扶了下来,道:“一点都不委屈,我能娶到你,是我毕生之求索,我们一起抚养孩子,一起壮大苏家灞,一起带领你的人我的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一起到老。”
苏蔬扑在他的怀里,使劲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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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灞的人陆续赶来,虽然没人知道苏蔬为何自己突然跑到雄风寨,婚礼还是照常举行,所有的程序一点都不差,苏蔬身穿大红喜服,和侬志高拜了天地,除了洛青依和侬志高,没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大家笑,尽情的笑,苏蔬和司空轩武的感情纠缠太久,若即若离,到现在她终于尘埃落定,有了归宿,无论男人女人,有了归宿才能安定,才能安静,才能专心,所以大家很高兴。
唯有谷地山,牵强的笑笑,不停的叹气,他心里替苏蔬放不下司空轩武,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美人,多好的一对璧人,如今却弄得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得不让人唏嘘。
或许到现在,谷地山都不相信司空轩武真的娶了孟婉蝶,真的能放下苏蔬,这之间一定有误会,只是他又无法劝说苏蔬不要嫁给侬志高,即便自己是苏蔬的父亲,也左右不了女儿的婚事。
“上天保佑,希望司空轩武和苏蔬的姻缘不要就此结束。”
他这样祈祷完,又自责,侬志高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会对苏蔬好。
拜完天地,苏蔬被侬志高牵着入了洞房。
洞房就是侬志高的大雅堂,只是重新修葺,并几乎换了所有的用具,特别是被褥幔帐,床上方雕花的围堵上结着大红的绸子,鸳鸯戏水的枕头,繁花锦簇的被子,地中间摆放一个花榈木的桌子,满是酒菜,两根粗大的红烛插在落地的支架上,整个屋子红彤彤喜洋洋。
侬志高扶着苏蔬坐在床上,揭开她的喜盖,他的满面欢笑登时僵住,见苏蔬,没有一丝笑意,也不是烦恼,不是悲伤,不是生气,就是没有什么表情,她心里,仍旧在纠结,老是错把面前的侬志高想成是司空轩武。
侬志高刹那的不悦瞬间消失,捧起苏蔬的脸赞了句:“真美!”
然后拉起苏蔬的手,来到桌子边,让她坐在椅子上,提起酒壶斟满两盅酒,一盅端给苏蔬,一盅自己拿着,深情款款道:“苏蔬,老辈人说,拜过天地还不算夫妻,喝了合卺酒才会白头到老。”
苏蔬的头压得很低,夫妻这个词汇让她害怕,推开侬志高递来的酒,轻声道:“抱歉,我,现在不能吃酒。”
侬志高霎时愣住,继而明白,苏蔬已经有了身孕,吃酒对胎儿不好,点头道:“好,我一个人吃下两盅。”
然后他把两盅酒皆一饮而尽,夹了菜喂苏蔬吃,苏蔬艰难的吃下一口,仍旧把头压低,仿佛自己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合卺酒吃过,外面的人仍旧欢闹,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男人的两大喜事,侬志高拉着苏蔬的手走向床铺,彼此在床边挨着坐下,苏蔬缩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紧张的快要窒息。
侬志高一件件的给她摘下头面,然后又解开她的霞帔,脱下她的绣花鞋,苏蔬突然就抓住他的手,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青依、青依说,怀孕初期,不能同房,否则对胎儿不利。”
侬志高愣住,淡然一笑,“是啊,应该是不好,放心,我不会碰你。”
他出去喊了女仆进来伺候苏蔬洗漱,然后闭好房门,吹了灯火,就要上床歇息,他自己脱得只剩下中衣,然后又帮苏蔬脱了外面的袍子,突然,苏蔬呜呜的哭了起来,唬的急问:“苏蔬,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苏蔬扑在他怀里,抽泣道:“志高,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同床,你骂我吧,我还是忘不了司空轩武,真的对不起。”
侬志高忽然感觉冬天提早来临,心头如北国乍然落雪,他呼吸不匀,浑身颤抖,忍了再忍,反身搂住苏蔬,安慰道:“没关系,我等你,也是,你们刚刚分手,你如果现在立即忘了他,端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为何要喜欢你,这样,你睡床上,我睡屏风后面,你现在有了身孕,哪里不舒服立即喊我。”
他说完把苏蔬扶上床,然后拿了一床被褥来到竹屏风后铺好,和苏蔬道了声晚安,仰面躺下,山里空寂,夜鸟呜啼,屏风外悄无声息,终于,他的眼角溢出泪水。
瞪眼躺了一阵,忽听苏蔬那里有抽泣声,他忽地起身询问:“苏蔬,你不舒服吗?”
苏蔬不回答,只是哭。
侬志高急忙走过去,依稀见苏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正哭的浑身战抖。
“志高,我,我的心好痛,我好孤单,好无助,好茫然,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活,怎么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怎么告诉他我和他父亲的事,怎么来带领苏家灞,怎么面对朝廷的讨伐,怎么过这一辈子,怎么……”
侬志高转身去把蜡烛点燃,然后脱了鞋子上了床,把苏蔬搂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别怕,你有我呢,我和你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我是他的父亲你是他的母亲,我们一起带领苏家灞的人,做生意种田快快乐乐,一起面对朝廷的讨伐,朝廷若是能对付得了我们,也就不会惧怕辽国和金国,我们一起面对这些,一起走过这一辈子,别怕,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无助,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司空轩武,你会发现我的好,你会对我以心相许。”
苏蔬抓紧他,彷徨道:“可是,我不知道用多久才能忘记司空轩武,才能接受你,才能不孤单不无助。”
侬志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坚定道:“我,愿意等。”
一夜对坐,一夜叙话,红烛流了满烛台的泪,天渐渐亮了,侬志高靠着床头,苏蔬枕着他的腿,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