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噩耗
三人心里顿时一个大大的咯噔。佟麟阁,那个平日里爽朗的汉子,就这么牺牲了?!
宋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紧紧抓住了那个传令兵的手,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兵眼框里的泪水像绝了堤似的往外滚,哽咽地回答道:“佟座他……他被机枪射中了腿……我们都劝他撤退……他……他就是不肯啊!中午的时候,头部又受了重伤……流血过多,已经去了!!!”
三个人俱是震惊不已,昨天还在一起喝酒的那个人,此刻却已然壮烈殉国!!!好多个战士都是佟麟阁训练出来的,听到了如此噩耗,纷纷忍不住挥泪。
但敌人的枪炮不会给他们任何悲痛的时间,敌军已然赶上了这支撤退队伍,又一波猛烈的炮火向他们袭来!
突然之间,赵登禹把宋哲元猛地扑到一边,自己的胸口已然连中两枪,他的嘴巴里马上开始喷血,这是伤到了肺部!
宋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静止,他拔起腿就奔到赵登禹身边,用手压住洞穿的伤口。秋明跟在他的后面帮他打掩护。
宋濂的嘴唇颤抖着,说道:“不……赵登禹,挺住!这是军令!!”
赵登禹的口里仍然在不要命地喷着暗红色的血液,他的手指牢牢地扒住大红门的石狮子,对着宋濂断断续续地说:“将军……我怕是不行了……但我的,儿子……将来,也要…………也要……打……鬼子……”
宋濂大声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没事的!”眼看着赵登禹就要睡过去,他心下焦急万分,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喊道:“别睡!!醒醒,赵登禹!”
赵登禹有些虚弱却坚定地朝他看了看,使出最后一分力气推开了宋濂,倚着石狮子矗立着,每说一个字就呕一口血:“快!……走!!……”
秋明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个弹夹,他颤抖着声音对宋濂说:“将军,快走吧!要撑不住了!”
宋濂再回头时,赵登禹的瞳孔已经散开了。但他仍然睁大着双眼直视前方,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倒下,他不愿意在鬼子面前倒下!
满腔的愤怒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宋濂脸上毫无表情。他将自己周围尸体身上的弹药迅速收集,不顾秋明的劝阻,躲避着弹锋,靠近宋哲元,说道:“若我有任何意外,二十九军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自己一个人冲进了枪林弹雨之中,掩护剩余部队撤离。还凭着自己的身手炸翻了一辆坦克装甲车,至于被他击毙的鬼子,来不及点,也点不清了。
就在电光火石之际,他的余光扫到了远处一个黑洞洞的炮口,心里一个激灵,一个鱼跃向后方跳去。
“嗡————————————”
宋濂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了几翻,又重重地落了地。
他的耳边除了蜂鸣听不见任何声音。半个身子完全没有了知觉。
视线开始模糊扭曲,只看见宋哲元和秋明焦急地看着自己,张大嘴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所有的情景都像是慢动作化,眼前的天空仿佛又升起了两个太阳,亮的让人张不开眼。
一片白光从视线两侧向中间包围袭来,整个人仿佛躺在温温的水中。
下一个瞬间,那篇白光就像被突然掐断了电,刷一下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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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正在擦拭着头面道具的程蝶衣突然揪住了自己的心口。一个没留神手上的东西就脱了手落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一阵刺痛之后左胸骨上突突地随着呼吸的起伏抽痛着。左眼皮疯狂地跳动,疼痛过去之后胸腔里面则是袭来的心慌。
这是……怎么了…………
当天半夜时分,一阵急促而凄厉的电话铃声在宋沨于上海英租界内的住所响起。睡得正沉的宋沨被靠近自己的烛火惊醒,却看见自己的女仆满脸局促惊慌的表情,惴惴地对自己说:“夫……夫人,大事不好了!”
程蝶衣因为白天的不适一直没有完全散去,半醒半梦只见自然也听见了那阵电话铃声。这个时候,是谁会打电话过来?……
他随手抄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就走出了房门。令他感到有点奇怪的是,宋沨的房门大敞着,屋子里的灯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里面隐隐约约又说话声。
他仿佛听见了周妈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在说着什么“不好了”。程蝶衣的耳朵立马竖起来,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缓缓地靠近了宋沨的房门口,背靠墙壁,越听心里越凉。
宋沨听到这话心里一个大大的咯噔,一下子睡意全无,强自镇定住自己,说道:“周妈,别大惊小怪的!小心吵醒了程老板。”她在肩膀上披了一条薄毯子,坐起来了一点,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周妈这个时候却没计较宋沨不善的口气,声音打着颤说道:“北平沦陷了,那边来的电话……说是,说是……您的弟弟…………”
宋沨一听到“北平”两个字,凤眸里的黑色瞳孔猛地一缩,心跳到了嗓子眼。又听是“弟弟”,她直觉地觉得周妈接下去的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她紧紧抓住周妈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什么?!他,他怎么了?!”
程蝶衣站在外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根钢丝一直戳着磨着,敏之,不会是!……
那女仆咬了咬牙,只得接着说:“您的弟弟,他,他……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没办法转移,被藏起来养伤了。”
宋沨听到这个消息,抚了抚胸口,重伤?!生命垂危?!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宋沨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抑地低声嚎哭起来。
躲在门口的程蝶衣只觉得自己浑身从内脏到外面都浸在冰水里一般,头皮发麻,眼前一发黑差点栽倒过去。记忆不停地在闪现着:
“君越,玩的开心点……”
“君越,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君越,依赖我……”
“君越……”
脑子里闪过的或是敏之温柔地朝自己笑着说话,或是敏之维护自己的模样,或是亲吻自己时灿若星辰的眼眸……
程蝶衣抬起仿佛被灌了铅水的手捂在嘴唇上,触到了冰凉颤抖的唇瓣,让自己忍住不要出声。
又听见里面的宋沨似乎冷静了一点,只是略略有些抽泣声。程蝶衣可以听得到宋沨冷着声音,嗓子还因为刚才压抑地哭泣哑着,突然问道:“哪里来的电话?谁打来的?!”
周妈回忆了一下,依旧压低着声音说:“是一个自称秋明的人,他还留了联系方式。”
宋沨的心完全沉到谷底,如果是秋明的话,这个消息无疑是真的了。她高傲的声线又一次响起,带着心碎的脆弱:“别让程老板知道,走漏一个字我就让你走人!”
程蝶衣此刻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让自己来上海“拍电影”、“玩”的所有真相。
其实卢沟桥打仗第二天听南翔馒头店里的人谈论,他就大致猜到了一些。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要相信,所以才那么干脆地相信了宋沨安慰他的一番说辞。
他跌跌冲冲、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上房门,重重地坐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冲过鼻子里的酸意。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程蝶衣强自镇定了一会儿,握了握拳头,觉得刚才一下子被抽干的气力回来了一点,迅速从床上站起身来收拾起行囊。
他的东西真的很多,但时间紧迫,况且路远无轻担。程蝶衣对着满柜子的衣服和自己心爱的头面首饰,换了一件瑞蚨祥的新衣服,又掏出几件不起眼的替换衣服之后非常干脆地关上了柜门。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所有的银元钞票和一些零散金银,带了一把宋濂以前给他防身用的匕首,一气塞到了那个牛皮旅行包里。
做完了这些事,他随手找了张纸,留了个便条:“
宋小姐、小璇,
敏之出事,心急如焚。我要回北平。抱歉让你们为难了。
宋君越留”
笔落,他便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走下楼梯,愣是没有惊动一个人,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就赶往火车站了。
当他义无返顾地坐在开向北平的火车上的时候已是清晨,周妈这才发现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留了张字条,她连忙把这张字条带到了宋沨跟前。
“真是胡闹!北平都乱成一团了,他去了能怎么样?!”事态的无法掌控加上连夜的担忧叠加在一起让宋沨实在是无法维持她一贯的贵族派头。
周妈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太太,也不能这么说……程老板这是担心宋将军嘛……”
宋沨听了火气稍微平息了一点,心道这个程蝶衣还算可以,估计是昨天晚上听见了她和周妈说的话了。她叹了口气,自己下了楼,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秋明留的联系方式呢?”
周妈赶紧把自己记电话的小纸条翻了出来递了过去。只听宋沨说道:“周妈,你赶紧帮我订一张去南京的车票,北平一旦沦陷,家里那边的事也得我去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这场仗了。。。吐血三升。
如果不让宋濂生死一线,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够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跳跃升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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