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真乱
不远处有一人惊恐地大喊，佟薇雨眼睛余光瞟到有人飞奔而来，她扭头往向那人，仍旧没注意到头顶掉下来的吊兰。
慕容珏心急如焚，飞快掠进来，直接将佟薇雨扑倒在地，死死地抱住她。
“嘭！”
佟薇雨虽听不见声音，但她感觉没丧失。
就刚刚那一瞬间，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慕容珏身上。那样的冲击力，如果她没估计错，恐怕骨头都断了。
慕容珏身体颤了颤，脸色一白，眉宇间一抹痛苦，张口就吐了一口鲜血。
“噗——”
佟薇雨素净的脸上，也沾了不少血渍，心中骇然，连忙撑着慕容珏的双臂，将他先从身上挪开，而后将他扶起，靠着凉亭的柱子坐下。
“咳咳……”慕容珏身子仰倒在凭栏上，有气无力，阖着眼，脸色苍白如同雪片，又咳出几口血。
他背后的衣服也红了大片，溢出的鲜血，迅速浸染他青绿色的衣裳，一眼过去，只觉触目惊心，佟薇雨连忙点了他背上几处大穴止血，这血流多了，是会死人的。
雨淮办完事来找佟薇雨，刚到凉亭口，还没跨进来，看到慕容珏一身血，不用佟薇雨吩咐，立即转身去请太医。
……
宜京城某家大户人家，闻景宸右手一支笔，左手一本子，曲腿坐在一间屋子的横梁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那一对如胶似漆的夫妻，一边看，一边拿笔记下什么东西。
闻景宸一会皱皱眉，一会儿咬着笔杆几近抓狂，这傻傻的模样实在与平时那尊贵不苟言笑的气质符合不起来。那脸上表情丰富多彩，都足可以做成一个表情包。
他落笔：“薇雨不喜欢这么腻歪，上次武举同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觉着肉麻，不行。”
闻景宸在本子上右下角某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圈，打了一个小叉。
“王爷，王爷——”曲清在底下，扒着窗户，伸长脖子，对着闻景宸挤眉弄眼。
“您母妃来了，还带来了右相的女儿，属下看着，王妃似乎感觉很不好。”
“不就我母妃和……你说什么！”闻景宸先是烦躁曲清打扰他，嘴里念叨一句，但似乎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他念出了一个比较惊悚的词——母妃！
他母妃怎么来王府了！
一般，后宫嫔妃，非特许，是不能出宫的。
这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佟薇雨最近脾气古怪，冷着脸的，他母妃肯定看不惯，到时打起来咋办？
闻景宸倏地转过身，盯着曲清，那房梁本就窄，闻景宸动作太剧烈，这猛的一转身，重心不稳，直接从上面掉下来，好在闻景宸眼疾手快，一手捞住柱子，才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我的祖宗，您是不是想吓死我！”曲清眼神惊恐，冲了过去。
这做下人的就是命苦，成天就为主子们的安全提心吊胆的。
“先回王府。”闻景宸安全着陆，也不顾形象了，将本子和笔，往腰上一撸，撩起衣袍，手攀围墙，翻墙而过。
……
“这是干什么！”瑾妃听见那么大响动，再也不能好好的赏花了，连忙赶过来，却见一地狼藉，倚在凭栏边的慕容珏，一身的血。
佟薇雨一听瑾妃这声质问，忽然回首，冰冷的眸光扫过楚明霞的身体。她慢慢直起身来，五指一拢，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场每个人都感觉脊背一凉。
楚明霞见佟薇雨一身冷气的向她走过来，下意识往后退，可这亭子太小，实在没什么地让她退。
“王妃，王妃，明霞不是有意的！是您推开明霞，明霞撞到柱子，才致使吊兰被震落的啊！”
佟薇雨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女人包藏祸心。
要不是慕容珏把她扑开，重伤的绝对是自己，伤的是她自己也算了，可最后慕容珏替她受了罪。
楚明霞慌不择路，凭女人的直觉，佟薇雨想杀了她，真的！
佟薇雨步步紧逼，楚明霞退着退着，忽然撞到一堵墙，她回头一看，已经没有退路了，再退她就要掉水里去了。
“呃……”
佟薇雨伸手掐住楚明霞纤细的脖子，手往上一抬，楚明霞双脚离地，白眼直翻，素净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小姐！小姐！你快放开我家小姐！”
佟薇雨一手掀开聒噪的楚明霞丫鬟，那小丫鬟头撞在栏杆上，直接昏死过去。
楚明霞翻着白眼，双手使劲去扳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无济于事。她是个养在深闺柔柔弱弱的大小姐，自然比不了佟薇雨这经常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
佟薇雨手上力道又加大几分，楚明霞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她真的快要被佟薇雨掐死了。
这个女人，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对自己下手。
她不知道，佟薇雨以前杀人从来不问理由，不管所处和地，不论对方身份，只要佟薇雨想。只是跟闻景宸在一起，顾忌着闻景宸的感受，她有所收敛罢了。
瑾妃见佟薇雨在公然行凶，心脏差点吓爆，“佟薇雨，你干什么！”
“明霞哪里得罪你，你要置她于死地！”瑾妃扑过来，扒拉佟薇雨的手，希望佟薇雨放开楚明霞。
佟薇雨要是杀了楚明霞，右相定会追究，到时宸儿必受连累。
佟薇雨冷冷看了瑾妃一眼，瑾妃感觉心中顿时一凉，像在寒冷冬日，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到脚都是拔凉拔凉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闻景宸一回来，就被告知，府里乱了，而且是大乱。
一眼扫过去，慕容珏倒在柱子边，脸色惨白不知生死，佟薇雨手里掐着一个，快要死了，怎么感觉是天下要大乱了。
“怎么了？”瑾妃冷笑，“问你的好王妃。”
闻景宸眉头一皱，没有立即开口说话，佟薇雨不会无缘无故要掐死楚明霞，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现在正在火头上，他要是劝，只怕会适得其反，这事到时咯他们心里，就是一个结。
这不劝，楚明霞怕是难逃一死，到时有些麻烦。
左右都难，闻景宸谁也不帮，索性找个地方坐下。
他相信佟薇雨分得轻重，不会意气用事。
正如闻景宸所想，佟薇雨还没有到理智全无的境地。出了这王府，她有无数种方法，让楚明霞身首异处。
佟薇雨松开了手，将楚明霞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也不看她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转身去背起已经昏迷的慕容珏，路遇带着太医匆匆往凉亭这边赶的雨淮，四个人直接去了慕容珏暂住的院子。
闻景宸看着渐渐远去的佟薇雨，唇一扯，嗯哼，慕容珏这小子不会是故意跑出来英雄救美的吧，然后受伤，寻求关爱……关爱……
闻景宸眸子一缩，他奇怪，慕容珏这个时间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这么凑巧替薇雨挡灾？
心中这个疑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这搁嘴边的茶，便觉无味，被他撂下。
“曲风，把楚小姐送回右相府，告诉右相，招待不周，本王很抱歉。”脸上没有一点歉意，内心也没有一点愧疚的闻景宸，平静地说。
“是。”曲风从屋顶飞下来，走过去扶楚明霞。
楚明霞目露惊恐，使劲摇头，抱着颤抖的身体，一个劲往角落里缩，她雪白的脖子上，一道紫红掐痕……
……
书房灯光昏黄，烛影摇曳，打在闻景宸侧脸上，柔软他微微绷着的脸。
佟薇雨把慕容珏背走后，他又询问了几个当时路过的下人，可惜他们也没太注意凉亭里的情况，只说医仙不知怎的冲进凉亭，接着就听到陶瓷花盆碎裂发出的声音，没多一会，就见佟薇雨和楚明霞杠上了。
曲风后来到查看凉亭，发现那些吊住吊兰的绳子，长久没有更换，风化很严重，极容易崩断。
不过，平日都没什么事，怎么偏巧今天就有事，还差点伤到薇雨……就真有这么巧的事？
“慕容珏怎么样？”闻景宸将手中折子放下，问那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时间的太医。
“这……伤到内腑，肝和肺都有出血的迹象，背部有两根骨头断裂，经过微臣的治疗，暂时没什么大碍，就是要休养好一阵子。”太医道。
“嗯，给他最好的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闻景宸颔首，吩咐道。
“是。”太医领命。
“下去吧。”闻景宸挥退太医。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移到窗边，望着笼罩在深深夜色中的王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转眼就是闻景玉的成人礼了。
佟薇雨不想去，她深以为皇家就是爱作！排场时一定要大的，花费时间是一定要长的，威仪必须是杠杠的，这一串的弄下来，得弄到什么时候？
闻景宸随便给她编个，“身体不适，在家休养”的借口，就算混过去了。
早早地，皇上携着朝廷高官、亲族去了太庙，祭祀过后，皇帝协同百官去了长山王府。
其实，祈月国这成人礼，倒不如说是分封礼，皇子们早早就成了亲王，正妻也娶了，等的也就是这封地了。只不过，分封出去的亲王，是没有资格再继承大统的。
这点闻景玉倒是早就看开了，不然他也不会欣然接受分封。
皇上不给他的，他可以联和人一起去抢。
对于他来说，皇上的宠幸固然是达到目的的一条捷径，但如果这条捷径不可行，那就要另谋他路了。
今天皇帝只是个见证人，真正的主持者，是三公之一的风芜。
在祈月国，众皇子的成人礼，都是由皇上指派朝中极尊贵之人主持，以示对皇子的宠爱。三公虽然闲散在朝，但官位颇高，是为人正直的长者，乃不二人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山王闻景玉，天资聪颖、恭顺贤良、入孝出悌，今赐封地燕山以南至云合城，望我儿勤勤恳恳，注重民生，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保祈月一方永世太平。钦此。”
风芜一口气念完，将圣旨对折，双手托着，等着闻景玉起身来接，却不见他有反应。
燕山！云合城！
这两个高度敏感的词，居然出现在圣旨当中，还成为了他的封地！
他虽一直想要这块地，到时方便与李承玄联系，但他从没和皇上表露出一点点要去这里的念头。如今这地恰好成了他的封地，他本该欣喜万分，但此刻，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闻景玉看了一眼宝座上冲他笑得和蔼可亲的皇上，眼里都是对他的殷殷期盼，不像是有所怀疑的样子？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愣了会神的闻景玉，也终于接过圣旨，大声叩谢：“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不负所托。”
远远立在群臣中的闻景宸，看着这一幕，微微勾了勾唇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