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灵州
马儿跑出去很远,聂无双还能听见身后秦军哀嚎的声音,在浓黑的夜空中飘荡得很远很远。萧凤青把她包在怀中,她只能听见风呼呼地从身边吹过。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慢了下来,聂无双从披风中探出头去,一张望,四处已经是无人,远远的,一道晨曦从天边射来,破开黑暗,给眼前的荒原镀上了一层金粉,煞是好看。
萧凤青沉默地拥着她,放任马儿慢慢地向前走去。长长的缄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聂无双看着眼前的美景,忽地不知该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再走一段,前面就是灵州。”萧凤青的声音冷然地从头顶传来。
聂无双心中一颤,顿了顿,终是开口:“多谢殿下相救。”
这句话说完,两人又陷入长长久久的相对无语中。
“那……那些秦兵怎么会追上来?”聂无双勉强打破沉默。
萧凤青冷笑一声:“这要问问你的温柔前夫顾相国大人,是不是他把你的消息透露给秦国人?或就是他追上你的时候,暴露了你的行踪,秦兵以为他护送的是多重要的人,自然会紧追不舍。”
聂无双心中一寒,只有这两个可能。不然怎么能解释秦军冒险前来?又怎么解释秦军准确地追着她逃去的方向?
无论从哪边想,怎么样都排除不了顾清鸿的借刀杀人之计。
即使她不惊讶,但是却还是心底涌起一股沉怒。愤懑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心中的恨,冷酷无情亦是不够用来形容顾清鸿的无耻。可怜可叹她竟还以为他还对她心存旧情,不敢真正痛下杀手!
她羸弱的肩微微颤抖,身后的萧凤青忽地搂住她的腰肢,一把扳过来,一看,果然见聂无双双目中盈满了愤怒的泪,咬着下唇,鲜红的唇上已印上了一个深深的印痕。
他拂去她的泪,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隐隐传来铁蹄的声音。
萧凤青掉转马头,看见一大队人马滚滚而来,踏破晨曦,不一会已到了近前。聂无双美眸幽幽地盯着那队人马前的第一人,冷笑连连:“顾清鸿,你还有脸见我!这秦军是不是你引来的!”
顾清鸿勒马而立,面上犹带夜间疾驰的倦色与风尘,他看了一眼萧凤青,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这秦军不是我引来的!”
萧凤青哈哈一笑:“不是你,难道是本王?顾清鸿,若不是你紧跟着她,秦军会冒险妄动?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顾清鸿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算是吧。也是我顾虑不周。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要半夜逃走?难道你在怀疑是我要趁乱杀你吗?……”顾清鸿眼中露出沉痛。
聂无双已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她把头埋入萧凤青的怀中:“走吧!”
萧凤青冷笑着看着一眼顾清鸿:“是不是顾相搞的鬼,大家心知肚明。你以为本王就会放任她一人走,毫无保护吗?从出了军营,本王就跟在后面。顾清鸿,你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说完策马带着聂无双向灵州方向奔去。顾清鸿屹立在清晨的微风中,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一丝苦笑漫上他的唇角。
“若我说,不是我。……你信不信呢……”
“恐怕,你永远也不会信了……”
淡淡的叹息荡漾在风中,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袖,落寞的身影犹如落群的青鹤般清冷……
……
灵州过了就是应国,齐国与应国就这地方往来通商繁忙,人声鼎盛。聂无双看着一条宽阔的人工运河从城中穿过,上面不少船只载满了货物,悠悠晃晃从眼前划过。
身后,萧凤青早已在客栈中已除去一身铠甲,换了一件淡青色长衫子,洗去脸上的征尘,他又恢复到当初那风流倜傥的王爷模样。他站在她身后,薄唇边含着一丝浅笑,一如她初见,那笑意如临溪浅照,朦胧美好。往来的行人,特别是姑娘家,都被他的笑容所吸引,频频回头。
聂无双看着淙淙流水,过了一会走到他身边:“等杨直一到,今夜无双就走了。殿下要保重。”
萧凤青眸中一缩,随即冷冷笑了笑:“我知道。”
聂无双看着眼前还未遭受战乱洗礼的城,叹了一口气:“殿下心里还是怨恨无双的么?”
“怨恨?!”萧凤青换了脸上的冷意,一挑长眉,似笑非笑:“你终是要回宫的。”
聂无双透过纱帽上的纱帘美眸幽幽地看着面前的萧凤青:“既然殿下知道,就该明白无双的无奈。”
萧凤青嗤笑一声:“你会无奈么?我看你在后宫如鱼得水,不然皇上也不会大兴土木为你建‘引凤台’,亦不会让你独宠后宫。”
“可是,殿下应该知道无双心里一点都不快活。”聂无双转头,看着岸边熙熙攘攘往来的客商,还有岸边叫卖的商贩,苦笑一声:“不论殿下信不信,无双从未想过荣华富贵,宠冠后宫。”
她的声音低而轻,细细私语,一字一句却犹如重击。萧凤青收了面上的讥讽,许久,忽地道:“真的不快活么?”
聂无双指着面前的世俗生活,苦笑道:“贩夫走卒虽然劳累,但是每日辛勤劳作之后还能睡一个安稳觉,可是,在宫中,连睡觉都不觉安稳。”
她从未这般与他推心置腹谈及后宫。手心一暖,他已握住了她的手。聂无双抬头,只见他眸中忽的盈了明亮的笑意:“既然出来了,就好好逛一逛吧。累了就会睡一个好觉。”
聂无双微微诧异,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拉着她的手沿着运河两岸慢慢的地走。彼时已近下午,正是这个城中最后繁忙的时光,运河两岸商铺林立,行人买东西的买东西,货物交易的交易,熙熙攘攘,瞧着竟是一方太平盛世。
聂无双自从进宫之后便只在宫中,如今虽是回京迫在眉睫,但是杨直还没到,她也走不了,所以渐渐放松了心思,随着萧凤青一路走一路看。
萧凤青身穿长衫,面上挂着一贯的慵懒,俊魅的容貌已是令人在人群中乍然醒目,更兼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顾盼间频频侧头对着一旁的戴着纱帽的女子温柔细语,更是令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姑娘家揉碎了一颗芳心。无奈公子有妻,
他执着她的手,为她挡去人群,若有新奇的摊子便带着她驻足片刻,若她多看一眼的首饰玩意便通通买下。出手之阔绰,令人纷纷侧目。
聂无双看着他手上提的东西笑道:“哪要的那么多东西,又带不走,岂不是白白浪费?”
萧凤青看着她面纱后含笑的面容,忽地附在她耳边:“若是你喜欢,这天下间所有的奇珍异宝统统摆在你面前亦是值得的。”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小贩只听得聂无双抱怨,不由呵呵笑道:“这位夫人好福气啊,你家相公可是百里挑一的疼夫人的!小人看了那么多带着夫人上街的,可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爷大方耐心呢!”
聂无双脸一红,正要说萧凤青不是她的相公。萧凤青却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到小贩手中:“赏你的,嘴这般甜!”
小贩一件这银子足足有三四两,不由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
聂无双还要再说,萧凤青已经一把把她拉走,走了老远还听得见那小贩在说着吉利的话。
聂无双心中羞恼,停下脚步看着萧凤青:“殿下,这样不好!”
萧凤青唇角缀着一丝得意的笑:“怎么不好了?难道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夫人吗?”他暗指的是两人在客栈中以夫妻之名订了天字一号房,以便洗漱休息之事。
聂无双正要反驳,忽地街角一边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吃吃地笑:“什么夫人?老夫看着你们两人可不是一路人。”
萧凤青闻言一怔,铁青着脸看向声音的来源,之间在街角摆着一摊破破烂烂的算命摊,在摊后面坐着一个邋遢的花白胡子的老人。
他双眼凹陷,没有眼珠,已是全瞎了。
萧凤青走到他摊子前,冷笑:“老头!你说谁不是一路人?”
瞎子老头侧头仔细听了听,答非所问:“这位公子声音阴柔,淙淙如美玉但是却并圆润悦耳,说明出身富贵,但是运道不好。恐是生母出身不高,拖累了公子的运程。”
萧凤青脸色一变,那瞎子老头忽地看向聂无双的方向,聂无双被他那黑黝黝的眼窟一看,竟觉浑身上下被有形目光刮过,禁不住心里发寒。
瞎眼老头连连摇头叹息:“这位夫人命格奇贵,有母仪天下的贵气,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萧凤青冷笑地一掌拍上算命老头的摊上的桌子,震得已是老旧的桌子吱呀做响。
“哎呀,这位公子,忠言逆耳啊,不爱听就不听,可别弄坏了老夫的吃饭家伙啊!”瞎眼老头连忙护住自己的桌子,嚷嚷道。
聂无双上前劝道:“这位老人只是江湖算命先生,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萧凤青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在算命老头的桌上,异色的眸中流露沉沉怒气:“今日我就让他好好说说,什么叫做不是一路人!”
聂无双见他犯起脾性来,只能在一旁沉默。
瞎眼老头捡起金子,笑嘻嘻地道:“这位公子好阔气。但是万两黄金亦是改不了运程,正所谓命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强求,这命呢有分三六九等……”
萧凤青听得他唠唠叨叨,说的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不耐烦地一拍:“啰嗦什么!原来是个疯老头。以后再乱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瞎眼老头听得他要走,忽地嘿嘿一笑:“这位公子可是不信老夫的话?若是不信,可不上一卦。来来!”
他说着掏出油腻腻的竹签筒,在他们两人面前沙沙地摇。萧凤青脸色不善,只是拿眼冷冷看着。聂无双想了想,上前拿了签筒,随后一摇:“老人家就随便算算吧。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人家但讲无妨。”
瞎眼老头摸索着接过聂无双抽出的签,摸了摸,忽的脸色大变:“这是帝王签!”
他猛地抬起头来,乌幽幽的眼瞳对着聂无双:“你你……你竟有改天逆地的命格!你……你……不但有奇贵的命格,甚至可以左右帝运,可是你命中带煞,父族兄弟恐怕早就血溅就戮,随着你一路的人都不得善终,唉,弄不好这位夫人要孤老终身呐……但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不应该远走他乡吗?怎么还会在这是非之地!”
聂无双浑身一颤,不由晃了晃。萧凤青一把扶住她:“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命中带煞!”
“可是……可是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父兄……”聂无双颤声道。
“胡说八道!”萧凤青怒道,随手抽了一支,丢到他面前:“你再算一卦,再不准,本公子就砸了你的算命摊!”
瞎眼的算命老头嘟嘟哝哝地道:“做什么这么恶声恶气的,如果你不信这天命,就算砸了老夫的算命摊子还不是一样!”
萧凤青犀利的眼刀飞过,但瞎眼的算命老头毫无察觉,他摸索着拿起桌上的签,只摸了一把,不由手一抖,签文掉在了地上顿时断成了两截。他把没有眼珠的眼窟窿瞪瞪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竹签,双唇颤抖。
“老头,这是什么签?!快点解了!”萧凤青见他又一副失魂落魄,装神弄鬼的样子,不由喝道。
“不可能,不可能!……”瞎眼的算命老头颤巍巍地在地上摸索,终于把断的签找到,他颤抖地摩挲半天,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竟然……还是帝王签!”
“什么帝王签?”萧凤青眼中一沉,一把抓起他的领子:“为什么有两支帝王签?”
“老夫……老夫也不知道啊。”算命老头红唇颤抖,他举起断了的签,乌幽幽的眼窟盯着萧凤青:“但是你的帝王签断了,说明你……”
“说明什么?”萧凤青手一紧,几乎把他整个人提起。
“说明公子有帝运,没有帝命!”瞎眼老头终于吐出这一句话来。
萧凤青的手猛地一松,算命老头顿时跌坐在地上。算命老头脸色发白转头对着聂无双的方向:“夫人,你们两人命格相冲,不是一路人啊,千万不要在一起!合则两败,分开也许还有一条活路可走,老夫言尽于此,唉,这一切都是天命啊!天命啊!”
“竟有两支帝王签……”他说完踉踉跄跄走了,连算命摊子都顾不上收拾。
萧凤青看着地上的断了的签,慢慢把它们捡起放在袖中。聂无双见他面色沉郁,上前叹道:“无双不相信什么命格和天命。难道殿下也真的相信吗?”
即使那瞎眼老头疯疯癫癫,但是他所说的话就犹如一种诅咒,令人不由自主信服,可是……她透过面纱,看着萧凤青,忽地不愿意相信算命老头说的话。
骄傲如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帝运呢?
“不,本王也不信。”萧凤青的脸色分外沉静,他薄唇边缀着冷笑,他看定聂无双,妖媚的异色瞳中泛出异样的神色:“从本王记事起,就从不相信这些东西。若是天命如此,我萧凤青也要逆天改命!”
“留着这些签,不过是等到了那一天本王得到了天下之时,就当着这老头的面毁去!”
“无双,你会害怕这签一语成谶吗?”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
面纱微动,聂无双垂下眼眸,终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怕。”
她的前路已是绝境,如何又会害怕这无尽黑暗的未来?若是命中注定她孤独终老,那她宁可跟着他一起覆灭,起码地狱中,有他作伴,就当做是当初他救了她一命的报答吧。
萧凤青眼中一亮,不由哈哈一笑,把她拥在怀中:“无双,我们不会死的,这天下,这江山,本王一一会为你夺来!”
聂无双被他拥在怀中,看着渐渐被晚霞染红的天边,心中渐渐升起了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
身下的船飘飘荡荡,聂无双坐在船的甲板上看着那晨起烟波飘渺间,一动不动的俊挺身影,耳边还在回荡他说的“等着本王凯旋回京!”。
“娘娘,进船舱歇着吧,起得太早了,补补眠吧。”杨直劝道。
聂无双摇了摇头,渐渐的,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看不见了,她这才收回目光。
“回应京需要几天?”聂无双问道。
“这是逆流,恐怕要四五天的路程。不如来时那般容易了。”杨直回答道。
聂无双点了点头:“也罢。只希望在东林寺中还未发现本宫已经离开才好。”
杨直点头道:“是啊,但愿吧……”
两人说完俱是沉默。河水悠悠,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一路上,杨直花重金请了两个身强力壮的艄公日夜不停划船,沿路上除了吃喝就不靠岸上,萧凤青又派了一位暗卫沿途护送一路上依然是满目荒凉,流民匪寇四蹿,聂无双几乎以为灵州城所见的太平简直是梦中所见。
两人在路上花了四天这才靠近东林寺边。杨直找出之前藏的内侍与宫女服侍与聂无双各自换了,趁着蒙蒙的清晨悄悄顺着离去时的路回到了寺中。
到了“洗心阁”聂无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了一遍又装上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夏兰与茗秋两人连忙搬来热水伺候她梳洗更衣,杨直亦是下去歇息不提。
正当聂无双梳洗完,用过早膳,忽地阁门外有僧人叩门:“住持方丈想求见聂施主。”
聂无双一惊,正在这时,夏兰与茗秋“扑通”一声,惭愧道:“娘娘,都是奴婢无能,住持方丈已经知道娘娘离寺了……”
她们说着把几日前林公公如何来传旨,如何要见聂无双,住持方丈如何赶到,如何替聂无双遮掩通通说了。
聂无双听了,忽地一笑:“无妨,既然住持方丈已经知道了,就不必瞒着他了。来人,打开阁门,迎接方丈禅师!”
夏兰与茗秋连忙打开阁门,外面晨光初绽,一股山间清新出尘的空气随着方丈的走动而扑了进来。
聂无双只觉得心头一松,连日车马劳顿的疲惫被这气息都洗去了一大半。
“方丈有礼了!”聂无双也不顾头发披散,含笑上前,盈盈拜下。
住持方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面色,宣了一声佛号道:“聂施主,介意借一步说话吗?”
聂无双嫣然一笑,手一挥,指向阁楼的最顶端:“上面有一处宣室,方丈禅师请!”
方丈一笑,缓步而上。“洗心阁”建在半山腰中,靠山面立,宣室正对着山间的碧波万倾,涛涛松林,一望过去,犹如置身天上一般。
方丈打量了下,含笑道:“住在这里,聂施主可否觉心中忧虑都被这山间灵气洗尽了?”
聂无双看着夏兰与茗秋奉上香茗,端起轻抿了一口,舒适叹道:“就算有天大的忧虑也会被这佛门净地所净化,方丈放心好了,住在这里一月,本宫觉得获益良多。”
方丈呵呵一笑,坐在蒲团之上,他慈和地看着聂无双:“那聂施主的大哥应该已是解了围困,所以聂施主才会回来。老衲猜的对与不对?”
聂无双抿嘴一笑,镇定自若地拜下道:“方丈果然睿智,无双这招金蝉脱壳,不知方丈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方丈轩宣了一句佛号,淡淡敛了雪白的长眉:“自从聂施主踏入东林寺之时,老衲就知道了聂施主的大大哥聂将军身陷囹圄的消息。聂施主曾遭家变,不惜离国万里来到应国,就可知聂施主不是那等坐以待毙,听天由命的人。如今聂将军身有大难,聂施主不在宫中反而到东林寺中祈福礼佛,这足已让老衲诧异。再加上聂施主自求清修,闭门不出。老衲不得不猜测聂施主是否已偷偷离开东林寺。……”
聂无双唇边含笑听着,等住持房展说完,这才微微一笑:“那住持方丈救了无双一命,为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佛祖的怜惜?还是无双所猜不出的另外一种玄机?”
老衲又宣了一声佛号,慈和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忧虑:“聂施主兰心蕙质,果然猜到了老衲的确是别有所求。”
“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本宫能做得到的,自然会为住持方丈做到!”聂无双展颜一笑,刚梳洗过的清颜上容色灼灼。
有要求才好,这样的人情她能早一刻还了就早一刻心安。既然住持方丈不是以此为要挟,自然也足以证明他为人磊落慈悲。
“老衲门下有一位弟子,聂施主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法号清远。他是老衲在佛门中见过最有慧根的弟子,可惜啊……”住持方丈摇头惋惜。
“可惜他心思太纯净,又为人正直。恐怕心结难解。”聂无双释然一笑,接口道。
住持方丈宣了一声佛号,叹道:“几个月前他忽然对老衲说,他要入尘世苦修,老衲见他意志坚定,恐怕有一去不复返的意味……唉!”
聂无双想起清远那一身清苦单薄的缁衣,不由叹息:“他心结太重,恐怕不容易开导。”
“聂施主说得极是,清远自小在寺中长大,一心向佛,从未见过俗世中的勾心斗角,在他心中,善恶分明,如今陡然让他经历这一些,他就开解不了。”住持方丈叹息道。
聂无双闻言,顿时心中涌起愧疚,她还记得她责问他的那一句“佛门中犹有争斗……”说来说去,系铃之人恐怕还是她!
“住持方丈放心,本宫若是见到清远师父,一定会好好开导他。”聂无双诚恳地道。
住持方丈欣然笑道:“老衲知道聂施主心存善念,不然也不会令聂将军帮忙护送清远小徒到齐国。今日老衲庇护聂施主,以后聂施主自然会承老衲的情庇护与他,若有将来,聂施主有难,整个佛门都将庇护聂施主。因果循环,这才是善缘。善哉!善哉!”
聂无双看着面前垂垂老矣的住持方丈,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
聂无双在东林寺中又歇了半个月,这才在萧凤溟的第二道旨意之下回了应京。林公公恐她不愿意回去,特在一旁相伴鸾驾。聂无双靠在精致的车撵中,一路看着春光大好,不由心怀大开。此时与一个半月之前她忧心忡忡来到东林寺的心情已截然不同,自然看什么都是好的。
林公公见她心情不错,笑着道:“娘娘这一次清修,皇上可是想坏了。”
聂无双闻言,眼前忽地掠过萧凤溟那双含笑的眼眸,心中一动,不由低了眼帘:“林公公可别胡说,皇上没忘了本宫已是造化了。”
林公公见她不信,连忙道:“奴婢说的可是真的,皇上几日前已经下了旨意,让工部督造‘引凤台’,不日即将动工了!娘娘这样的盛宠可是连当初的云妃都不曾有过的!”
聂无双敛了秀眉,淡淡地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娘娘到了宫中自然会相信了。”林公公笑道。
聂无双抬头换了笑颜,看着车帘外的春光烂漫,忽地道:“又是一年的春天了。竟过了一年。”
林公公看着她清瘦绝美的侧面,忽地觉得,这盛宠之下,原来还不得她一展笑颜。到底,这毁誉参半,却又被帝王珍而重之的碧贵嫔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想着,他也跟着陷入了这莫名其妙的愁绪之中。
……
聂无双的车驾在两日后的傍晚到了应京。巍峨的禁城落入眼帘的时候,即使生活在后宫已是一年,她依然为这宏伟的宫殿而感到震撼。也许这便是皇权给人的震慑:威严,不容亵渎。
鸾驾晃晃悠悠地向禁城而去,正在这时,宫门处飞奔而来一骑,他在马上呼喝:“皇上驾到——”
聂无双心中一颤,不由抬眼看向前方来处,明黄色的华盖,如云一般从那禁城处飘来。
“娘娘,您看皇上都来亲自接您了!”林公公笑道。
聂无双微微一笑:“皇上有心了。”
林公公心头一跳,这“有心”两个字用的可别有用意,他仔细一看,却见聂无双已从鸾驾中走出,遥遥拜下。
不多时,皇帝的龙撵已到了跟前,聂无双率宫女内侍一众宫人拜下三呼万岁。聂无双今日穿着一件嫩柳绿长裙,盈盈翠色衬得她白腻的肌肤,更显得婀娜清冷,绝世妖娆。
聂无双低着头,不一会,面前明黄色的龙袍靠近,她抬起头来,嫣然笑道:“臣妾惶恐,让皇上亲自出宫来接。……”
萧凤溟把她扶起,仔细打量了下,眼中露出淡淡的怜爱:“瘦了。”
聂无双一笑:“在寺中吃的是斋菜,自然是瘦了。”她打量了一眼萧凤溟,眼帘微微一低,用很轻的声音道:“臣妾很想念皇上……”
萧凤溟握着她的手一紧,深眸中渐渐露出明亮的笑意。
两人相视一笑,萧凤溟握着她的手走上龙撵。龙撵宽大舒适。聂无双坐在他身边,听着侍卫开道,内侍长长的唱和声在御道上飘荡,朱红色的沉重宫门在前方缓缓次第打开,咋一看去,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回来就好,朕以后都不会让你离开朕太久了。”萧凤溟把她搂在怀中。
聂无双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峨宫阙,心中轻声一叹,依在了他的怀中。
……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雅充容早就命宫女打扫一新,整个宫殿气象一新。她抱着三皇子激动上前:“娘娘万安,风儿,你看看,你母妃回来了!”
此时的三皇子已经快满百天,正是圆润可爱的模样。雅充容说着把三皇子放到聂无双的怀中。聂无双乍一见风儿长这般大了,抱着竟有些手足无措。她不安地看着在怀中的一团白面粉似地孩儿,求助地看向雅充容。
“娘娘,没事的,如今的风儿不怕生。”雅充容笑道。
聂无双抱了一会,只觉他沉甸甸如铅重。三皇子睁着一双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骨碌碌看着她,似在辨认她的面容。他看了一会,忽地揪着她的手指把玩,放到嘴巴里欢快地啃着,聂无双心中一动,眼中的不安这才慢慢地平静。
“娘娘,你看,风儿喜欢娘娘呢!”雅充容笑道。围着的宫女与女官都纷纷称赞三皇子聪明而不认生,那么久了还记得聂无双的样子。
聂无双逗了他一会,把三皇子交给乳母,屏退众宫人,雅充容知道她有话要问,遂奉上香茗,问道:“娘娘去东林寺中一切吃住可还好?”
聂无双淡淡一笑:“甚好。”她看着雅充容:“雅妹妹,本宫不在宫中,可一切安好?”
雅充容一笑:“娘娘放心,臣妾谨记娘娘的教诲,从不轻易招惹是非,也好在现在后宫中都知道娘娘盛宠,也不敢有人来找三皇子的晦气。”
聂无双放下心来,抿了口茶,她不在宫中,最担心的就是雅充容与三皇子宜风。她虽成功转移了淑妃与皇后的注意力,让两人之间有了嫌隙,但是这天长日久也不是办法……
她犹在沉思,雅充容忽地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还亲自去迎你回宫,这可是多少妃子求也求不来的荣耀呢。现在在后宫中,连皇后娘娘都要给娘娘三分薄面了,娘娘放心吧。”
两人正在说着话,忽地有内侍上前到:“娘娘,林公公求见。”聂无双连忙道:“快传。”
不一会,林公公面带笑容地进殿中来,一见面便笑眯眯地道:“娘娘大喜啊,娘娘大喜!”
聂无双一头雾水,正要问。林公公公从袖中掏出圣旨,轻咳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聂氏无双,温婉谦恭……特封为贤妃,钦此,谢恩!”
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身在云雾之中,曾经盼望的位份竟那么容易就唾手可得,一时间看着四周满是笑意的面目,她竟有些恍惚。
“娘娘,快谢恩啊,您已是四妃之一的贤妃了!”雅充容在一旁推了推她。聂无双这才回过神来。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明晃晃的一卷圣旨,忽地再一次拜下道:“臣妾不敢接下,臣妾惭愧!”
林公公低声笑道:“娘娘何必谦虚,如今聂将军在前方英勇杀敌,皇上此举给娘娘应有的位份,也是理所应当的。”
聂无双这才接下圣旨,“永华殿”中的宫人听到自己的主子晋升四妃之一,都纷纷上前恭贺。聂无双赐下重赏,又给了林公公一瓶上好的御赐虎骨浸泡的药酒,她盈盈笑道:“春季雨多,林公公不是曾抱怨膝盖疼么?本宫没什么送的,这瓶是皇上赐下的,舒筋活淤最是有用,本宫就借花献佛,送给林公公用用。”
林公公一听,胖脸上浮起真心的笑容,看了一眼聂无双,赞道:“娘娘果然有心,奴婢就谢过娘娘的赏赐了。”
林公公领着人退下,聂无双看他走远了,这才长吁一口气扶额坐下。
雅充容见她神色清淡,问道:“娘娘难道不高兴?如今娘娘回来,皇上亲迎,而且还封了贤妃,这是莫大的荣宠,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聂无双纤纤玉指轻轻摩挲着圣旨并不接口。许久,她幽幽一叹,苦笑:“风头太盛,这才是本宫真正担心的地方。”
……
是夜,皇帝宣召聂无双侍寝。用过晚膳之后,聂无双便梳洗打扮,坐上承恩车向甘露殿而去。甘露殿中灯火通明,一切摆设还犹如她刚刚离开的样子,萧凤溟正坐在御座上批阅奏章,明亮的烛火下,他清隽淡然的面容平静如昔。
他见聂无双来了,笑着扶起她来:“一路舟车劳顿,现在可觉得累吗?”
聂无双含笑摇头,慢慢依在他的胸前:“臣妾不累。皇上……”她欲言又止,萧凤溟知她有难以开口的事,遂问道:“有什么事为难吗?”
聂无双幽幽道:“皇上,你封臣妾为贤妃,臣妾很是惶恐。”
“原来是这事。”萧凤溟释然一笑,拉着她来到一处被帷幕蒙住的一面墙前面:“若是朕还要给你更多的呢?你又该如何?”
聂无双嫣然一笑:“君有命,臣妾不敢不从,只不过皇上这般做,恐会招致朝堂和后宫的非议。”
萧凤溟哈哈一笑,忽地一抬手,墙上的帷幕落下,一副巨大的宫阙楼阁画卷就呈现在聂无双跟前。画上亭台楼阁精巧奇巧,假山池水,园林树木,入目而来竟是应接不暇。整幅图画画的犹如天上仙宫一般。
“皇上……这是?”聂无双一边看,一边惊叹不已:“这画有些眼熟。”
“这是朕要造的引凤台,不,看这规置,应该算是宫了。”萧凤溟眼中流露光彩:“朕总觉得应国的宫殿太过呆板,不如齐国园林的精巧,如今国库充盈,朕也有机会建造一座有别于其他宫殿的宫阁了。”
他今日谈兴甚好,侃侃而谈如何建造,用的宫殿木材规格又当是什么木头,怎么运到京城……
聂无双闻言一怔,这难道真的是他一个月中为她精心画好的“引凤台”?
“皇上。臣妾万万不敢接受!”聂无双心念电转,急忙跪下道:“臣妾如今已是贤妃,万万不让皇上因为臣做这等劳民伤财的事。”
萧凤溟一怔,随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朕答应你要为你造一座‘引凤台’,朕金口一开,可不能食言。”
聂无双连忙道:“可是如今应国正与秦国交战,大战之中,国库是国之根本,臣妾虽愚钝,但是这个道理却是懂的。”
萧凤溟哈哈一笑:“朕输了。”
他看向一旁偷笑的林公公,无奈道:“朕与林伯打了个赌,朕说你一定会答应朕为你建‘引凤台’,林伯却说你一定不肯接受。”
如此峰回路转,聂无双这才明白萧凤溟不过是开了无关紧要的玩笑,想着她心中一松,但面上却是嗔恼地瞪了一眼萧凤溟:“皇上就是喜欢取笑臣妾。”
她说着长袖一拂,走入了内殿之中。
萧凤溟笑着跟了进去。腰间一紧,他已从身后抱住了她。所谓久别胜新婚,聂无双心头一悸,低低婉转地唤了一声:“皇上……”
四面寂静,只听得见空气中有些微气息的波动,还有两人的心跳声,聂无双只觉得喉咙发紧,不由颤声道:“皇上放开臣妾……”
一点湿热贴在她的侧面,聂无双措不及防,不由“呀”地惊叫一声。
“许久不见,你对朕难道就这般害羞了?”萧凤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带着几许嘶哑,但一如既往醇厚动听。
聂无双脸上发热,挣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的面容。两道视线交汇,他纯黑的眸中深邃得像是要把她所有的心神都吸引进去。聂无双心中一颤,不由别开眼眸,红唇微开,竟不知自己要怎么接这个话。
萧凤溟看定她,慢慢俯下身轻吻她的面颊,一边吻,一边叹道:“你离开后,朕才觉得后宫好似少了什么。无双……你真的是朕的无双……”
甜甜蜜蜜的话落入心湖底,还未泛起甘甜的余味,她忽的想起那疯疯癫癫的瞎眼算命老头的话。
他说,“……随着你一路的人都不得善终,唉,弄不好这位夫人要孤老终身呐……”
心中一寒,她不由抱紧了他,低声道:“臣妾害怕……”
“害怕什么?”他的吻细密落下,煞是有耐心地问。
“皇上相信天命吗?”聂无双忽地抬看着萧凤溟。
萧风溟停了吻,轻抚她面容,悠悠一笑:“不信。朕从不信这个。”
原来他也不信,不知怎么的,聂无双心中忽地轻松许多。
“为什么?”她固执地追问,像是一个执意得到答案的小孩,固执的,任性地问着。
萧凤溟侧头认真想了想:“大约在朕记事起,就不曾信过。若是有天命之说,朕就是天子,那为什么朕想做到的事都很少能做到呢?”
聂无双看着他认真的面容,不由哑然失笑,方才心头莫名的害怕顿时烟消云散。她方才眉头深锁,容色凄楚,这一下子展颜欢笑,忽地如三月春风拂过,百花胜放都不及她面容上的光彩照人。
萧凤溟一见,心头一紧,把她打横抱起:“朕一定会为你建引凤台的,与国事无关,与战事无关,只属于你的引凤台,无双,你会不会觉得开心快活?”
聂无双嫣然一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靠在他心口:“会……”
他深深地吻住她,眼前阴影覆下,帐上的鲛纱帐子纷纷轻柔落下,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不由婉转相就。唇舌纠缠,他的口中有好闻的松柏似地清香,加上他身上一贯清幽矜贵的龙涎香,越发令人沉迷。
夜色寂寥,天边的春月亦是被云彩掩去了半面的脸,羞羞涩涩探出一点头来。整个殿中更漏滴答,春夜的风吹过,撩起轻柔的帷幕,重重帘幕之后只映着他与她的影子。
春衫凌乱,玉肌如雪……他的细吻渐渐向下,挑开她的同心腰带,手轻抚而上。她的娇躯在他手中渐渐颤抖,玉样的肌肤中透出诱人的红晕。她看着他黑色的深眸中带着浓厚的沉郁之色,乌沉沉的,像是上好黑曜石,几乎要把她的心神都吸引进去。
他吻上她的胸前,她不由脸一红,别开眼去。但他的手却并不放开她,轻抚着渐渐打开她的身体。纱帘随风漫卷,映出她妖娆有致的身体,两人就像是藤与树纠缠在一起。
他眯眼看去,她的长发铺散开来,如鸦色,似墨绸,衬着她身上的雪样肌肤更美得惊心动魄。他不由轻吻上她凛冽的锁骨,一点点向下,她的美好尽收眼底,气息渐渐缭乱,她已经情动,不禁攀附在他身上,在肌肤相接处,他的灼热,她的凉沁,珠联璧合,契合得似分不开彼此。
“无双……”他轻叹一声,猛地浸入她的身体,她不由轻哼一声,更紧地贴近他。他缓缓地动起来,看着她媚眼如丝,绝美的容色似乎雪莲盛放,在清涟之中带着无尽妖娆,身下的灼热反而没有疏解,而是越发发紧。
“你这个妖孽……”他不由轻笑着吻着她,身下的动作越发频繁,聂无双睁开眼,只见他结实白皙的胸膛上肌肉紧绷得犹如岩石,不由避开他的吻,吻上他的胸膛,她的手,她的唇像是被施展了蛊咒,令人欲罢不能……
旖旎的夜还漫长,他和她沉沦在这迷离之中……
……
第二天聂无双醒来的时候,早有宫人鱼贯在外端着各色漆盘在外静候。聂无双一动,只觉得浑身疼痛,想起昨夜的缠绵,脸上不由一热。
夏兰与茗秋在外面候着,听到声响连忙进来。聂无双拥着薄衾起身,夏兰与茗秋低头抿嘴偷笑:“娘娘请更衣。”
聂无双见她们两人面上欢喜,不由问道:“什么事那么高兴?”
夏兰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上朝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一定要让娘娘好好歇息……”
下面的话聂无双大概也猜到了,她脸一红,轻咳一声:“还不替本宫更衣?”
夏兰见她害羞,不敢再笑,连忙替她更衣梳洗。聂无双梳洗完,用过早膳,正要回“永华殿”,但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她想了想,遂吩咐道:“去‘来仪宫’拜见皇后娘娘。”她终于想起不妥之处,昨天她晋升为贤妃还未向皇后娘娘请安。
聂无双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于是上了肩撵向皇后的“来仪宫”而去。
不一会,“来仪宫”到了,皇后坐在花厅中的胡床之上与几位妃子正在聊天。今日她穿着烟紫色凤服,凤服上用金线绣了凤凰与祥云,依然贵气逼人,端庄万方。众人见聂无双来了,不由一时间静了下来。
聂无双上前拜见皇后。皇后起了身,上前扶起她:“昨儿一回宫就来向本宫请安了,今儿怎么又过来了?”
“来人,赐座!”皇后笑着吩咐宫女设座。座位就放在皇后身边。
聂无双入座,花厅中的几位宫妃这才一一上前拜见她。聂无双含笑受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上前拜见的妃嫔中有的面带笑容,热络非常,有的嘴一撇,满是不屑。这些反应都在她意料之中,自然也不会令她多惊讶。
皇后笑道:“如今得改口叫妹妹一声贤妃了,本宫就说,贤妃妹妹的前途不可限量,果然应验了。”
聂无双谦虚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这都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功劳。”
皇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聂家果然是出人才的,你兄长有勇有谋,你又如此这般深得圣心,看来老天还是开眼的。”
聂无双面上动容:“一切还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庇护之恩。”
皇后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总之后宫中若人人如你这般谦恭温顺,何愁宫中不太平?”
聂无双听得皇后意有所指,不由扫了眼下方,果然见几位宫妃面上带着不自然。她把一切收入眼底,笑道:“娘娘治下仁慈,自然是姐妹们都松懈了些。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担待一点。”
皇后抿嘴一笑,忽地道:“再过几日就是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百日宴了,贤妃妹妹打算怎么办才热闹?”
聂无双被她一提起,这才想起风儿的确是快满百日了。
她细细想了下:“那淑妃姐姐打算是怎么办二皇子的百日?臣妾惫懒得很,也就大概那样意思就行了。”
皇后眸中神色微微掠过不悦:“她?淑妃说要大办一场,所以本宫就问问你的意思。”
聂无双捕捉到皇后面上的悻悻之色,低头道:“依臣妾看,三皇子与二皇子不同,先天有心疾,臣妾不想张扬,就在宫中摆几桌,皇上与皇后到了,还请宫中各位姐妹吃杯甜酒就行了。”
皇后听了笑了笑:“也好,就依你的意思,这做百日嘛,俗礼拘太多也不见得好。重要的是皇子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不是么?”
聂无双看着她面上笑着,红唇边却隐隐勾出一抹冷意,心中一寒,不由抿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