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春光盛
她正在沉思。那边雅充容抱着风儿在面招呼:“娘娘,过来瞧瞧这边……”她笑着指着荷塘:“有好多鱼儿啊,风儿瞧得都在笑呢!”
聂无双面上堆了笑,摇着团扇婷婷袅袅地上前:“来了,本宫瞧瞧……”
众妃正在赏花玩笑间,忽地看见不远处有一队人走了过来,当先有宫娥撑着宫扇华盖,底下正是敬妃与淑妃两人。
敬妃照例中规中矩,淑妃却是打扮一新,簇新的深紫色宫装上绣了曼妙美丽的紫罗兰,同心结高高地束在纤腰上,外罩一件长长的同色鲛裙,纱裙上用金丝银线细细挑了祥云花纹,在天光下照起来明晃晃的,十分贵气逼人。
众妃上前参见,淑妃笑道:“众位姐妹都在呢,本宫与敬妃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才能出来,哎,可憋坏了。”
众妃知道她说的是这几日她与敬妃代为管理后宫,连忙一起上前七嘴八舌称赞恭维。聂无双在远远看了,在众星捧月中,淑妃美艳的面容越发高傲中带着洋洋的得色。
……
回到了“永华殿”聂无双心中还在惦念这件事。她唤来杨直:“准备下礼物补品,明日去瞧瞧皇后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杨直道:“奴婢听闻皇后娘娘病得甚重,现在亦只能喝点汤羹了。”
聂无双一惊:“你从哪里听到的?”
杨直垂下眼:“奴婢自有自己的眼线和消息渠道。”
聂无双闻言慢慢来回踱步,她猛地抬起头来,四面看了看,压低声音:“照你所见,皇后这次是真的病,还是有什么人……”
杨直闻言吃惊,他抬起头来,去看见聂无双美眸中神色认真。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也说不好,皇后自从生完大皇子就大病小病,身子也不好。所以管理后宫也就随便草草,博了个仁慈的名声。但是这一次,会不会是因为操心选秀,与之前操劳过甚,这才导致的重病?”
他顿了顿:“毕竟太医院的太医挨个看了几轮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什么阴虚肾亏之类的……”
聂无双连连嗤笑:“说不定还说是肝火旺盛,这世上的庸医大多如此,皇家的太医更不敢轻易对皇后娘娘的病轻易下结论,总之明天去看看。”
“是!”杨直应道。
聂无双沉默一会,忽然又问道:“杨公公觉得要是皇后病倒了,这后宫谁最有能力入主中宫?”
杨直眼皮一跳,看定聂无双:“娘娘的意思是?……”
聂无双见他眼中露出紧张,微微一笑:“你放心,本宫还没有那个实力去谋中宫的凤位,只是问问,这后宫中的妃子谁才是皇后倒了的真正受益者。”
杨直想了一会,慢慢地道:“这也说不好,如今看来,淑妃更胜敬妃一层,但是皇上向来是善于搞权衡制约,他恐怕让敬妃执掌中宫。”
聂无双细细品味他的话,忽地又道:“那皇后与淑妃两人,如今看来,谁对本宫最有利?”
“这自然是皇后娘娘。”杨直慢慢开口,提醒道:“娘娘忘了,聂将军的婚事可是要娶的是展家的二小姐。皇后的母族亲戚。若是皇后娘娘倒了,淑妃恐怕会将娘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皇后娘娘起码能暂时庇护娘娘。”
他说完慢慢退下。
殿中一时间又恢复安静,聂无双想起今日在花丛间听到的一席对话,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她扬声道:“来人,传德顺!”
不一会,德顺前来,聂无双看了他一眼,美眸幽幽:“本宫要你替本宫去查一个人……”
第二天,聂无双命人带了礼物,慢慢向“来仪宫”中而去。到了“来仪宫”,她命人前去通报。不一会,宫女秋蒙匆匆跟着门口禀报的小内侍而来。她面上带着为难之色:“奴婢参见贤妃娘娘,皇后娘娘刚刚服药歇下了,这时候贤妃娘娘恐怕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奴婢等皇后娘娘起身了,再告诉皇后娘娘说道,今日贤妃娘娘过来看望了?”
聂无双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安歇了。只是这几日合计着皇后娘娘总该好一些了,所以特地冒昧过来请安。唉,没想到来的不是时候。”
秋蒙勉强一笑:“是啊,皇后娘娘这几日用了太医的药,总是昏睡,恐怕还得有些时日才能见好。所谓病来如山倒嘛,这病还得慢慢调养。”
聂无双看了她一眼,秋蒙对上她犀利的美眸,忍不住感到一阵心虚,不由低下了头。
“既然如此,那本宫的心意就麻烦秋蒙姑娘给皇后娘娘带去吧。本宫回去了。”聂无双一笑,吩咐宫人把东西放下,说罢,转身乘了肩撵走了。
聂无双坐在肩撵中,才走了一会,就远远看见内侍引着两位太医服饰的人匆匆向“来仪殿”中而去。其中一人赫然是晏太医。
聂无双一见,心中有了计较。她回到了“永华殿”中,吩咐夏兰:“最近本宫总觉得心口闷闷的,你去太医院去请晏太医来给本宫诊诊脉。”
夏兰依言退下,过了好一会,她回来:“娘娘,晏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看病,太医院说可以换一个太医来给娘娘看看。”
聂无双微微一顿:“哦?那本宫就等等晏太医吧,毕竟他知道本宫宿疾,这换了人就不方便了。”
夏兰又退下照办。过了许久,一直等到午膳过后,晏太医这才姗姗来迟。
“贤妃娘娘恕罪,实在是皇后娘娘那边脱不开身。”晏太医抱歉道。
聂无双笑道:“无妨,本宫知道晏太医忙得很,是本宫冒昧了。”
晏太医从药箱中拿出诊脉的小药枕,放在聂无双手下,问道:“娘娘这几日是有什么不适么?”
聂无双轻咳一声,夏兰便悄悄领着宫女与内侍退了出去。
晏太医不明所以,微微想了想,收了小药枕道:“娘娘并未有病是么?”
聂无双悠悠一笑:“只不过是问晏太医几句话而已,晏太医不必惊慌。”
“请问娘娘是关于什么的?若是可以的话,微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若是别的什么,微臣恐怕要辜负了娘娘的希望了。”晏太医慢慢地道。
聂无双一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是最近皇后凤体违和,本宫心忧而已。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来问问晏太医,皇后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晏太医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病症复杂,微臣也说不出什么来。几位老太医不过是召微臣前去会诊而已。”
“那会诊有什么结果?”聂无双问道。
晏太医看了她一眼,低了头:“这个微臣不好说,事关皇后娘娘凤体,况且皇后娘娘再三叮嘱不可泄露半句,违者就……”
他不敢再说,转身提了药箱匆匆离开。
聂无双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中。去亲自拜访也不能见皇后,如今想办法找来晏太医亦是问不出有用的话来,这样看来皇后的病在遮遮掩掩中越发令人觉得神秘。难道说真的是不可治愈的大病?
但是皇后就算是大了皇上三岁,亦是在盛年之中,怎么可能这样容易行将就木?
聂无双想着,秀眉紧拧。
皇后生病,皇上自是天天前去看望,聂无双在林公公的领着到了御书房中,伺候皇上笔墨。萧凤溟正对着一份奏章看得入神,聂无双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站在御座之下,等着他看到她。可等了许久,都不见皇上传唤,她一抬头,却见萧凤溟虽然看着奏章,人却已经出了神,那奏章半天都不翻一页。
“皇上?……”聂无双忍不住上前唤道。
萧凤溟回过身来,放下奏章,揉了揉额角,笑道:“原来你来了。正好,朕精神有些不济,你替朕念念奏章吧。”
聂无双看着他眼睑下微微有一层阴影,知道他这几日疲倦,遂上前拿起奏章挑着念给他听。
念了几本,萧凤溟却已手支着额角睡了过去。聂无双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件他的外衣替他披上。他微微一动,忽地握住她的手:“梓潼……”
聂无双心中一动,悄悄把手挣开,睡觉中的萧凤溟剑眉紧皱,似有不可开解的烦恼。她在一旁静心等待。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萧凤溟这才醒来。他揉了揉额角,一抬眼,却见聂无双含笑站在一旁。
他不由面上动容,把她拥在怀中,下颌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叹道:“为难了你,等着朕醒来。”
聂无双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缓而有力的心跳,幽幽地问:“皇上梦中呼唤了一个人……”
萧凤溟微微诧异,抬起她的下颌问道:“是谁?”
“是皇后——”聂无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萧凤溟纯黑的眸中一沉,慢慢放开她的手,半晌才问道:“朕当真叫了皇后?”聂无双点了点头。
他揉了揉眼角:“朕还说了什么?”
“没有,皇上只是叫了一声‘梓潼’……”聂无双仔细盯着他的面色:“皇上,是不是最近心忧皇后,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萧凤溟眸中神色复杂,他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朕梦中叫了皇后,双儿你不生气?”
聂无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会,皇上与皇后结发夫妻那么多年,如今皇后有病在身,皇上忧心是理所应当的。”
萧凤溟看着她幽深潋滟的美眸,许久才叹一口气:“皇后她最近病得很重,朕方才梦见她……”
他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来,你继续为朕念奏章,若是累了,就歇歇,今夜你就陪着朕宿在甘露殿中吧。”
聂无双看着他淡然从容的面上那一隐忧并未褪去,按下心中的千百个疑惑,拿起奏章慢慢地念了起来。
当夜,她便宿在了“甘露殿”中,不知是不是萧凤溟有心事,还是他精神不济,不像往日那般缠绵。聂无双伏在他胸前,看着他的眼眸,问道:“皇上可有心事?”
萧凤溟把她搂住,轻吻她的脸颊,淡淡地道:“没有。”
“皇上分明有心事。”她避开他的亲吻,拉开两人的距离,固执的问:“皇上是在担心皇后吗?”
内殿的微光中,萧凤溟眸色一如既往的沉郁,他看了她许久,才坐起身来:“朕担心的是朝政。”
“朝政?!”聂无双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她猛地坐起身来,薄衾拥住胸前,绝美的脸上挂着冷笑道:“皇上这时候还在骗臣妾吗?皇上明明担心的是皇后!”
“皇后就是朝政!”萧凤溟并不动气,清冷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响:“朕没有骗你。朕不想说的话,从不会拿假话来骗你。”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把聂无双从愤怒中浇醒,她怔怔看着龙帐中的萧凤溟,重复地喃喃道:“皇后就是……朝政?”
昏暗中,她除了他那一双熠熠的眼眸,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四周的黑暗犹如沉沉黑暗的海面,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却不知要说什么。
殿中的微光中,萧凤溟下了龙榻。长长的发披散在肩头,他身上只着一条薄薄的外衫,根本遮掩不住结实的胸膛,他的面容俊美如神祗,却带着肃然:“皇后若是病情再不好,朝堂中亲后一党就会逼着朕立储君,而朝堂中中反对后党的不在少数,到时候势必再起纷争。好不容易平静的朝政又会因为立储而大掀波澜。”
“这正是朕担心的事。”萧凤溟慢慢地道。
聂无双看定他,问道:“皇后真的病得很重吗?”
萧凤溟沉默一会才道:“只能说病得蹊跷。”
聂无双心头一紧:“皇上也怀疑是有人要毒害皇后吗?”
“恩。这种事自古在后宫屡见不鲜,但是朕招了太医来问诊,都不知皇后到底是中毒还是病重,根本查不出什么来。”萧凤溟说道。
聂无双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寒意,自古下毒是暗中消灭敌人最有效的办法,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毒,竟看不出半分端倪来,一点点蚕食皇后原本就不是很强健的身体。
如今皇后病重,对外只说皇后凤体违和,众宫妃都不知道皇后已是这般地步了。
“皇上有没有查皇后身边的宫人?”聂无双问道。
“怎么会没有?你想到的,朕通通都想到了。”萧凤溟坐在床榻边,语气带着沮丧。他好不容易维护的后宫朝堂平衡眼看着就要被打破,而这时正是应国对秦国用兵之时。
聂无双握了他的手,声音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紧张:“如果……万一……如果皇后薨了呢……”
萧凤溟猛地挣开她的手,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目光深邃地看着黑暗中素白的倾世容颜:“你真大胆。你是想知道朕会怎么做吗?”
“皇上不是说过,皇上不想说的话,不会拿假话欺骗臣妾的吗?”聂无双幽幽一笑:“皇上也可以选择不回答臣妾。”
萧凤溟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告诉你也无妨,如果皇后真的……不好了。那朕只能另立皇后,朕就不得不提拔淑妃的王家,以压住后党,但是为了不让淑妃做大,朕得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后患无穷……”
聂无双闻言,心仿佛沉到了绝壁深渊中。淑妃?!他最终还是要立一位可以替他震慑后宫,让朝堂表面上信服的皇后,淑妃就是皇后最好的替身,可以替他平衡世族大家中的势力争夺。敬妃娘家不盛,性子平庸,根本不是适合。
他的江山社稷是保住了。那整个后宫就是淑妃的天下,曾经逢迎皇后与皇后结成姻亲的她聂无双该如何自处?恐怕到那个时候,萧凤溟也无法在后宫保全她,只能由着淑妃肆无忌惮。
她见识过淑妃的手段,狠,快,而且不露声色。现在的她仅凭帝王的宠爱怎么是淑妃的对手呢?
聂无双低下头,凝神沉思,千百个念头闪过,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的办法。萧凤溟轻抚她的肩头:“睡吧,事情还不到那么坏的地步。这一切只是最坏的打算。”
聂无双猛地一把抓住萧凤溟的手,声音急促:“皇上,您是不是要让皇后继续执掌中宫?”
“这当然,这是目前最为安稳的办法。”萧凤溟回答:“在朕相处别的办法之前,维持现状是最明智的做法。”
“那就让臣妾帮皇上吧!”聂无双抬起头来,恳切地说道:“就让臣妾揪出这幕后之人,只要找出是谁下毒,皇后就可以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萧凤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有把握?”
聂无双眼中掠过一丝狠色,她低下头:“臣妾尽量一试,即使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好吧。明日朕就让你进‘来仪宫’让你帮皇后度过这一劫。”萧凤溟把她温柔搂在怀中:“朕很欣慰,在后宫中,还有你可以帮助朕。”
“皇上……”聂无双心头极复杂的思绪涌过,一句话哽在喉间,不吐不快。她忽地抬起头来,美眸闪烁着自己也不明白地探寻:“皇上,臣妾……是不是您的朝政?”
萧凤溟哑然失笑,更紧地拥她在怀中:“傻子,你是朕的无双,朕的举世无双!”
她忽然放下心来,展颜一笑,那一笑的容光似夜间昙花盛开,美得惊心动魄。萧凤溟面上动容,不禁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
第二日,聂无双一早起身,早有宫女奉上干净的衣裳,手捧梳洗的用具。聂无双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去本宫的宫中拿那一件绛紫色宫装,还有一应珠宝首饰。”
宫女不敢怠慢,连忙退了下去。聂无双起身梳洗,长长的墨发盘成自己最喜欢的流云髻,如今她已是贤妃,两边各插两支单凤衔珠金步摇,发髻上缀了细小的珍珠,在发髻间隐约可见。今日她光洁的额上戴了一条青玉莲花额饰,皎皎的玉色把她的面容映得越发玉质温润。凤眼上淡淡染了烟霞色的凤眼妆,更显得人高贵神秘。
所有的发梳得整整齐齐,绛紫色的宫装穿在身上,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裙上用金丝银线勾出淡淡的纹路,简洁而大方。聂无双看着镜中装饰一新的自己,抿了抿红唇。
“娘娘,您今日太美了。”夏兰惊叹道。
聂无双拿了团扇,看着手指尖利的护甲,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为了镇住‘来仪宫’一干习惯高高在上奴才,她不得不不如此精心打扮。
她幽冷一笑:“起驾‘来仪宫’!”
聂无双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向“来仪宫”而去,林公公得了皇上的口谕,随同前往。有了林公公的带领,聂无双很顺利地进入了“来仪宫”。
她站在花厅之中,打量四周,花厅下的宫女内侍都拿眼偷偷看她。聂无双凤眸冷冷扫过,常处高位的上位者的威严令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
不一会,林公公领着一位年老的嬷嬷匆匆而来。
“贤妃娘娘,皇后娘娘醒了,可以见您了。”老嬷嬷说道。
聂无双看了她一眼,林公公见她眸中有疑惑,连忙道:“这位是王嬷嬷,是皇后娘娘以前的乳娘,进宫后就一直跟着皇后。”
聂无双点了点头,便随着王嬷嬷走了进皇后的寝殿之中。才刚掀开第一道帘子,一股浓重的药味就飘到了聂无双的鼻间。她微微皱了皱眉,由王嬷嬷引着慢慢向里面走去。重重的帷幕隔断了寝殿外明媚的春光,把皇后的整个寝殿遮得犹如黑夜。
聂无双走到皇后凤榻前,两旁的宫女掀开帘子,皇后的面容露了出来。
聂无双才看了一眼,就几乎下意识倒退一步。才短短几天,皇后的面上枯瘦如柴,几乎只剩下一张薄薄的面皮,而且浑身又黑又瘦,简直像是突然被抽干了身上的血肉与水分的干尸。
皇后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聂无双来了,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你来了?是皇上叫你来的?”
聂无双点了点头,坐在皇后榻边,握了她瘦得可怜的手:“皇上十分担心皇后,叫臣妾来帮皇后查出是谁毒害了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不大不小却也让两旁静立的宫女听得一清二楚。她们一听,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皇后听了,呵呵笑了起来,因瘦而显得越发大的眼中露出怨毒:“好!好!好!你替本宫……查一查,要是查出是哪个狗奴才敢下毒毒害本宫,本宫就要扒他的皮,抽他的血……咳咳……”
她恨恨说着,因心绪激动,气息不顺而连连咳嗽。聂无双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道:“皇后娘娘别气了,让臣妾审吧,总之尽力审出谁是下毒之人。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皇后看着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尚在病中,力气却大得出奇:“你有把握?”
聂无双慢慢摇了摇头:“把握不大,但是皇后娘娘要相信臣妾。臣妾与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后笑了,缓缓闭上眼:“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吧。王嬷嬷会在一旁帮衬。”
聂无双得了皇后的保证,转头对王嬷嬷淡淡道:“王嬷嬷也听见皇后娘娘说的话了?”
“是,贤妃娘娘有吩咐,奴婢一定照办。”王嬷嬷年老的面容上一丝表情也无。
聂无双点了点头,绝美的面上忽地冷冷一笑:“那就好。本宫下令!宫门紧闭!所有‘来仪宫’的每一个内侍,宫女都要到殿前的集合!记住!是每一个人!”
“是!”王嬷嬷虽诧异,但是亦是应道。
聂无双看着凤榻上气息不稳的皇后,终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来仪宫”沉重的朱漆宫门缓缓关上,随着那一声宫门落匙的声音“咔嚓”传来,在殿前聚集的乌压压的宫人们也不由心头跟着“咯噔”一声惊跳了起来。在聂无双来之前,“来仪宫”已经搜了一遍,人人随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是敏感的宫人已经意识到皇后的病蹊跷,恐怕要找的就是那胆大包天毒害皇后的真凶。
聂无双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看着底下的低头垂首的宫人,宫门的钥匙奉上,她命夏兰端在一旁。
她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在玉阶之上慢慢来回踱步,往昔尊贵奢华的“来仪宫”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时间一分一刻地过去,春日并不炎热,但是底下的宫人都纷纷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有的忍不住抬头看,却看见玉阶上的美得妖冶的聂无双面容冷若冰霜,一双凤眸中毫无表情,冰冷入骨地扫来。
聂无双见无形的威吓已经够了,这才冷冷开口:“也许有的人不知道本宫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为了让你们知道个清楚明白,本宫特地告诉你们。”
“今日本宫是奉皇上的旨意,来‘来仪宫’查清楚到底是谁下毒谋害了皇后娘娘!”
冰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庭前飘荡着。有的宫人微微一颤,面上惊恐不安,有的却低头面露不屑……各种各样的表情一一都落入了聂无双的眼中。
她冷冷一笑:“宫门已关,今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落网之鱼。皇上圣旨在上,皇后娘娘谕旨在前。你们自求多福吧!”
“内侍与宫女分开、粗使宫人与殿中伺候的二三等宫女分开。”聂无双吩咐道,她每说一句,她带来的宫女内侍就下去传,不一会,已经分开了四队人。
聂无双招来杨直与德顺两人,纷纷耳语一番。两人各自领旨下去。
不一会,内侍一边他们各领一队下去。聂无双看着王嬷嬷道:“宫女这一批还望王嬷嬷在一旁帮忙询问。”
“是!”王嬷嬷连忙应道,领着她到了偏殿之中。偌大的偏殿中早就被聂无双带来的宫人把摆设纷纷拿开,又旁边一字排开宫中的刑具。
聂无双命人一旁拿着名册,念到名字的宫女一个审完接着一个鱼贯进入,若有支吾不清,或意欲有隐瞒的宫女,一律拖到一旁杖责行刑。不多时,就有宫女触了霉头,因说不清自己前几日行踪而被按在地上杖责三十。王嬷嬷听着宫女的惨叫,饶是她在宫中日久,见过不少风浪,但是还从未见过这般堂而皇之在皇后宫殿中肆意刑杖宫人。她看着聂无双绝美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不由犹豫道:“贤妃娘娘这般难道不怕惊扰了皇后娘娘?”
聂无双看着底下的宫人把宫女打得浑身是血地拖了下去,这才拿了帕子轻轻拭了拭鼻翼边粉,似笑非笑道:“如今皇后娘娘危在旦夕,早一刻捉住真凶,皇后娘娘才能获救。难道王嬷嬷是心疼这些不肯说实话的奴婢吗?”
王嬷嬷赶紧道:“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若是王嬷嬷心疼,本宫也不得不请王嬷嬷担待一点,毕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话,本宫不但白来一趟,白担了恶名,皇后娘娘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王嬷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聂无双木然地开口。
王嬷嬷心中一惊,连忙噤声。她真真是糊涂了,皇后若有个三长两短,她还能活么?恐怕她的下场比这些普通的宫女更加凄惨。自己的性命尚危在旦夕了,她还能再去怜悯别人吗?
聂无双一个个仔细问过去,从一大清早一直到了午膳过后,中间只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又继续审问。每个宫女都被翻来覆去的询问,说过的话,聂无双又倒着问了一遍,不厌其烦,确信此人并无隐瞒,这才放过。若有只言片语隐瞒,便是不容分说,刑具加身,整个偏殿中血气弥漫,中人欲呕。
聂无双看着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个划去,心中不免开始焦虑,若是今日问不出什么,明日等到宫人有了警戒心更是问不了。
一直问到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她这才稍微提了提精神。皇后是否被毒害,这些人嫌疑最大。
聂无双想了想,吩咐传来伺候皇后的尚服女官,尚寝女官还有典仪御侍、典膳御侍、典寝御侍、典饰御侍也都一一招来。事无巨细,她们伺候皇后的御用之物也都纷纷拿出来查验。
一排排精致用具,看不出半分不妥。聂无双一个个看着看。王嬷嬷上前道:“贤妃娘娘,这些已经都查验过了,并无不妥。”
聂无双放下手中的东西,秀眉紧皱,她当然知道这些皇后肯定都命人仔细查看过,但是若不是这些人,这毒又是从何而下?她犀利的眉眼掠过底下一个个宫女的面上,忽地,她把目光钉在了一个较小的宫女身上。
“你,出列。”聂无双美眸中寒芒一闪,冷声道。
那宫女唯唯若若地上前:“奴婢……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聂无双回头问王嬷嬷:“这是伺候皇后娘娘什么的?”
“回贤妃娘娘的话,她是伺候皇后娘娘梳头的,平日十分乖巧,皇后亦是十分喜欢。”王嬷嬷回答。
聂无双“哦——?”地一声拉成声调,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宫女,慢慢踱步走到她身边。那宫女只觉得一股幽冷的香气扑来,不禁抬头看去。她一抬头,对上聂无双冷艳妖媚的眼眸不由心头一缩,连忙跪下道:“贤妃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聂无双扶了她起来,似笑非笑地道:“你没有什么?”
“奴婢没有害皇后娘娘……”那宫女吓得眼中泪水滚落,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凄楚。
“贤妃娘娘……她……不会吧。”王嬷嬷犹豫道:“她可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忠心自然是无虞的。”
聂无双看了她一眼,脸色一冷:“其余的人都退下吧,本宫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王嬷嬷见她发怒,不敢吭声,连忙带着宫人退下。顿时殿中的人退得一干二净,整个殿中寂静无声。那宫女跪在地上,抽泣不止。
聂无双很耐心地等着她哭完,哭累了,这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佟夏莲。”那宫女回答。
“佟夏莲?你与皇后母族中是什么关系?”聂无双问道。
“奴婢的母亲是皇后娘娘娘家的管事的夫人。”佟夏莲见聂无双问的不过是普通的问话,胆子也似大了点,开始对答如流。
“哦——”聂无双了然一笑,她摇着手中的团扇,漫不经心地笑道:“那这么说,你就是皇后娘娘家中的家生子了?”
“是。”佟夏莲连忙回话:“奴婢怎么敢害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明鉴!”
聂无双幽幽一笑:“这本宫可说不准。”她冷冷盯着她的面上,忽地喝道:“你还不从实招来!上次本宫见皇后之时,你把什么藏在了袖中?”
佟夏莲一惊,等回过神来,才哭道:“冤枉啊,贤妃娘娘,奴婢只不过是看皇后娘娘掉头发掉得厉害,害怕皇后娘娘责罚,所以才把皇后娘娘掉落的头发藏在袖中。奴婢……奴婢……”
聂无双冷笑:“可是本宫瞧你的手势可是熟练的紧,当时皇后娘娘才刚病了几日,你就起了这样的心思?你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蓄意掩盖皇后娘娘的病情的吗?”
“奴婢……奴婢……奴婢万万不敢!贤妃娘娘……”佟夏莲满面惊恐,说话都说不清楚。
“不大刑伺候你是不会招供的!来人!”聂无双喝道:“重重地打!打到她开口说实话为止!”
正在这时,殿外杨直与德顺都审完了,前来复命。殿门打开,聂无双看了德顺一眼:“你来的正好,这佟夏莲本宫也命你查过,你知道的通通报上来。”
“是,奴婢查了,这佟夏莲本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二管事的女儿,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两家从小订了亲,后来皇后娘娘回家省亲的时候,看中了她梳发的技艺,就命她进宫伺候。”德顺回答道。
佟夏莲浑身颤抖,她睁大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聂无双,颤声问道:“贤妃娘娘……很早就在怀疑奴婢?”
聂无双冷笑地摇了摇头:“自从本宫见你偷偷藏起皇后的头发时就开始怀疑你,但是当时本宫也不知道皇后被人毒害,只不过觉得你形迹可疑。现在皇后病重,这病,是真的病,还是被人害得病了,你好好给本宫说说,本宫也许会给你一个痛快!”
佟夏莲伏在地上,冷汗,泪水……纷纷而下,她一声不吭。
聂无双慢慢踱到她的身边,冷笑:“你不说也可以。本宫就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她抬头问杨直与德顺:“你们可有查到可疑之人?”
杨直摇头,德顺嘻嘻一笑:“启禀娘娘,奴婢倒是找到一个,但是却问不出他那里可疑,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么不对劲?”聂无双问道、
“太过沉稳,不惊不乱,回答有条理。不像是大多数人会害怕和惊慌。”德顺说道,他顿了顿:“而且,奴婢对他行刑之时,发现他十分能忍。”
“拖上来给本宫看看。”聂无双冷冷地道。
“是。”德顺应道,吩咐宫人把那人拖上来。等那人拖上来,聂无双看去,不由惊退一步。只见那人浑身是血,四肢软绵绵地垂着,看样子竟是被打断了。
德顺的胖脸上流露惭愧:“奴婢该死,奴婢下手是重了点。”
聂无双扶了抚心口:“罢了,把他拖下去,用冷水泼醒了,再问。千万别弄死了!”
“是!”德顺见聂无双不责怪,得意洋洋地退了下去。
殿中还留着刺鼻的血腥味,聂无双看着跪在地上的佟夏莲,淡淡地问:“刚才那个内侍叫什么?”
“叫……叫……奴婢不知道……”佟夏莲吓得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幕把她吓坏了。
“他是‘来仪宫’的人,你就算不知道他叫什么,也应该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差事。告诉本宫,他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聂无双耐心地问。
她抬起佟倩莲的下颌,长长的黄金护甲衬着她雪一般的面色,格外熠熠生辉。聂无双美眸中流露惋惜:“真可惜了,你照理说,也是个清秀佳人。若是不进宫,和你那个表哥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不是很好么?”
佟夏莲眼中流露怨毒,不由抓紧了自己的裙摆。聂无双心中叹息,她不过是一个为了情字害人害己的女人。
“你给本宫老老实实的招出你所知道的!本宫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这个世上多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如果从现在开始,你不说,或者说一句假话。本宫就把你的表哥抓来,一根,一根,地打断他的骨头,直到像刚才那个人一样。”聂无双幽冷地开口。
“不!——”佟夏莲忽地尖叫起来,积聚的恐惧突然爆发,她猛地扯住聂无双的裙摆,尖叫道:“你不能这样做,我表哥跟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两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把她扯开,聂无双看着她被宫女按着拼命挣扎,整了整方才被她抓乱的裙裾,冷笑一声:“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本宫认为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来人!把佟夏莲的父母表哥还有什么姐妹都抓进宫里来!”
佟夏莲一听,死命挣扎:“不!不!你抓我的父母做什么?为什么要抓他们?”
聂无双看着她狂乱的面容,红唇微一开:“本宫要确保你说的是实话。万一你能挺到你表哥打死了,本宫就拿你的父母开刀……”
“聂无双!你这个毒妇!难怪宫中都说你是天大的妖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贱人!……”佟夏莲尖声骂道。但是领命的宫人已匆匆退下。
聂无双任由她骂着。那边,德顺已派人搜了那小内侍住的地方,几乎是挖地三尺地搜才找到一瓶不起眼的药粉。
聂无双看到德顺呈上的药粉,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是怎么找到的?”
德顺微微一笑:“奴婢知道这种人一定是十分谨慎,决计不会藏在自己的睡的地方,于是奴婢就找在他房外找,终于在门外的房梁上顶找到了这瓶药粉。”
聂无双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德顺公公果然聪明。这事了了以后,皇上与皇后一定会大大赏赐你。”
“他是如何下毒的?”聂无双问道。
德顺摇了摇头:“他还是不肯说一个字。已经昏死过几次了,奴婢怕他死了,不敢再行刑。”
“没事,本宫会问出来的。”聂无双把药粉递给德顺:“送去太医院,让太医对症配解药。”
她回头看着那被宫女押着喘息不止的佟夏莲,一步步走近她,嫣然一笑:“也许她能告诉本宫事情的真相。”
她的笑容那么美,可是看在佟倩莲眼中却如地狱来的修罗一般可怕。
“你你……你别过来!”佟夏莲尖叫道:“你这个妖妇不要过来!”聂无双一步步靠近,捏住她的下颌,冷声道:“说!是谁让你下毒的?”
“我……我……”佟夏莲不知该如何说。
“你不说是么?”聂无双加大手中的力度,锋利的护甲划过她细嫩的皮肤,沁出血珠来。
佟夏莲吃痛,想要挣开,但是聂无双却紧捏着不放手,锋利的护甲几乎戳进了她的皮肉中,可她眼中的神色一如既往冰冷毫无波动:“说!不说的话,等到本宫拿到你的父母,你的表哥,你就会痛悔为什么这个时候不说!”
佟夏莲终于崩溃哭泣,她软软跌在地上,只是哭:“我恨!我恨皇后!要不是她,我本来早就嫁给了我的表哥!”
聂无双冷眼看着她哭,木然地问道:“所以你心怀怨恨,想要害死皇后是不是?”
“富喜有一天看见我在哭,他告诉我,只要皇后娘娘死了,我们这些宫人就可能出宫了。那时候我不信,他向我保证,只要我做成了那件事,就会把我弄出宫去……”佟夏莲伏在地上哭道。
“富喜是谁?”聂无双问。
“是刚才那个内侍,是掌管皇后用食碗筷的。”王嬷嬷脸色铁青的走进来,她走到佟夏莲跟前,狠狠一巴掌甩上她的脸:“贱婢!皇后娘娘让你进宫是为了抬举你,还有你们佟家!你不知恩图报,还居然敢陷害娘娘!”
她还要再打,聂无双一把拉住她:“好了,再打她也是那样。让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佟夏莲抬起头来,半边脸被打得肿得老高,她呵呵冷笑一声:“抬举?!谁要你们的抬举?!豁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反正我的这一辈子也被你们毁了,我还怕什么?”
她站起身来,鬓发已凌乱不堪,她瞪着王嬷嬷:“你想知道我怎么下毒的吗?哈哈……我就把富喜给我的药粉放在了娘娘用的泡花水中,每次梳头,这毒就会透过娘娘的头皮渗进去,不过这个法子慢得很。富喜就把药粉抹在娘娘用的碗筷上,反正这药粉厉害得紧,银筷子也查不出来。哈哈……任你们查半天都查不出来!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不用毒。哈哈……”
她双目刺红,神情已是癫狂了。一旁的王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聂无双垂下眼帘,淡淡道:“来人,把她押下去,看好了,不许让她自尽!这一切很明了了,是那个富喜指使的。”
宫人把佟夏莲押下去,退下的时候,还听到她愤怒的骂声,谁也不知道平日唯唯若若的小宫女竟有这样天大的胆子。
王嬷嬷长吁一口气,回过头来对聂无双道:“这一次多亏了贤妃娘娘,不然的话,皇后娘娘性命可就堪忧了。”
聂无双淡淡一笑:“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一切真相大白,希望不会太迟。”
王嬷嬷连连称是,聂无双想了想,回头淡淡一笑:“宫门可以打开了,但是希望王嬷嬷能够把这一切先整理干净,再者本宫手段是狠了一点,还望王嬷嬷命宫中的人不要胡乱嚼舌头。”
王嬷嬷对上她流光潋滟的美眸,心中不禁一寒,连忙低头:“这个是自然。”
聂无双见她承诺,于是翩翩然向皇后的寝殿而去。皇后正在起身吃药,也许是知道聂无双已经揪出了藏在她宫中的下毒之人,她心情明显高兴许多,即使身体还是虚弱,但是依然笑道:“坐吧。”
“谢皇后娘娘。”聂无双施了一礼,坐了下来。
皇后一双眼看着她面上的倦色,握了她的手:“还是贤妃妹妹忠于本宫,在危难之中,如此已是难能可贵了。”
她的手那么冰冷,聂无双忍着心头的不适,笑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这都是娘娘的洪福齐天。”
皇后咳嗽一声,宫女连忙把她背后的靠枕垫高。皇后坐起身来,冷笑一声:“什么洪福齐天,不死就算是有有福气了……咳咳……本宫死了没关系,但是本宫不能死……还有暄儿……”
聂无双静静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末了,聂无双抬起头来问道:“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富喜和佟夏莲?”
皇后眼中掠过狠毒:“当然是要拷问出他们背后之人!这个你放心好了,就算是没线索,本宫也会问出来的!”
聂无双见她神色坚定,低了头:“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臣妾还要回去复旨。皇后娘娘好生歇息才是。”
她说罢施礼转身,就要退下,手腕一紧,皇后已经抓住她的手。
“贤妃妹妹,你说,这宫中谁才是那真正的主谋?”她问道。
聂无双一笑:“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还是去拷问那下毒之人。这毒厉害,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够制出来的。”
“跟本宫想的一样。”皇后放开她的手,幽冷的说:“本宫想到了一个人,不知贤妃妹妹是不是也觉得是那个人?”
她在聂无双手心划出一个字来,聂无双秀眉一挑:“皇后娘娘觉得是她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皇后冷笑道:“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在本宫的宫中安插自己的人。”
聂无双按了按皇后的手,美眸中细碎的寒光掠过:“皇后娘娘可要保重啊,整个后宫还需要皇后娘娘治理呢。”
她说完,告辞回了“永华殿”
……
出了“来仪宫”天色已经昏暗,天边烧着红通通的晚霞,聂无双看着那颜色,心头忍不住一阵烦心,刚才她已见过了太多了的血。
“娘娘,怎么了?”夏兰见她脸色苍白,连忙上前去扶。
“没事,本宫只是头有些晕。”聂无双摆了摆手。夕阳的余晖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她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宫墙,似延绵没有尽头,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向前走去……
……
夜,乌沉沉的夜。
浓浓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来仪宫”的寝殿中。皇后用了药,发了一场汗,觉得身上松快许多。果然要对症才能下药。她起了身,坐在妆台边由着宫女梳发,噌亮的铜镜中映出她衰败的容颜,这一场中毒耗损了她的精气,耗光了她的青春。或者,她的所有美好的青春早就生生折磨在这后宫中!
她心中巨大的怨恨涌上心头,“哗啦”一声,把铜镜打翻在地上,脆薄的铜镜经不起摔打,顿时摔成了千万片。可每一个碎片都映着她过早衰老的容颜,就像是挥之不去的诅咒无时不刻地缠绕着她。
“来人,把这镜子通通丢了!都丢了!”皇后尖叫道,身后的宫女们纷纷跪下收拾。
“皇后息怒啊!”侯在内殿外的宫人纷纷进殿中跪下。
皇后怒道:“本宫平日待你们难道不好吗?你们竟一个个都想要谋害本宫?!你们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难道不怕诛九族吗?告诉你们!要是本宫死了,本宫就要让你们一个个给本宫陪葬!”
她每骂一句,底下的宫人都忍不住打颤起来。
皇后气得浑身颤抖,王嬷嬷听到声响连忙进来扶着她:“皇后娘娘息怒!息怒啊!”
皇后一口气松了下来,人也软软地倒在王嬷嬷的身上。
王嬷嬷把她扶在床上,眼中流露心疼:“皇后娘娘不要生气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谁是下毒的畜生,这幕后之人一定会查出来的。”
皇后身上犹自在发抖,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一行泪滚落下来:“可是,嬷嬷,你看看本宫病成什么样了,这个样子,本宫看着自己都讨厌,皇上……”
她泪簌簌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本宫辛辛苦苦掌管整个后宫,打理后宫,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
“皇后娘娘,你还有大皇子啊!以后大皇子成了太子,成了皇上,您就是太后了!”王嬷嬷在她耳边说道:“皇后娘娘再忍一忍吧。属于您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的……”
“真的吗?”皇后茫然地看着王嬷嬷,那无助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平日凤仪天下的端庄睿智。
“是真的!”王嬷嬷道。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匆进殿中来,跪下颤声道:“启禀皇后娘娘,富喜趁人守卫不备自尽了!”
皇后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死了?!”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宫人战战兢兢,伏地讨饶。
皇后目光复杂地瞪着他,许久才冷声道:“查下去!平日他与谁来往甚密,他是怎么进宫净身做了内侍,是由何人引荐到了‘来仪宫’都要给本宫彻查!本宫不信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进了本宫的宫中下毒!”
“是!”宫人连忙退下。
王嬷嬷眼露担忧:“皇后娘娘,这一次会不会查不出是谁做的?”
皇后眼中掠过寒光:“不会!这一次就是石头人本宫也要撬开他们的嘴!”
……
更漏滴答,“永华殿”中一片寂静。聂无双躺在床榻上睡得正熟,忽地一阵风吹来,一道黑影慢慢地靠近。
层层的帷帐在他面前掀开,聂无双翻了个身,隐约看见“他”的靠近,她怵然而惊,猛地坐起身来,喝道:“是谁!是谁在哪儿!”
那个黑影就在帷幕外,影影憧憧看不分明。
“你是谁!”聂无双掏出放在枕下的匕首,拔出来冷声怒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黑影只是不说话,忽地他咯咯笑而来起来:“是……鬼……”
聂无双闻言冷笑:“鬼本宫更不怕!你活着都害不了本宫,死后本宫还要怕你不成!”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难我们……”那黑影忽地一分为二,声音飘忽,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哪。
整个殿中阴风四起,撩起帷帐,那个黑影的就在帷帐中穿梭不定。聂无双紧紧捏着匕首,仔细看着他的所在,一阵风吹过,他的面目猛地在她眼前掀开。
赫然是“来仪宫”中的富喜!
聂无双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你……你死了!”
“我当然死了……难道落入皇后手中……我还能活么……”他双目流着血,狰狞着一步步靠近:“是你……是你害了我!……”
聂无双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她振作精神,冷笑:“不是本宫害你,是你害人在先,为了本宫自己,本宫不得不把你揪出来交给皇后……”
“嘤嘤……那我呢?”一声凄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我呢?你好毒啊,妖妇!聂无双,我要杀了你!……”
聂无双猛地回头,一回头,满身是血的佟夏莲就站在她身后。
聂无双惊起一身冷汗,她强自镇定自己,手中匕首寒光似水,映着她的美眸竟有一种毁天灭地戾气:“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本宫害的你们,不是!”
……
“不是,不是!……”她猛地惊醒。
“双儿你怎么了?”身旁,萧凤溟连忙抱着她。聂无双茫然地看着黑夜,萧凤溟把薄衾包住她:“你到底怎么了?”
聂无双看着那重重帷帐,忽然叫道:“来人,把帘子掀开!”她叫了两声没人应,竟一把挣开萧凤溟,赤脚下床,撩开帷帐。
“双儿!你到底怎么了?!”萧凤溟下了床,看着她神色凌乱,胡乱地抓着帷帐,不由一把抱起她,怕打着她的脸:“你怎么了?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