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圣旨
陆翊平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杜鹃叫声,杨全安抬了抬头,看到二楼窗缝中那个人影,心下便会了意,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后院翻墙而入。
景幻和林雄义早已在那里等着他。全安几日不见景幻,竟然生出了如隔三秋之感,此番再见她,心中唏嘘不已,但碍于林雄义在场,不能表露心迹——不过,幻儿眼中盈盈的笑意,已经足够他消受的了。
杨全安对着林雄义拱手道:“这位是……”景幻连忙介绍道:“这位是云升客栈的护院林雄义大哥。我与将军刚进宿州就被押进了大牢,幸而得到林大哥的襄助,才安然脱险。”
杨全安抱拳道:“在下鄜延军马军都指挥使杨全安,见过林大侠!”林雄义忙道:“杨校尉折煞我也!我乃一介草民,不敢妄称大侠!”
“全安!”陆翊平从楼上赶了下来,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全安闻言,神色一凛,从怀中掏出一封密旨,正色道:“有密旨。四品鄜延副总管、延州帅陆翊平接旨!”
陆翊平、景幻、林雄义闻言,立即跪下。全安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明教勾结逆党,祸乱于淮南、两浙诸路。特授陆翊平持兵符节制淮南东路、两浙路诸军,荡平明教逆党,归顺诸民,肃反怀柔,权宜行事。钦此。”
陆翊平三拜叩首道:“臣陆翊平领旨谢恩!”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密旨。全安又从怀里掏出一道黄绫纸道:“此是皇上亲授的调兵符,交予将军。”
陆翊平接过兵符,看了一眼,确实是枢密使陈升之大人亲笔草拟、皇上加盖宝印的兵符,凭此兵符可调度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浙路诸路禁军。陆翊平叹道:“皇上对微臣信任至深、期许至深啊!”
全安道:“义兄,我前日晚抵达陈升之大人府邸,将你的密奏亲手交与陈大人。陈大人读过密奏。连夜入宫面见皇上,皇上当即拟了这道密旨,发了兵符。我回来前,陈大人还有几句话托我转达给你。”
陆翊平急道:“你快说!”全安正色道:“陈大人说,当今圣上乃仁德圣君,天下太平日久,难免会有几个跳梁小丑。宿州之乱,不足以动摇大宋根基,陈大人说,望将军权宜行事。铲平乱党、怀柔百姓,不要玷污仁君圣名。”
陆翊平心里清楚,邪教之祸历来被认为是乱世之象。是皇帝失德失察的表征。皇上既要他肃平宿州之乱,又要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不能破坏太平盛世的景象,否则于今世落人口舌,于后世也为史家诟病。揣摩清楚了圣意。陆翊平心中就更有底了,他点头道:“皇上圣明,这正是我心中所想。”
全安又道:“义兄,还有一事。这道密旨是皇上亲授,并未经过任何衙门。据说,早一日有另外一道圣旨经枢密院发出。追不回来了。”
陆翊平急问道:“什么圣旨?”
全安蹙眉道:“是擢拔陈鸿为淮南东路都监的圣旨,照理说,他也有统辖淮南东路的兵权。”
陆翊平苦笑道:“这道圣旨一下。我手上这道密旨岂不是形同废纸?!我名义上虽可节制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浙路的禁军,但淮南西路和两浙路的禁军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是要凭淮南东路(宿州位处淮南东路)的兵权定胜负。陈鸿的圣旨先到,他想必在淮南东路诸军中也久有经营,我虽有密旨在手。却调遣不了淮南东路诸军,如何荡平匪寇?”
林雄义闻言。急忙问道:“这可怎么办?宿州府大牢里的无辜百姓这两天就要被当成替罪羊问斩了!将军你可答应过我要救他们!”
陆翊平背着手在院中来回踱步,半晌,他一咬牙道:“罢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们深入虎穴,只剩下一招险棋可走了!”
全安问:“什么险棋?”
陆翊平道:“去见一见那个宿州知府林奕如吧!”
林雄义闻言,急忙劝阻道:“将军万万不可!今天下午你也亲眼见到了,那个林奕如已经与明教同流合污,此人万万不可信啊!去见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陆翊平道:“非也。此人虽利欲熏心,但到底良心尚未丧尽。他去看望牢中的死囚,说明他对那些百姓还存有一丝恻隐之心。加之他本身是被明教胁迫的,并非真心投靠。只要用计得当,我还能将他争取过来。此刻他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了!”
全安问:“义兄有何妙计?”
陆翊平剑眉紧蹙,盯着自己手上那道祥云纹绢布密旨,决然道:“矫诏!”
………………
宿州知府林奕如把自己关在府中,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师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新任淮南东路都监陈鸿大人今日到任,目前已经到了驿馆,您不去拜见吗?”
林奕如不耐烦道:“不去不去,都说了我有病在身,你替我送五百两孝敬银子过去就行了!”师爷还欲再劝,林奕如连连摆手道:“大人我今天没心情,你下去吧!”师爷只好摇摇头,退了出去。
手中这壶酒越喝身上越冷。他想起下午在大牢中的遭遇,那些呼喊着“冤枉”、“救命”的百姓,那些紧紧抱着他的手,那一双双绝望哀求的眼睛……虽然他确实在赈灾粮上赚了一笔横财,但从未想过要亲手屠杀百姓,再说勾结邪教乱党,要是被揭发了,可是万万逃不过的死罪!要不是明教和那个陈鸿抓住了囤积倒卖赈灾粮的铁证……
林奕如越想越怕,越喝越急,不知喝了多少杯,他忽然扑通一声趴在桌上,醉死过去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林奕如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以为是自己的夫人来了。便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是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刚想出声惊叫,嘴巴却被身后另外一个男子紧紧捂住了。
陆翊平冷眼看着这个昏庸的宿州知府,大难当前,他却只知买醉,简直就像是一块烂泥。但这个软弱的人,也是眼下最好利用的。
陆翊平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块烂泥,冷冷地说:“六品宿州知府林奕如,你可知道我是谁?”
林奕如惊恐地摇摇头。陆翊平道:“我乃朝廷钦差、四品延州帅陆翊平。朝廷有密旨,你还不跪下接旨!”
林奕如闻言。忙不迭想跪下,但嘴巴还被全安紧紧捂着。陆翊平冷冷地打了一个眼色,全安便把手松开了。陆翊平从袖子中抽出一道祥云纹绢布密旨——这密旨的绢布是从他那道真的密旨上揭下来的。贴上了他拟的假密旨。
陆翊平正色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明教勾结逆党,祸乱于淮南。命宿州知府林奕如协助钦差陆翊平,荡平明教逆党,归顺诸民。肃反怀柔,权宜行事。钦此。”
林奕如磕头如捣蒜,用颤抖的手接过密旨,翻来覆去地看。只见那道密旨所用的确实是圣旨专用的祥云纹绢布,圣旨的第一个字恰好落在第一朵祥云上——这都是圣旨防伪的招数。
陆翊平看他如此,便又从自己怀中掏出了那道真的兵符。道:“我此处还有皇上亲授的调兵符。皇上命我节制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浙路等诸路禁军,违令者斩!林大人,你若是不听我号令。奉诏也是当斩的!”
林奕如双膝一软,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频频磕头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皇上圣明烛照,竟然知悉了宿州之乱的内情,下官……下官也是身不由己啊!如今正欲肝脑涂地。以谢皇恩!”
陆翊平冷道:“你且先起来吧!”他给全安打了一个眼色,全安用力一提。便将林奕如从地上提溜起来。陆翊平对林奕如说:“皇上此番派我前来查明宿州之乱的内情,连日来,我已将宿州之乱前前后后查明,并原原本本地写成奏疏上报给朝廷。”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奕如一眼,道:“林大人,你手上接了旨,心里也要接旨才行啊!”
林奕如闻言,全身立即抖得跟筛糠似的,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您是何时到的宿州?”
陆翊平道:“唔,我到了已有十日了,宿州之乱我已了然于胸。你囤积赈灾粮、私下与米商授受之事,我也搜集到了铁证……”
林奕如扑通一声又给跪了,磕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只是下官上有老下有小,请钦差大人给下官指条活路!”
陆翊平笑着将林奕如扶起来,替他拉了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道:“林大人,我知道你一向克己奉公,绝不会背叛朝廷,在奏疏中还一力为你作保。皇上的密旨今晚送达,我一接到密旨就来找你了。皇上命你协助我平定宿州之乱,铲除明教乱党。事成之后,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奕如被陆翊平三番敲打,三次下跪,三魂七魄被吓得只剩下一魂一魄了。如今总算见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他把心一横,道:“大人明察秋毫!下官也是被那明教和陈鸿胁迫,才不得不如此。大人的救命之恩,下官定当拼死相报!”
陆翊平心中冷笑道:“拼死?我利用的就是你这胆小怕死的弱点,你要是有那拼死的气节,我倒还无机可趁了!”他嘴上仍淡然笑道:“林大人,您放心,咱们此番有皇上撑腰,胜券在握,陈鸿和明教那帮乱党,已是瓮中之鳖了!”
林奕如大惊道:“这么说,大人您已经有所部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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