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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兄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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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聂无双吃惊,拿她与高太后比较,这简直是一种过于夸张的夸奖。

“是,高太后。她十六岁入宫,二十岁成为皇后。短短五年从初进宫的婕妤坐到皇后的位置,她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吴嬷嬷依然口气平淡。

“可是……我不是高太后那样的人。”聂无双心头惴惴不安,要不是知道吴嬷嬷识人的本事,她几乎以为她在讲笑话,或者在嘲讽她。但是她一本正经的态度却令她深深地迷惑与不安。

高太后是什么样的女人,即使她不是应国人也知道,是一位几乎可以史书上吕太后一样权倾一世的女人。她把持后宫以及朝政长达十几年,无人敢质疑她的威严。

吴嬷嬷一笑:“现在的皇帝也不是先帝。”

她看着窗外修修翠竹,仿佛陷入了回忆:“先帝仁慈,所以以至于后宫被高太后一人专宠十几年,到最后虽然出了几个出色的妃子,但是那时候后宫已是高太后一人的天下,难以撼动,所以先帝留给皇上的除了那张龙椅,还有许多许多很头疼的问题。”

她说的话已经是大大的越矩,聂无双听得心中一震,不由重新打量面前这其貌不扬的老嬷嬷。

她的震惊看在吴嬷嬷眼中却换来她一笑:“聂姑娘是不是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妄议皇帝?”

聂无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点头:“是。无双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直言不讳地说这些话。”

从小的三从四德教导的不过是如何孝顺父母,服侍夫君,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起过皇帝如何,朝堂如何。但,隐约的,吴嬷嬷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一根微妙的弦。

如果她能早一点关注除了夫君外的朝堂风声走向,而不是仅仅做一位风光无限的相国夫人,那聂家的悲剧是不是她能早一点点预知?

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聂无双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后宫就是一个小朝堂,今日无双受教了!”

话题点到为止。吴嬷嬷也不再提起这话。但是这场大逆不道的谈话却令聂无双深深思索起吴嬷嬷给她透露的宫中所有秘辛。

一日,聂无双正在与吴嬷嬷说着话,忽然夏兰进来:“姑娘,王爷有请,说是有一位故人来了。”

“故人?”聂无双皱着秀眉问:“到底是谁?”她在应国并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也不认识任何人。

“奴婢也不知道。姑娘还是去看看吧。”夏兰劝道。

聂无双心中存着疑惑,稍微梳洗打扮就跟着夏兰走去。不一会,来到了花厅中,堂上,萧凤青正与座上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在说话。

聂无双忽然顿住脚步。堂上两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那位玄色劲装的男子也蓦然回头。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聂无双只觉得脑中“嗡”地一下,有什么袭向脑海,忽然一下子变得空白无比。

“双儿……”那男子忽然哽咽,手伸向她,却忽地痛哭失声。他哭了,铮铮的七尺男儿,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常胜将军聂明鹄哭了!

“大……大哥!”聂无双浑身颤抖,一步步向他走去,泪眼模糊中,她竭力辨认面前这张苍白瘦削的脸庞。

是,是大哥!真的是大哥!她踉跄一步,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大哥!大哥!……爹爹死了,二哥,小哥……”

她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痛哭,仿佛堵塞的河堤终于承受不了,一溃千里。不知过了多久,聂无双抹去眼泪,沙哑着声音问:“大哥是怎么过来的。”

聂明鹄终究是心志坚定的男人,悲恸之后,也冷静下来:“是睿王派人去秦国找到我,我接到了你的血书玉佩……小妹……你……”

他以目光询问,聂无双回头,这才发现堂上早就空无一人,原来在他们兄妹抱头痛哭的时候,萧凤青和下人们早就退得一干二净。

空荡荡的厅堂里,只有劫难过后兄妹两人的哽咽。

“我,顾清鸿在我们家出事的前一个月把我囚禁柴房,让我无法得知父亲的消息……我……”聂无双忽然不知该怎么形容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顾清鸿怎么对待自己,而自己又究竟是怎么样一路到了应国,投在了睿王萧凤青的庇护下。

“顾清鸿!”聂明鹄脸色铁青得吓人,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杀伐之气流露无疑。聂无双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大哥如此暴怒。

“我们聂家就是被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给害的!”聂明鹄一掌拍上案几,上好的酸枝梨木顿时裂开了一条缝。

“若不是他害的,监斩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他竟看得下去!我们聂家一百余口……”

聂明鹄说不下去,目眦欲裂。聂无双心头一跳,她想过这个可能,唯有这样才可以解释顾清鸿为什么要事前囚禁自己,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三年里官运亨通,若不是皇帝默许,他怎么可能扳倒聂家?

三部会审,抄家灭族,他顾清鸿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想一想就知道。

可是唯一令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是为了功名利禄,以他的才华和自己父亲聂卫城的提携,他很快就会有,根本不必出卖陷害聂家这么麻烦?

到底是为什么?……聂无双越想心里越痛,越是痛就越是恨,恨顾清鸿,也更恨自己。

她缓缓在大哥面前跪下,一字一顿地道:“大哥,总之是我害了聂家,害了爹爹,害了你和二哥,小哥……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聂明鹄长叹一声:“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再多说也无益。罢了……”

一句罢了令聂无双心头一跳。她从未听过大哥这样颓废丧气的口吻。她抬头认真打量自己的大哥。除了尘色满面,她忽然看出了一点点不妥来。

忽然她的目光猛地一缩,站起来一把扯开聂明鹄的上衣,失声道:“大哥,你受伤了!?”

衣裳被扯开,聂明鹄胸前包着一块渗透出黑色血迹的绷带,血的腥味中还带着一点腥臭。

“这……”她睁大眼睛,眼中都是慌乱,若她的眼睛没看错,这是中了毒!

聂明鹄苦笑一声:“当时聂家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关外巡查,前来传旨的公公前脚才刚到,关外的一伙盗贼也到了,等我剿匪归来半路上,忽然手下副将偷偷跑来跟我说,他偷听到传旨公公的随从说起京中聂家出事,皇上正准备把我拿到京中一起斩首。”

“我连夜逃走,最后又被追上,血战不敌中箭,卑鄙的齐国昏君怕我逃了,箭上竟然粹毒,我原本以为自己必定必死无疑,最后还是李副将带着两百余人赶来帮我杀出重围……我带伤逃到秦国,最后被秦国士兵抓住,后来,你也知道了,秦国向我招安,睿王派人找到我,说服我到应国,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派人送来了你的血书玉佩,天见可怜,我以为我们聂家已经都死在了昏君刀下,没想到你竟还在世……于是我就又随着着睿王的安排逃出秦国。”

聂明鹄说得平淡,但是聂无双却知道事实肯定比他所说的凶险千百倍。可以说,今日他能来到这里,已经是九死一生。

“那这毒?”聂无双急忙追问,手心已经渗出冷汗,如果这中毒箭是几个月前的,那到今日还没好,说明他的伤已经……

“没用的,这毒……大夫说已经渗入了脏腑,小妹,或许我很快要追随爹爹他们……”聂明鹄目光凄然。

聂无双只觉得当头突然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她睁大眼睛,怔怔摇头:“不,不……不会是这样的!大哥……不,不会是这样的。”

她猛地向外跑去:“大哥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妹!双儿……”身后传来聂明鹄的喊声,聂无双充耳不闻,飞一般跑出了厅堂,向萧凤青的书房奔去。

不一会,她来到他书房中,气喘吁吁。萧凤青正懒洋洋靠着椅上小憩,旁边有美貌的丫鬟为他端茶送水。

聂无双直直瞪着他的脸:“我大哥的伤该怎么办?”

萧凤青睁开狭长的凤眼,看了她一眼,挥退丫鬟:“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大哥的伤该怎么办?”聂无双浑身发抖,上前揪住他的衣角,双唇颤抖:“是不是因为他的伤无法可医治,所以秦国肯放他逃到应国?”

她就觉得奇怪,秦国与应国历来为世仇。若不是她大哥伤势太重根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秦国怎么可能会放任他逃到了应国?

萧凤青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竟然这时候还在说调笑的话!

聂无双只觉得心头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涌上,素手一挥,对准他俊美的脸就要狠狠扇下。萧凤青手一抬,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凤眸中笑意冰冷:“聂无双,你要清楚今天你是来求本王!”

聂无双怒极反笑:“是,我是来求王爷,但是王爷也别忘记了,我大哥是个人才,一个皇上想要的,难得的人才,要是他死了,你怎么进行你的计划!”

萧凤青的眼忽地眯起:“你在威胁我吗?”

他慢慢站起身来,目光冷冽,含着迫人的杀气。聂无双毫不退缩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在与王爷谈条件!你医好我的大哥,我们都有好处!”

“所以我最后问王爷,我大哥的伤到底该怎么办?”

许久的沉默,萧凤青冷冷放开她的手:“你大哥中的‘螟妖’一种慢性毒药,初时是全身无力,最后会慢慢全身溃烂,先从五脏六腑,最后溃散到皮肤。你大哥现在已经伤到了脾胃。”

聂无双只觉得一颗心被冰冷的手捏着,无法呼吸。

“解药呢?”她颤抖地问。

“解药还在配,从一开始联系到你大哥我就开始着人配制解药,还差最后一味药。”萧凤青揉了揉额头,皱眉道:“在皇宫大内中。”

“你的意思是?”聂无双眼中闪出一丝希冀。

“解百毒的‘玉蟾’。”萧凤青慢慢地道。

“去求皇上,或者……或者……”聂无双方寸大乱,所有引以为傲的冷静通通不见踪影,她只觉得心慌得无以复加,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让她见到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后还给她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的惊惶无措落在他的眼中,萧凤青眼神微微一软,上前搂住她:“不用害怕,你大哥会有救的。”

聂无双猛地抓住他的手:“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皇上?”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要把我送给皇上吗?到时候我去求他,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求到那‘玉蟾’!”

“啪!”地一声,聂无双只觉得脸上一辣,顿时被扇得跌倒在地。

她捂住火辣辣的脸,看着站在天光下,却周身罩着寒霜的萧凤青。他森森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跟青楼的姐儿又有什么不一样!你给我滚回‘点翠居’好好反思!”

聂无双吃力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到了“点翠居”,吴嬷嬷迎上前来,当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巴掌印宛然,顿时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了?”

聂无双平了平心气,捏着夏兰递过的冷帕敷上脸的红肿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也不怪王爷,是我关心则乱。”

吴嬷嬷点头:“当今的皇上求贤若渴,你大哥也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聂无双闭上双眼,木然道:“苍天不能再这样不公平了!”

……

聂明鹄被安排住在了别院的东院,饮食起居都有专人伺候,即使如此,聂无双每日亲自下厨,中毒忌讳生冷荤腥,她费尽思量不敢参杂一点他不能吃的东西。三餐如此,聂明鹄见她辛苦,劝道:“小妹你不必如此,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

“大哥!”聂无双打断他的话,牢牢看定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报仇!就算不为报仇,我也不希望大哥就这样死去!”

她目光炯炯,里面刺目的神采令征战沙场多年的聂明鹄也忍不住心中一震。

过了半晌,他才沉默道:“大哥答应你,尽量活着。”

聂无双眼中涌起水光,这几日终于能听见他给了她一句像样的承诺。她知道他有多难,从齐国逃到秦国,再从秦国千里迢迢到应国,千里来回带伤奔波,要不是他心中有一口气硬撑着,怎么能活到如今?

毒已经伤到了他的脾胃,每次她端上的饭菜,他总是含笑吃下,可是她一转身,就几次看见他在无人处全部呕出,饭中带着黑血。

大哥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她比他更加明白这个事实。

炎炎夏日,别院中燥热又涌动着一种莫名的不安。萧凤青住了几日,又回了京城去寻解药出路。聂无双的全部的心神都扑在了聂明鹄身上。

这一日,她正在熬药,忽然后院花园中有人在吵闹。她本不愿理,忽然听见一声拔高的声音:“你是谁!给本殿滚开!”

娇俏的声音十分熟悉,聂无双仔细辨别后,唤来夏兰看着炉火,连忙转到后院去看看。

到了后院花园中,她看见树荫下的躺椅上坐着大哥聂明鹄,而一旁是一身紫衣的云乐公主。

她气嘟嘟地踢了踢他身下的躺椅:“快给本公主起来,我的纸鸢又掉在了树上了!”

六月的天,聂明鹄因为体虚穿着厚衣,俊脸煞白,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云乐公主淡淡道:“公主没看见草民气虚体弱走不了吗?”

他说完又闭上眼,竟是理也不理。聂无双知道自己大哥心高气傲,被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一激,犯起牛脾气。

她刚想上前,云乐公主气得又是踢了他的躺椅一脚:“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还不赶紧滚!不然本公主叫人砍了你的脑袋!”

“公主不高兴除了砍别人的脑袋还会什么?”聂明鹄冷哼一声:“刁蛮任性!分明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你你!……”云乐公主从小被人宠得犹如绝世宝贝,连皇上对她的调皮捣蛋也是和颜悦色,哪里受过半分委屈,今日见聂明鹄竟然说她是小丫头片子,气得叫道:“你这病秧子,你今天不挪也得挪!来人!来人!”

聂无双眼见得要陷入僵局,正要上前,聂明鹄忽然睁开眼,墨色眸子冷得似冰:“你到底在说谁是病秧子?!”

“说的就是你!病秧子!病秧子!”云乐公主连珠带炮,冲他叫道,说完又孩子气地冲他吐了吐粉舌,做了个鬼脸。

聂明鹄本来心中有气,一见她如此孩子气,不由“扑哧”笑了起来。聂家人本就生得极好,特别是聂明鹄,他的长相除了聂无双外,是三个兄弟中最酷似聂夫人的。长相偏阴柔俊美,在战场上素有“玉面修罗”的美誉。

他这一笑,原本铁青的脸上似乌云散尽,天光普照,俊美非常。云乐公主本还想再骂他,忽地见他笑起来,竟看得呆了。

“好了,你不就是要捡那纸鸢么,我替你捡就是。”聂明鹄吃力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手指轻扣。

“啪嗒”一声,树枝被打断,纸鸢悠悠荡荡地飞了下来。

“拿去,这是你的纸鸢。”聂明鹄捡起身旁的纸鸢递给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公主不怪草民无力行礼,草民就感激不尽了。”

云乐公主回过神来,嚅嚅接过纸鸢,再看看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跺了跺脚,羞涩跑了。

聂无双躲在拐角处,恰好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她等云乐公主跑了,这才走到聂明鹄身边。

“刚才那人是谁?”她故意笑着问道。

“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据说是公主。”聂明鹄苍白一笑:“是不是药熬好了?”他说着要起身,却又无力跌回躺椅。

聂无双心中一痛,勉强笑着道:“还没熬好呢,小妹听见声音就过来瞧瞧,你明知道她是公主还故意气她?”

聂明鹄一笑刚要说什么,忽然重重咳嗽起来。聂无双连忙替他拂背,聂明鹄咳得很久,聂无双慌忙拿帕子给他,忽然手中一湿,一看竟是一帕子的血。

“大哥……”她看着手中的血帕,手渐渐颤抖。

“是,没事的。一定会好的,我……我去端药。”聂无双想朝他安慰笑道,眼泪却滚滚落下。这毒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肺。

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知了——知了——”,聂无双浑身犹如坠入冰窖中,不能再拖了……

聂无双回到“点翠居”叫来夏兰,仔细问了一些话,这才放她离开。

到了第二天,她特地出了别院,别院外是一大片绿油油平整的草地,旁边是树木繁盛的小树林,微风细细,草地上粉红粉白的花儿开了一片一片,煞是好看。

她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队鲜衣怒马侍卫簇拥着云乐公主远远而来。云乐公主今日穿着一件烟熏红色骑装,头梳双鬟髻,底下未梳起的长发细细编了一络一络的辫子,辫子末尾缀了硕大的明珠,在少女清醇中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她远远看见聂无双,高兴地跳下马:“你居然来了?来陪我玩吗?”

聂无双施了一礼,笑着道:“是,知道公主喜欢玩纸鸢,昨儿无双特地做了个双燕纸鸢,还挂着铃铛,在天上两燕齐飞,还有悦耳的铃声,公主要不要试试?”

“好啊,好啊!”云乐公主笑着拍手,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手中的纸鸢,啧啧称赞:“你手艺真巧,这种纸鸢那群蠢材一个都做不出!”

聂无双笑着道:“无双为公主试飞下。”她说完,就乘风放起了纸鸢,山谷有风,不一会纸鸢飞上天空,丁丁玲玲作响,云乐公主高兴得直叫,接过聂无双手中的线摆弄起来。

云乐公主体力充沛,玩了许久都不厌烦,聂无双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指点她一下,或者给她现了几把玩纸鸢的技巧,看得云乐公主大呼过瘾。

聂无双看着在草地上犹如穿花蝴蝶一样飞奔的云乐公主,心中稍稍安定,幸好她少女时也曾十分喜欢玩纸鸢,几个哥哥又是极宠她的,常常骑马带着她去郊外放纸鸢,特别是小哥,玩纸鸢还会玩各种花样……

小哥……聂无双心中猛地一痛,她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聂姐姐,过来啊,你看看我会了哦!”云乐公主笑着回头。

聂无双脸上浮出笑,慢慢地道:“公主,无双会的只是皮毛,还有一个人会玩各种各样的纸鸢,他还能做出可以载人在天上飞的大纸鸢。”

“真的?他是谁啊?把他叫来,要是做出你说的大纸鸢,本公主重重有赏!”云乐公主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那人是无双的哥哥就在别院中……不过……”她还没说完,云乐公主就拉起她的手,往别院走去。

她边走边说:“走啊,去找你哥哥,你竟然还有个会做纸鸢的哥哥,怎么不早说……”

聂无双被她拉得前行,不一会来到别院中,聂无双在前面引路,七绕八拐,终于来到聂明鹄歇息的‘松涛居’。

云乐公主“咦”了一声:“昨儿我就来过这儿,碰到个讨厌的人……”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在庭院中晒太阳的聂明鹄。

“他他……”她吃惊地指着聂明鹄,看向聂无双忽然猜到了:“他是你哥哥?”

“是,他是无双的哥哥,他叫聂明鹄,曾经是齐国的镇西将军。”聂无双走过去,为犹自昏睡的聂明鹄掖了掖被角,目光含泪:“他中了毒箭,现在……”

云乐公主回过神来:“他就是聂明鹄?”

聂无双心中一动,连忙问:“公主知道他?”

“听皇帝哥哥提过,好像打仗很厉害的样子。”云乐撇了撇嘴:“他中毒了?难怪动也不能动,跟病秧子似的。”

“他会做纸鸢?”云乐公主追问,走到在太阳下昏睡的聂明鹄跟前,皱着秀眉打量:“但是现在他中毒了……”

她扭头看着聂无双,笑嘻嘻地的问:“你是不是要让本公主救他?”

聂无双心中大喜,连忙跪下:“求公主救救无双的大哥,求求公主……”

“好啦,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本公主可以救他,不过……”云乐公主拉长声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骨碌碌转了转:“不过他伤好了,要做本公主的侍从,本公主叫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叫他去摘月亮,他就不能去摘星星,怎么样?”

聂无双为难,正在这时,聂明鹄已经醒了过来,冷冷地道:“公主可以回去了,明鹄时日不多,还想清静几天。”

聂无双见他醒来听到云乐公主的话,顿时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云乐公主俏脸一板:“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哼,你……”

“云乐,你到这里做什么?”一声淡淡沉悦的声音响起,云乐公主与聂无双回头一看。

聂无双心中猛地一缩,只见和风细细处,站着面上含笑的皇帝,皇帝身侧是一袭青衣锦衫的萧凤青。

“皇上!”聂无双连忙跪下,深深伏地:“皇上万岁,万万岁!”云乐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皇帝哥哥万安。”

聂明鹄想要起身,挣了几下,却还是无力跌回躺椅。

萧凤溟走上前来,按了按聂明鹄的肩:“听说聂将军中了毒,现在如何了?”他的声音和悦,笑意融融,无形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聂明鹄面上动容:“谢皇上关心,臣,不,草民已经好多了。”

“不,皇上,草民的哥哥已经毒入肺腑,再不救就来不及了!”聂无双忍不住在一旁插话。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得赶紧,来人,传御医。”御医已随圣驾来,切脉问诊,诊断的结果与先前萧凤青说得并无多少出入。

御医最后提到要用“玉蟾”做药引才能解毒,萧凤溟却皱了剑眉,他看了一眼萧凤青:“‘玉蟾’在太后那边,恐怕……”

萧凤青一转眸,笑眯眯地一指一旁的云乐公主,悄悄示意。

萧凤溟一笑,招来云乐:“云乐,要是你能把‘玉蟾’拿来,朕重重赏你怎么样?”

云乐公主见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得意洋洋地撇了红唇:“我——不——要——赏赐!”

“那你要什么?”萧凤溟也不介怀,依然问道:“聂将军可是个大大的英雄,你不是最敬仰最喜欢英雄的吗?”

云乐公主一听,羞得“呸呸”几声:“谁喜欢英雄了,我瞧着他就是个病秧子,我不喜欢!不喜欢!”

“也没人说你喜欢聂将军呀。”萧凤青在一旁懒洋洋地打趣。

云乐公主一听,一张俏脸顿时“轰”地红了起来,一跺脚:“呸!你们坏死了!我要告诉母后去!让母后重重罚你们!”

她说着,跺着脚跑了出去。聂无双在一旁看得哑口无言,他们就这样……放云乐公主走了?!

那大哥怎么办?她心凉如水地看着躺椅上脸色灰败的聂明鹄。

聂明鹄神色却淡然:“命中注定,小妹,你也别太伤心。”

聂无双看看他,又看看萧凤青,眼眶一红,伏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顶上传来淡淡的叹息声,一方洁白的帕子伸到她面前。

“无双姑娘不要哭了,朕一定会救你的哥哥的。”聂无双抬起头来,忽然对上萧凤溟深邃沉静的俊眸,不由脸上一红,默默接过帕子,低头叩谢。

萧凤青走过来,盯着聂无双:“聂姑娘与聂将军兄妹情深,不用说皇上,就是臣弟也感动万分。”

萧凤溟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聂无双听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自己却是再也不敢插话。过了一会,萧凤青提议去林中打猎,萧凤溟欣应允。聂无双本想留下来伺候自己大哥,萧凤青微微一笑:“天气正好,聂姑娘照顾聂将军已经辛苦了很多日,不如一起去散散?”

萧凤溟不置可否,聂无双心中一动,不由看向萧凤青,只见他狭长的深眸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聂无双知道这是给她的机会,打起精神,勉强道:“若皇上不嫌,无双自然随行伺候。”

萧凤溟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离开。

庭院中又恢复安静,聂明鹄看着泪痕宛然的聂无双,目光带着疑惑:“小妹你……”

“大哥,没事的。我正想出去散散心。”聂无双强颜欢笑。

“双儿!”聂明鹄目光渐渐严厉。他不是傻瓜,这样微妙的情景他再猜不出什么来,简直是白活了二十几年。

“大哥!如今我们兄妹两人身在应国,再也没有父亲的庇护,该牺牲的自然要牺牲!”聂无双厉声说道。

这几日天她一直避免让聂明鹄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如今再也瞒不下去了。这样也好,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全部知道的。

“可是大哥我会保护你!”聂明鹄脸上涨得通红:“不需要你去伺候皇上!”

聂无双闻言,美眸中掠过凄色,自嘲道:“伺候皇上也是一种荣耀。皇上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所以大哥你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你!……”聂明鹄忽然语塞。这是他那美貌与才智无双的小妹吗?她从小被家人犹如珍宝护在掌心,连长大之后任性嫁给一文不名的顾清鸿,他都不曾见过她如此自惭又自怜的样子。

她已经彻底变了。

“大哥,你好好养病,在应国一定会有你我兄妹的一片天地的!”聂无双说完,毅然回头转身就走。

“小妹……”聂明鹄看着她翩翩离去的身影,喉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难受异常。他恨恨拍了拍身下的躺椅,仰面躺下。

聂无双回到了“点翠居”立刻换装,长长的裙摆自然不能再穿,她挑了一件嫩绿色绣盘枝骑装,套上长靴,把长长如瀑的长发盘成高髻,簪了几只翠翘珠花,整个人清爽柔媚,却又在干净利落中带着一种属于女子的英气。

打扮妥当,下人牵来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十分温顺。聂无双只有少女时曾女扮男装与几个哥哥出城骑马,如今几年不骑,骑术自然生疏许多,好不容易上了马,这才心有余悸地出了别院。

皇上与萧凤青自然都换好骑装,正在慢慢络缰而行。萧凤溟看见聂无双过来,眸中掠过激赏:“聂姑娘果然有令兄几分马上英姿。”

聂无双不知他是说笑还是真心赞美,连忙谢恩。萧凤青一旁笑道:“皇上不知道,聂姑娘性子烈得很呢。只有在皇上面前才这样恭顺。”

他说得话中有话,聂无双心中一突,不由担忧地看向萧凤溟。萧凤溟似没听见,只令一旁的侍从拿来弓箭,饶有兴致地试弓。

“崩”地一声,他拉动空的弓弦,这运力百斤的硬功竟被他拉满。头顶刚好飞过一群小鸟,弓弦声惊得鸟儿四散逃走。

他心情大悦,不由哈哈一笑。随从们自然纷纷赞赏,顿时身边充斥着“皇上神武”等颂词,只有聂无双并不开口。

“聂姑娘以为如何?”他笑着问她,深眸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聂无双微微一笑:“空弦惊鸟,不过是鸟儿太过容易受惊,无双还看不出皇上武功如何。”

“照你所说,不过是鸟儿太弱,不是朕的武功高?”萧凤溟问道。

聂无双摇头:“无双不是那个意思,皇上自然是武功高强,但是不该以鸟儿受惊才看得出来。”她在隐喻他找了太弱的对手。

萧凤溟微微一笑,不再往下再问。

男人去打猎,聂无双不通弓箭,自然只能在树林中牵着马儿漫步,或者兴致来了,拿了小弓小箭,命侍卫抓了几只山鸡野兔,在草地上射着玩,但大多是十射九不中。唯一中箭的通常是倒霉的侍卫。

她本无心玩乐,但是射了几把,也顿觉兴趣来了。不知不觉,她拿了弓箭,牵着马儿顺着他们骑马离去的方向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侍卫不知她身份,但是能随行圣驾的自然是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无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只小梅花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她一时欢喜,不由悄悄靠近,手中箭射出。

“啪”地一声,果然还是没有命中目标,梅花鹿受惊跑了。

她叹了一口气,懊丧地丢了手中的弓箭。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朗朗笑声。聂无双一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转了回来,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刚才射不中的窘状。

聂无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发作,低头道:“皇上。”

萧凤溟捡起她丢掉的弓箭,比划笑道:“你这招叫做什么?是梅花鹿容易受惊,看不出你骑射的水准吗?”

他在拿刚才她说他“空弦惊鸟”的那件事来打趣她。

聂无双脸一红,故作镇定:“这只能说明无双骑射太烂。”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聂无双这时才发现他的英挺伟岸。

几次见他,他的儒雅斯文令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深沉如睿智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他站在自己身边,她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与萧凤青一样的年轻男子,一样英姿勃发,充满了男人的力量与英武。

他比划了几下,忽然指着前方:“你看,刚才那小鹿在笑话你射不中它。”

聂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低矮的树木丛中,刚才的小梅花鹿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它的嘴因为嚼着嫩草而一歪一歪,乍看起来就真的好像在笑话她。

聂无双窘得满脸通红,不由恨恨跺了跺脚。

“要不要朕替你射下它?”萧凤溟笑着问道。聂无双摇了摇头:“无双本来就不想伤她性命,就想把它捉回去养着玩。如今要是伤了它,它就该恨我了。”

“无妨,只要是朕伤了它,却是你把它的伤养好,它一样对你感恩戴德。”萧凤溟淡淡说道。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怪异,他好像不是在说这梅花鹿,仿佛在说别的。她想了想:“那这么说,皇上要做这个坏人,让无双来做好人了?”

“这世上总有人来做好人,也有人去做这个坏人。”他一笑,拉动她的弓箭“刷”地一声劲风过后,百步远的小鹿顿时应声而倒。

有侍卫欢呼着去捉来,聂无双看见箭已经射中它的前腿却不伤及它的骨头,不由赞道:“皇上的射箭功夫十分精妙。”

萧凤溟微微一笑,把弓箭交给身后的侍卫,在林中漫步。他没叫她离开,聂无双只能跟上。

林中寂寂,六月底的天气,山外已是热浪滚滚,但山林中依然十分阴凉,他走在前面,悠然自得。聂无双却渐渐紧张起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玄青色绣盘龙劲装,乌黑的发用龙纹金冠固住,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丝龙纹腾云。英姿挺立,行走间幽幽的龙涎香淡淡弥漫。

聂无双忽然想起那一夜在睿王府宴饮时自己跪在他的面前,那样低入尘埃。而如今自己竟然又能与他一同林荫漫步,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总以为已经是绝境,却还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她感叹的目光被他回头捕捉住,他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聂无双心头怦怦直跳,半天才道:“没想什么,在想兄长的伤势。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无妨,最多不过明天‘玉蟾’就能拿到了,云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笑着道。

聂无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想要跪下谢恩,他已经回过头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跪下:“你不用谢,朕还用得着你大哥的地方。”

他的深眸看着她,聂无双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一阵阵心虚慌忙避开他的凝视,支支吾吾:“谢皇上隆恩!”

她的无措落在他眼中,忽然他微微打趣:“那日你夜闯圣驾前,不是说,你愿意伺候朕?”

聂无双猛地抬头,这一句,含了太多的含义与暧|昧。若是换成萧凤青来说,她顶多瞪一眼,或者也凉凉地反讽一句。

但是他是皇帝。是可以决定她今后是荣是辱的帝王。

“无双……怕皇上被人诟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就算无双不在乎,皇上也可以不在乎吗?”

她看定了他的深眸,缓缓说道。手心却沁出冷汗,他的手很温暖,很大,包住她纤细的手掌。她感觉到他掌心有硬茧,刺刺的,痒痒的,令她心中一阵阵不知所措。

“那你在乎什么?”他答非所问。

“无双现在只在乎大哥,别的……与无双无关,无双也不会在乎他们会说什么。皇上……”

萧凤溟微微一笑:“你很诚实。”

这场狩猎结束。大家都收获颇丰。萧凤青猎得最多,山鸡野兔自然不必说,还打到了一只野猪,还有一只皮毛十分光亮的花豹。萧凤溟打到了几只麋鹿,几只鸟儿,亦是十分尽兴而归。圣驾回宫之时,侍卫为聂无双送来一只受伤的小鹿。聂无双认出是那只他答应替她猎到的小鹿。

吴嬷嬷从侍卫脸上的恭敬神色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聂姑娘这次狩猎收获十分丰盛。”

聂无双摸着小鹿,果然看见它眼中渐渐对自己有了依恋,她忽然想起萧凤溟说过的话,恐怕在他心中,自己和大哥就是这只受伤的小鹿,被他收容,然后感恩戴德。

正在沉思间,忽然萧凤青过来,他的目光扫上聂无双怀中的小鹿,似笑非笑地道:“很漂亮的梅花鹿。”

聂无双以为他喜欢,微微一笑:“是啊,它很乖。”

“恩,早晚也是一锅上好的鹿肉汤,刚好养到冬天可以补补身子。”他接着说道。

聂无双一愣,索性也不再装,冷冷站起身来回了屋子。萧凤青晃悠悠跟着她进了屋,丫鬟端来茶水,他轻抿了一口:“皇上送你梅花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皇上见我喜欢这只鹿,便替我猎下。”聂无双岔开话题:“皇上临走前可还说了我哥的毒到底是怎么办?”

萧凤青悠然地喝着茶,头也不抬:“总之皇上是不会让你大哥死掉的。你放心罢。”

聂无双放下心,萧凤青忽然抬头,凤眸微眯:“顾清鸿要来应国了。”

“哐当”一声,聂无双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碎成了千千片。她睁大眼睛盯着萧凤青:“王爷在说什么?”

“本王说,顾清鸿要出使应国了。”萧凤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聂无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通通倒流,过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萧凤青冷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他要替齐国的九公主来商议和亲。”

聂无双越听越是糊涂:“他不是要娶九公主吗?为什么……”

萧凤青正在喝茶,闻言扑地一声又把茶水悉数吐了出来,他轻咳一声,笑着地看着聂无双:“说起这个,听说,你那位夫君在齐国皇帝面前说,他妻子新丧,三年未过,不忍再娶新妇。”

聂无双听了冷笑连连:“原来我倒是成全了他的爱妻美名!”她心中的怒火难以抑制,只恨得素手捏着扶手,几乎捏得咯咯作响。

萧凤青轻轻一笑,拉长声音,曼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沽名钓誉,而不是真的为了你拒婚公主呐?”

聂无双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盯着他冷冷地道:“王爷,这句话以后不要说了。”

萧凤青见她真的动了真怒,微微一笑:“好,我不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希望那时候无双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进了宫。”

她说完,冷然转入房中。帘子犹自在轻晃,萧凤青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他坐了一会,这才出了“点翠居”。第二天,宫中的内侍带着太医与“玉蟾”一路赶到了别院,解药的配制有望,聂无双不由喜极而泣。

过了两日,聂明鹄的毒伤好转,已经能由人搀扶下地走路。聂无双看在心头,喜在眉梢,连着几日面上带笑,容光绝色,令人看得移不开眼。

到了第五日,圣驾又到,这一次皇上颁下圣旨,命聂明鹄为御赐二品带刀侍卫,就等伤病好了,进京城跟随皇上左右。

聂明鹄叩谢圣恩,萧凤溟亲自扶起他来:“当务之急是聂将军要养好身体,建功立业来日方长。”

聂明鹄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已是上天保佑,如今又深受皇帝隆恩,心中更是激动难抑。

聂无双在一旁看着,心中越发佩服起萧凤溟的驭人之术。

六月的夏夜,别院中丝竹飘飞,歌舞不绝,聂明鹄重伤刚刚好转,不能饮酒,只坐在下首以茶相陪,但他常年镇守边关,见闻广博,又博览群书,席间聊起一些各国风物,十分健谈,引人入胜。

萧凤青亦是熟知各地风情,他语气幽默,常常引得席间众人欢笑不绝。酒过三巡,还未喝多,众人已觉得面上微醺。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弹琴,轻轻袅袅的琴音清澈空灵,似从天际传来,渐渐的,声音渐急,曹曹切切,如大珠小乱入玉盘。

“这是哪位琴师?”皇上问道。众人都摇头不知。

琴音由缓入急,弹的是齐国名曲《乱云飞》,琴声悠远,随手拈来,似流云在无边无际的苍穹,飘渺难寻,又变化万千。众人都停了手中的酒,静静聆听。

萧凤青听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酒,许久一口饮尽。

一曲终了,萧凤溟微微一笑,看定厅中一角的薄纱漫舞处:“若朕猜的不错,这弹琴的是聂将军的妹妹,聂姑娘。”

薄纱帘子微微一撩,聂无双缓步走了出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厅堂的烛火都不及她面容风华的半分。

只见她头梳流云髻,发髻中隐约有点点珠光,清雅难言。她身穿月色薄纱长裙,裙上只绣了点点梨花,似刚从梨花树下而来,拂了一身还满,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逶迤在地,更显得她腰肢纤细如柳,修长柔美。

她缓缓拜下:“无双谢皇上救家兄之命大恩,所以特奏这一曲,聊表感激。”

萧凤溟微微一笑:“平身,赐座。”

聂无双谢恩入座,众大臣这才回神。都听说聂无双是齐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见她坐在皇帝右下首,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聂无双恍若没看见众人探寻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沉静。

聂明鹄脸上一阵苍白,许久,才起身告辞:“微臣身体不适,请先告退,皇上恕罪!”

聂无双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但是依然慢慢饮下。聂明鹄一走,宴席就没了新鲜的话题,很快,皇帝面上带了一丝倦意,挥了挥手,撤了酒席。

空荡荡的厅堂,满是残羹狼藉,聂无双忍着心头的难过,慢慢地往回走。忽然一位小内侍走来:“皇上请聂姑娘过去对弈一局。”

聂无双点头应了,跟着小内侍向皇上歇息的“翰德居”而去。

“翰德居”是别院中最大最宽敞的居处,亭台楼阁,精致无比。聂无双拐进了回廊,忽然看见萧凤溟站在水榭亭下,修身玉立,灯下,他的眉眼朦胧淡然,若浅月临照,俊逸难言。

“皇上万岁,万万岁!”她跪下道。胳膊上微微一紧,萧凤溟已经扶她起身。

两人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龙涎香随着夜间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聂无双不由后退一步,垂首:“皇上……”

萧凤溟看了她一会,坐在水榭亭中:“你大哥似不喜欢你这样当众献艺。”

聂无双一怔,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意指什么,面上一白,重新跪下:“家兄……聂家已经灭门,只有家兄与无双相依为命,所谓长兄如父,他……也是为了无双好。”

“那你如何想的?”萧凤溟微微一笑,捻起一颗棋子,缓缓叩着棋盘。

聂无双抬起头来,直视萧凤溟,慢慢地笑道:“若皇上今日棋局上再赢无双,无双就回答皇上方才的问题。”

她的眉眼如春水,明媚潋滟,但又在其中含着一丝高傲。

“是真心回答?”萧凤溟眼中掠起兴趣。

“定是真心话!”聂无双说着站起身来,不请自坐,坐在萧凤溟对面,捻起黑子,美眸熠熠:“皇上请!”

……

别院“含香居”中,厅前歌舞,舞姬们个个美艳无比,在厅座上,萧凤青正歪在软椅上,枕着一位美貌的舞娘的腿,一杯杯饮酒。他长衫的领口已经开,露出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而舞娘纤纤玉手正若有若无地抚着他的胸前。

聂明鹄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香艳旖旎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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