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七
展云飞的葬礼在七天之内很顺利的举行了,虽然有些仓促,不过该有的礼都有。展云飞三个字被刻在了上好的墓碑上,也被定格在了族谱上。
品慧终于可以喘口气“云翔,这黑纱白布的都烧了吧,太晦气了。”
“死亡之后就是重生,西方对死亡的概念还是充满希望的。”云翔最近收到了不少书籍,都是敏毓从上海给他寄来的,还有不少她新拍的照片,都是穿着婚纱的照片,让他选。
“你也要去上海?”品慧听说了些“这时候离开稳当吗?”
“放心吧,纪家那里荷花姐会负责的。”云翔很放心“那天出殡,你看他们多老实。”
“不给他们一点教训都不知什么叫学乖。”品慧在奉天也学了不少新词“真把客气当福气用,你岳母没说错,有些人啊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客气。”当时她还觉得金冰然太严苛了,如今瞧来不是那种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当好大帅府的家“唉,那个苏慕白怎么说?最近在哪里?还有啊,你真想让纪天虹继续留在府内?”
云翔垂下眼“娘的意思是?”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不能不防着点。”品慧现在是一点都看不上纪天虹那货,遇见事就会哭“过去那点事不说了,她现在如此年轻,我看未必守得住,瞧她是怎么进家门就看出来了;一二年或许没什么,可时间长了,真要是守不住弄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听,她一个漂亮新寡,多少眼睛看着呢。”
云翔是男子,这些不是他所想的,却不意外母亲提出这些“娘所言极是,其实……我和小敏通过电话,她也说了,并且给我出了主意。”
品慧眼睛一亮“她也想到了啊,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解铃还须系铃人。”云翔心中被这句话点的通透。
品慧蹙眉“这是什么意思?如何解铃?”
“就用当初用过地方办法。”云翔还是不肯告知品慧实情“她是如何嫁进来的,如今就如何离开。”
品慧还是不能一下子就明白,但随即听到云翔轻语,眉头全展“嗯,还是小敏,是成全了天虹,可也报了过去的恩仇。”看看她儿媳妇,遇事都能想出好主意“不过云翔,你真能降得住她吗?这话娘私下说说,敏毓脑筋转太快,汽车都未必辇的上。”
“降得住。”云翔说起她就眉飞色舞“用我的真心降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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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旧的农舍里。
萧雨鹃等到里面没有动静才进去,屋内萧雨凤死了般的躺在破旧的床上,身无寸缕,身躯上青紫痕迹密布,嘴角边还有乳白的液体。她也不多看,摊开手就问刚从萧雨凤身上下来的老男人要钱。
“死了?”正在数钱的萧雨鹃得到了一个让她吃惊不已的消息。
正在床边拿草纸擦拭自己身体器物的猥琐老汉贼笑着“你还不知道啊,展云飞死了!葬礼都办过了。”
“怎么会?”萧雨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消息,她原本还想过二天就推着小五就找展云飞的“怎么死的?”
“展家说是急病。”老汉穿上衣裤“不过听从城里来的人说,是展家老爷赶他这个人出家门而定死的,可惜你家小五被展大少爷的马踢伤了,要不然以后长大了也肯定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这萧雨凤虽然疯了,可弄起来还是比村尾的老寡妇强。当年他进城的时候看见过这萧家二个美人一回,可现在都尝过了,虽然是不知第几手了,不过滋味还是挺美。
“展云飞死了,可展家没有倒,自古父债子还;如今儿子造的孽,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萧雨鹃现在的眼睛里就只有钱了,从来被她看不起乃至唾弃的钱,如今怎么这么好呢。
老汉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碗水“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就一听吧,如今你还有什么能耐和展家斗?别不自量力,靠这个疯子,这村里老光棍的钱不也赚的轻快……过二天我再来”边说边猥琐的摸了一把萧雨鹃的脸颊“你姐姐下面行,嘴不行,你呢下面不行嘴可真行。”
“滚。”萧雨鹃打开他干枯粗糙的手。
老男人也不在意她的咒骂,打开房门要走。
没想到萧家小三站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屋里的人。
萧雨鹃从钞票里抽出几张“去,买几个饼回来。”
萧家小三目光转移到这几张褶皱破旧的彩色纸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是我们的大姐,二姐,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不靠她,难道靠你吗?”现在她们完全断了生活来源,有上顿没上顿,甚至未必都有上顿“她已经疯了,疯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萧家小三摇着头,觉得眼前这个粗鄙的女人压根不是她熟悉的二姐。
老汉看了这一幕“不过说真的,雨鹃啊,你这妹子长的也算不做,你们家就剩这支花了吧,你可不要轻易卖了,要卖也要卖个大价钱才能出手啊。”
“我让你滚啊。”萧雨鹃拿着刚才他喝过水的碗扔过去。
老汉侧头躲开,咒骂了她不识好歹离开。
萧家小三有一种寒意笼罩自身,和萧雨鹃目光接触到也不由移开,退开好几步,跑向另外一间低矮的屋子里,呯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萧雨鹃看着关上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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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府。
原本能坐不少人的餐桌现在只有三人。
展祖望看起来瘦了不少“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爹,多少吃些。”云翔将一碗粤式浓汤放到他面前。
品慧也劝他“老爷,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您呐要往前看才是,等云翔成亲,过个一年就让你抱个大胖孙子,到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敏毓不是还准备读书。”展祖望看看云翔“哪有这么快。”说什么要读整整三年。
“此一时彼一时。”品慧朝云翔挤眼“她真有了还不乖乖待在家里养胎……”
云翔苦笑不得。
“现在家里就靠你了。”展祖望语重心长“云翔,你可不能让我也失望啊。”
“他肯定不会让老爷失望的,一定会做的更好。”品慧给他挟了一块鱼“所以啊,您更该保养好身体,看云翔鹏程万里才是。”
展祖望心中依然有些担心,并不是因为还牵挂逝去的人,只是他这支以后就是云翔一脉了“早些有个孩子也好,你娘和我也有个安慰;你们都不是能安稳在家的人,年轻人难免遇事不冷静,敏毓还不是给她大哥挡过枪什么的,有个孩子也收收你们的手脚,遇事也能多想想。”更为他留个血脉。
这事云翔不能做主,可不待他说话,新来的程管事就入内,走到他身边低语了几句。
展祖望和品慧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展云翔冷哼一声“此事让吴妈去处理,其他人不必理会;爹,娘,我们继续吃饭。”
程管家得到他指示又出去办份内的事了。
“怎么回事?”品慧难免好奇。
“哦,没什么。”云翔说的随意“不过就是萧雨鹃借着那个被大哥弄伤的孩子上门来讹钱,放心好了。”
展祖望转头“这事吴妈能处理好?”
“能。”云翔很自信“因为病例上签着的是苏慕白的大名,而并非是大哥的名号,我想此刻吴妈已经派人去请那位苏先生前来了;爹,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展府门外。
萧雨鹃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展大少伤人的事他们都知道,如今说展大少病故了,那这个孩子应该是由展家继续负责照顾的。萧雨鹃声泪俱下,唱演俱佳,也得了不少同情票。
可当展家拿出那份病例存档时,上面清清楚楚的‘苏慕白’三个大字让萧雨鹃措手不及。
吴妈冷笑“看清楚了,当初签字的并不是我家大少爷,而是这位苏先生,也许当时是大少爷见苏先生囊中羞涩才慷慨解囊相助,但如今大少爷已经仙游了,这孩子伤的问题还请你去找这位苏慕白先生。”
“你不要借口推脱,谁都知道苏慕白就是展云飞!”萧雨鹃一指吴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吴妈根本不为所动“你这妇人好不懂事,这里是展府,和苏慕白先生有何关系?就是有关系也不过是我家大少爷过去的慷慨,可如今人都已经没了,你不去找罪魁祸首,反而将污水泼在我家大少爷身上是何道理?”一指门楣上的匾额“你是不识字,看不见硕大的二字?”
“这孩子就是展云飞伤的,就算他死了也该由他的亲人负责。”萧雨鹃耍赖“你们别想赖帐。”
小五那孩子哪儿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被吓的自哭。
吴妈则让几个大汉将那份病例展示给围观的众人观瞧,有认字的立刻指出是‘苏慕白’三个字,而非展云飞。展家也没错,展云飞已经被定论是死人,这上面是苏慕白三个字,有事也该去找他解决,赖在展家门口算怎么回?于是也有不少围观人为展家说起来话来。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有位削瘦的男子被人请来。
萧雨鹃不由看去。
那男子也看见了她“雨鹃,你怎会在此?”他还不知为何展府的人来请他,但来人说有桩旧案要请他前往公断,所以他才来的。
萧雨鹃一见他出现也不由心猛跳,虽是知道他未死,不过还是难免不适应。
吴妈让人将病例拿到苏慕白面前“苏先生,这是你来桐城时闯的大祸,我家大少爷因为仁善,同情你拿不出这笔钱,为此付出了一笔巨大的医疗费,如今少爷已然仙游;这萧家的事您就自己担当吧,请恕展府再无理由替你周全了。”
苏慕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现在根本没有钱,更不要说照顾小五了,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想赖是赖不掉的。
“当时在场的不光是你们,还有圣心医院的大夫和护士,如果苏先生忘记了,我可以请他们过来将当时的情况给苏先生回顾一遍。”吴妈是个很严肃的人,自然说话语气态度也都是很严肃的。
苏慕白尴尬万分“不必了,是,是我伤的,不是其他人。”这点勇气他还是有点,虽然身无长物,可做人的气节不能丢。
“才不是,明明是展云飞。”萧雨鹃一下子抓住了苏慕白“你不就是展云飞嘛。”
“你话不要乱说,他是和展家毫无关系的苏先生。”吴妈丝毫不让“好了,如今真相大白,苏先生也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那就恕老身不留二位了;这里是展府门口,出入这里的人总好歹有些身份,还请二位赶快离开此处,寻他处协商伤者事项,以后也请不要再来,今日容你,明日再来老婆子只能去请黄队长了。”
“我不走,我不走。”萧雨鹃犹如困兽,被人拖着离开。
苏慕白望着这不小的府门,竟然是如此陌生,心中一阵落寞,转头对萧雨鹃说“你不要闹了,是我做的,和展家无关,你如今想在牵连展家,里面的人也未必再给你这个机会。”
“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明明是展家大少爷,竟然被赶出了家门。”还是永不能回还的,萧雨鹃这个恨,怎么如此不顺,以为靠上了展云飞一切都会好的,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想到此处她也不由落下泪来。
苏慕白没有精神去宽慰哭泣的萧雨鹃,他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叹口气,上前推动这部已经破损不堪的轮椅“先回去再说吧。”
萧雨鹃抹了眼泪“你被赶出来了,那你妻子怎么办?还有你娘?”她觉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你真的不管她们了吗?”
苏慕白没有说话,转头再看那座大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