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元宵会
五天后，元宵当晚六点四十分，二十分钟前跟电视台已经电话联系过的杨灵萱在哥哥杨凌天的陪同下准时等候在电子厂的大门前，不一会就看到了电视台派来接人的车——竟然是出租车！
杨灵萱很无语，虽说只是县电视台，可是陀山都要县改市了，一个预备市的财力，自然要达到市一级的标准才行，作为政府文化部下属事业单位的电视台，连一辆公务车都没有，谁信？
跟车过来接人的是个年轻姑娘，自称是电视台第三组的栏目主持人，名叫张兰，是杨灵萱的歌迷，这差使也是她主动去争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晚都能鞍前马后的为杨灵萱服务。她看到杨灵萱脸上没有笑意，便很心虚地一个劲给杨灵萱道歉，说是电视台的车就两辆，又都派出去接市领导了，不得已才想到的利用出租车这个办法，希望杨灵萱能谅解县电视台的难处。
杨灵萱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听说有些明星特别大牌，喜欢跟主办方提各种要求，有些要求匪夷所思，看起来就跟捣蛋刷存在感似的，但不包括她，她对折腾别人绝无兴趣。
工商局的手续审批有点慢，杨灵萱烦恼的是这个，做衣服的熟练女工前天已经招到，并且都顺利通过了杨灵雁对她们的操作测试，每个人都划好了分工，正在杨灵雁的带领下开始裁制衣服，相信再过不久，头一批货就可拿出来销售了。
但是公司迟迟拿不到执照，这个会很影响人才的招聘。普通工人很少留意招工单位是不是手续齐全，有没有经营资格，人才就不一样，这帮见过世面有知识的人绝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前途交给一家小公司。更不要说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中专生都很吃香，一般不愁找不着用人单位。
杨凌天这些天在人才市场真是碰得头破血流。费老半天劲才招到一个商校毕业的普通女生做出纳，一个财校毕业的女生做财务，经理只能自己兼着，业务员找到两个，都高中文化。整个公司别说大学生或者有从业经验的人才了，连学业优秀的中专生都没有一个！
公司庙小留不住菩萨，杨凌天只能凑合着降格以求，先让自己有人手可用，每天光是头疼招上来的这帮人因为没经验这样那样地出纰漏，就弄得他好险没神经衰弱。
“两个跑腿的。路都不认得，跑到半路折回来，明明转个弯就能到……还有财务那个小妹。我真担心她连账都做不平，到时更加有得烦！唉！”杨凌天小声抱怨。
杨灵萱想了想道：“反正试用期三个月，大哥尽管多招几个，到时优胜劣汰！明天我来弄点培训教材，让他们每人一份学着做。咱们尽可能留住那些头脑灵活的、记忆力好的，文化底子差点没关系！”
“我也这么想。”杨凌天同意的点了点头。
有电脑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安装自动化财务软件，那学财务的小姑娘只需要把各项数据往来如实输入电脑，电脑就可以自动生成各种报表，只要数据不错，那报表也就不会错！而且还可以远端查账。哪怕她远在武江学校，也能随时通过网络来掌握这一端的财务和销售状况。
电脑……网络……这两大神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替国家抢先西方一步弄出来？
副驾位上。张兰久不久便要回头望一望杨灵萱，好像在竖起耳朵偷听她两兄妹的说话，又好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其实是杨灵萱一身迥异于旁人，特别洋气、特别惊艳的打扮亮瞎了她的眼。那精神十足的黄色上装、那潇洒的黑色短裙，还有脚下那双高到膝盖的高帮皮靴。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杨灵萱回神察觉张兰热切的目光，终于对她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
张兰不知怎的一下紧张起来，心跳加速，两秒之后才掩饰的问了个问题：“呃！萱萱你开公司？”
“对！”杨灵萱并不隐瞒：“我今晚这身衣服就是新公司的出品，你要喜欢的话可以留意一下县里面的各大卖场，说不定过几天你也能买到哦！”
“真的！在咱们县能买到？”张兰大为惊喜：“那我可一定不能错过！”
杨灵萱趁机发问：“对了，今晚的节目，狮子山电器厂的卢洁有没有参演一份？”
“有啊！”张兰毕竟是学过主持的，此刻紧张情绪得到舒缓，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卢老师的粤剧唱段都快成了咱们县台的保留节目了！很受年纪大的观众欢迎，只要她乐意，估计能一直唱下去！”
“粤剧……”杨灵萱不由瞥了杨凌天一眼。
粤剧的受众跟流行歌曲的受众差别很大，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那就算她唱得再好，也跟卢洁分不出高下来呀！把卢洁比下去，替老妈出口气这个姐姐的心愿怕是没法实现。
张兰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夸得卢洁两句忽然来了个大转折：“不过粤剧都是中老年人喜欢，现在占多数的年轻观众更喜爱港岛那边的粤语歌曲，粤剧就没以前那般火了。”
粤语歌曲？杨灵萱陡然一愣，她唱过的歌曲全是国语，因此县电视台安排她上的节目也是从她的专辑里挑出来的，备了两首，自然都是国语，可这儿是岭南，本地人都说白话，国语歌曲的亲切感怕是根本比不了港岛传过来的《万水千山总是情》、《旧梦不需记》、《上海滩》……
想到这个，杨灵萱便试着问：“要不……我换另一首吧？《万水千山总是情》怎么样？”
张兰一下睁大了眼睛：“你也会唱粤语歌曲？！”
杨灵萱一头汗，杨凌天忍不住插嘴：“丢……我们都是本地人，你说我们能不会唱粤语？”
“哦哦！”张兰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我是从桂西过来的，不会说粤语，忘了萱萱是粤东人！呵呵呵呵……不过《万水千山总是情》这首歌已经有人选唱了，可不好换。”
杨灵萱闻言，从小包里掏出节目表来看，果然，这首歌单上有名，演唱者叫王丹霞。
“王丹霞？”杨灵萱没听说过这个人名。
张兰便笑着介绍了两句：“这位可是省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她是卢洁老师的女儿！”
哦？卢洁的女儿？杨灵萱感到有意思了，当初互不相让的林燕婉和卢洁两人，以林燕婉的失败而告终，这才几年啊！轮到两人的女儿同台演出了！这一回后辈之争，又是谁赢？
张兰明显不清楚过往的恩怨，反倒跟杨灵萱说王丹霞的好话：“王丹霞快毕业了，听说她最近攀上了总政歌舞团关系，在跟著名歌唱家苏明春学唱通俗歌曲，以后说不定能分配到京城去。你们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咱们陀山人，我觉得你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杨灵萱微微一笑，她不介意跟对方交个朋友，但不意味着她不打算在人气和名气上压对方一头。
说话间车进县城，没有开往县电视台，而是直接进县人民礼堂，在侧门外停了下来，今天的元宵直播晚会便是在这举行，一条横幅早早就挂在外头，上书“欢庆陀山县改市暨元宵联欢晚会”。
晚会正式开始是在晚上地方新闻之后，八点之前，杨灵萱的节目时间比较靠后，有大把的时间化妆更衣啥的，因此杨灵萱就毫不着急，还想着趁现在有点空，去礼堂外头的小吃摊上买花生、爆米花和瓜子，这嘴巴养馋了，她真是一天不吃点零食就不舒服。
张兰赶忙自告奋勇：“想买什么吃的你交给我就行了啊！今天晚上我任务就是负责接待好你！”
杨灵萱就不好意思地推让：“这哪成啊！你可不是我的经纪人，更不是我的私人助理，这种小事怎么好麻烦你！反正就在门口随便买点，我自己去就好！”
正说着话，又一辆小车开过来，擦着台阶停在了三人堵着的侧门前，门开处，从车上下来一名烫着波浪卷发，身穿大红旗袍，外罩米白色毛裘大衣的年轻女子，正当人人都以为车子里的贵客就是她时，她却转身回去打开后面的车门，从车子里扶出了另一名穿深紫色旗袍和黑色毛裘的中年贵妇。
这两人打扮的，好像旧上海滩的明星啊！
杨灵萱暗叫一声，便盯着这两人露在外面的旗袍下摆看稀奇，这年头没什么普通人会穿旗袍——除了那些比较老派的、唱戏的、还有表演需要的人。
前世杨灵萱可没什么机会这般近距离的看人穿旗袍，这一看上去，旗袍果真不愧为传统国服，那得体的剪裁、那精美的刺绣、那绰约的风韵！怕是花了不少金钱才能做出这么货真价实的旗袍来！
正看得惊艳，却听得身边的张兰“呀”地轻叫了一声：“这不是卢洁前辈！和她女儿王丹霞？”
杨灵萱大吃一惊，原来这贵妇就是那卢洁！光听说她唱粤剧受欢迎了，没想到她看起来家里也很有钱的模样，在这种年头能穿得起价值不菲的旗袍和毛裘大衣，而且还生得这么有风韵。
再看她那女儿，打扮不算时尚，却占尽了传统服装的光彩，给人一种冷艳逼人的感觉。就冲这服装，自己好像先输了啊！杨灵萱这下暗暗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