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情浓
聂无双在萧凤溟怀中不禁打了个冷战。萧凤溟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带着疲倦:“无双,她死了。太后死了。”
聂无双抬起头来,微微有些迷惑,他,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最痛恨高太后么?这时候高太后死了,他不是就真正站上应国的权力之巅了吗?为什么还不高兴,反而有淡淡的失落。
萧凤溟苦笑了一声:“知道朕为什么从不叫她母后吗?”
聂无双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在她的心中,她从来不认为朕有资格称呼她为母后。从她把朕放在她名下教养,她就不让朕称呼她为母后。她是恨着朕的。”萧凤溟平静地说道。
“她是如此骄傲的一个女人,宁可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女人。”
“可是,朕当看见最后看见她被五弟所杀,这才惊觉,朕对虽然并没有多少母子情分,但是依然对她有几分眷恋。其实很多东西,朕都是从她身上学到的,驭人之术、权谋之道,更别提什么帝王之术,后宫朝堂……她,一直是朕所痛恨的人,但是却是朕的半个老师。”
聂无双看着萧凤溟沉静眼中的淡淡感伤,不禁道:“是,有时候反而是我们最痛恨的敌人才能让我们学到更多。”
“是。一边恨着,一面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比她更强。”他的眼中露出寂寥。他看着聂无双倾城的容色,轻轻一笑:“无双,朕真庆幸当时有你在。”
他搂紧了她,喟然一叹:“无双,朕直到太后死去的时候才明白,这一段恨已经太久,也已经结束。从今以后朕要与你一起长长久久,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聂无双的心猛地一跳。当时危机的情况、日落时分就要祭奠高太后权力之路血腥、无计可施的惊慌不安……当时纷乱的情绪一一涌现在心头。
何尝有幸,她能有他在身边,即使天要塌下,她心中依然苦苦寻觅生的契机。
生死不离,这何尝是他的承诺,更是她的。
“皇上……”聂无双在他怀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凤溟含笑抬起她的下颌,注视着她幽深潋滟的美眸,在她的眼底,映着他的脸庞,而他的眼中,她的倾城面容亦是如花绽放。
他低头,轻轻含住她妃色的唇,一点点品尝她的口中的甘甜,那么轻柔珍惜。聂无双心头一颤,不由闭上眼,搂住了他的脖子。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两情相悦,那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心与心贴近,再也不分开。
她的粉舌大胆地探入他的口中与他纠缠,就像藤蔓缠着树干,撩动他的心扉。萧凤溟不由浑身绷紧,更紧地拥她入怀中。聂无双身上的伤处被他一碰,不由轻嘶一声。
“怎么了?还疼吗?”这一声没有逃过他敏锐的耳朵,萧凤溟放开她,看着她关切问道。
“没什么。”聂无双一笑,更紧地凑近他,疼痛又算了得了什么,她的心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快活。
她看着他,眼中熠熠有神,这是从梦魇中逃出生天的欢喜,更是她寻觅许久的真正的归宿。从前与顾清鸿在一起,他温柔无人可比,可是现在想起来,他的温柔蒙着一层她看不见的东西,每次温柔缱绻都没有这样心灵交汇的感觉。
聂无双闭上眼,低低叹道:“凤溟……”
萧凤溟眼中陡然一紧,她这是在邀约他与他共赴巫山**。他低头一笑,深吸一口气,猛地吻住她颤抖的红唇。霸道的气息扑入她的鼻间,令她呼吸凌乱。她从未见他这个样子,热切深沉,坚定地拥着她。
他的手探入她宽大的衣裙中,扯开她的腰带。聂无双惊呼一声,他已经握住她胸前的绵软,用力地揉捏,每一下都力道适中,但是却令她在疼痛中在心底泛起欢愉。
他的吻堵住她的樱桃小口,辗转吸允,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手渐渐在她光滑如绸缎的身上游离,聂无双只觉得身上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褪下她身上的衣服,随意丢在一旁。
聂无双睁开眼,含着了羞怯看着他。他的衣服亦是凌乱,露出胸前白皙结实的胸膛,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浮起两抹淡淡的晕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眉眼处。桃花一般的颜色,为他俊美的面上更添几分魅惑。他看着她,漆黑的深眸映着她雪白的娇躯,因接下要做的事而多了几分她平日所不曾见过的邪气。
聂无双开始有些后悔,她抓了薄衾,捂着胸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臣妾……臣妾身上还是有点痛……”
萧凤溟剑眉一挑,声音虽温柔,但是带了几分浓浓的调侃:“怎么?你勾|引朕以后就打算不管了?——”
聂无双听他声音有点大,不由心虚地看了外面一眼,重重的帷帐分隔着内殿,也不知外面是否有宫人在。
萧凤溟闷笑一声,故意板起冷脸,他一把把她抓在怀中,呵斥道:“别看了,朕叫他们通通退下了。对了,聂无双,朕要罚你!……”
聂无双没有看出他的故意,依然抓着被子,傻傻问道:“罚……罚什么?”
“罚你今日要取悦朕……”萧凤溟看定她的眼睛,含笑说道,精光四射的眸中,蓬勃的**呼之欲出。
聂无双的脸倏然通红如柿子,她看着萧凤溟,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又被他重重吻住。他一把扯开她挡在胸前碍事的薄衾,翻身覆上。
如山一般的身躯压下,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被他圈禁在只有他的天地之中。满满的,心神都是满当当的。他专心致志地吻着她,他的吻缠绵向下,滑腻的舌尖轻扫而过,引得她身上阵阵战栗。
他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身上青红交加的伤处轻轻停留再一路向下,展现在他眼前的是比青莲还美的娇躯,她在他的怀中战栗,他的舌尖已勾起了她身体中潜藏的欲|火,她不由意醉神迷地与他紧紧相拥纠缠。
“吻我!”他在她耳边命令道。聂无双微微一怔,他还能再忍?
聂无双忽地一笑,含住他的耳边,轻轻啃食,含糊说道:“臣妾遵旨。”她的舌尖掠过他的耳边,令萧凤溟倒吸一口冷气,他纯黑的眸色因为她的挑|逗而越发浓黑,他环抱着她,手掌在她身上探索游离,令她娇喘吁吁。
聂无双学着他的样子,吻上他的胸膛。
“你个磨人的妖精!”萧凤溟喘息轻笑一声,狠狠把她拉入怀中。他一把揪住她长长的发,再也顾不得别的。
他的进入令聂无双不由闷哼一声,不由紧紧扣住他的双肩,哀叫一声:“皇上……”
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恨不得把她生拆入腹,灵魂骨血,通通都属于他。这样自私霸道的念头,令他一次次在她的身体中肆虐。聂无双承受着他的狂风暴雨,神智渐渐凌乱,前一日的血光,惊慌通通都仿佛变轻,变得不用记挂,只要随着他就好,灵魂身体由他主宰,通通与她无关。
她在他的蜜吻中,彻底放开。由他让她升入天堂,又时不时跌入地狱。他啃着她红肿饱满的唇,狠狠一顶,叹息:“无双,朕该拿你放在哪里啊,真想一辈子把你锁住……”
含着宠溺又霸道的话令她心中一甜。
长夜寂寥,月亮也悄悄躲入了云中,只有他们依然未眠,深吻相拥,仿佛是寻觅了许久的知心爱人,终于得以团聚……
……
高太后图谋挟天子以令群臣,设计让高玉姬迷昏皇帝。一日一夜之后,先是成王率五千御林军赶到了宫中,出其不意,在宫门即将落钥的那一刻撞入宫门。然后同时萧凤青与聂明鹄带领三万骁骑营冲入京城,一万多忠于高太后的京畿护卫军不敢抵挡锋芒,纷纷败退。
京畿护军统领孙大人畏罪自刎家中。萧凤青赶到朱雀门之时,萧凤溟一直隐藏在京郊后山的神策军赶到,三门神炮对准紧闭的朱雀门轰然炸开一个缺口,萧凤青得以冲杀入内。
那一夜应京中人心慌慌,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天摇地动,风云变色,外面喊杀声震天,皇宫中一片火光几乎要染红了半边天际。
直到第二天,全城警戒,无事不可出城,这时大家才听到一个惊天消息:高太后逼宫谋反,叛军伏诛。
……
聂无双端坐在“甘露殿”中,一边听着杨直的汇报,一边沉默饮着夏兰特地为她炖好的补品。她已经梳洗干净,面色沉静,只是心中依然觉得虚浮。这是紧张过度的后遗症,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半分力气。夏兰担心她的身体,这两日特地为她炖好一盅益气补血的汤水,让她喝下。
“本宫知道了。”聂无双喝完,拿了一旁宫女奉着的巾帕,轻轻拭了唇边。刚才杨直说的情况不过都是叛乱过后的寻常处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娘娘……”杨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聂无双问道。
杨直上前,扶了她的手慢慢向内殿中走去,见宫人都听不见了,这才低声道:“娘娘,高太后已经伏诛了,高家也被御林军围起来,正抄家清算。只有一个人还在宫中。”
“谁?”聂无双问道。
“高玉姬!”杨直面上带着犹豫:“看皇上的样子有些为难,并不下旨把她打入冷宫,也不发落,就这么囚着。”
聂无双心中一动,她怎么忘了,高玉姬在变乱中根本没有死!而萧凤溟被迷昏,她是罪魁祸首,后来又救了皇上。
“娘娘,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杨直低声说道:“娘娘一定要劝皇上把高玉姬给杀了!”
聂无双听得杨直这一句,明眸中神色一凛。她沉吟不定。杨直见她意动,劝道:“如今高氏满门皆逃不过一死,高玉姬不死也会被人非议,皇上若是因为她的一点恩情而不杀她,恐怕会被不知情的人非议皇上是否因为贪恋高玉姬的美色,这对娘娘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一大威胁。”
聂无双想了想,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了。”
睡了一天,昨夜的恩爱缠绵也才刚过,她本不想那么快理会这后宫的是是非非,但是有些事并不是自己想躲就可以躲过。高玉姬不死,始终是个祸害。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恐怕萧凤溟并不会真的杀她。
“娘娘……”杨直还要再劝,聂无双已经堵住他的话:“放心吧。这事本宫有计较。现在再等等。就算她不死,皇上也不会再让后宫有第二个高氏出头的。”
“是。”杨直放下心来。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眼中疑惑掠过:“杨公公为何要高玉姬死?”
杨直微微一怔,更低低下头:“奴婢是为娘娘未雨绸缪。”
“谎话!”聂无双坐在内殿中的胡床上,眸色微微冰冷:“一介微不足道的嫔妃还不值得杨公公如此做。”
杨直抬起头来,目光坦然。他看了聂无双许久才慢慢道:“为的是灭口!”
聂无双一怔。杨直跪下道:“娘娘,不管娘娘信与不信奴婢一片忠心。高玉姬一定要死。这样娘娘危机时刻在皇上跟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不至于泄露出去,娘娘在睿王殿下跟前才可以转圜。”
聂无双心口一窒,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如今高太后已死,萧凤溟真正站在九五至尊的位置,而萧凤青呢?他大仇已报,他又该如何做?!
她越想心中越是一团乱麻,美眸中神色变幻不定,最后长叹一声:“本宫知道了。”
杨直看着她,忽地跪伏在地上,双肩微微颤抖:“奴婢担心的事已经发生,奴婢不怨恨娘娘选择了皇上,但是娘娘以后的路一定更加难走千百倍。奴婢忠于睿王殿下,也不想背叛娘娘。今日言尽于此……”
他忽地哽咽,接下来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聂无双定定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滚落,她掩了面,许久才道:“本宫明白杨公公的意思。”
杨直擦干眼泪,抬头却见聂无双已是双目垂泪,招惹得他已停了的泪又落下。主仆两人一路相扶行来,历经艰险,共过患难。他是她半个良师,半个良友,两人之间的情分早就超越一般主仆关系,说是知己亦是不为过。
聂无双看着泪水滚落在鲛纱之上,点点滴滴。她低声道:“谢谢!”
杨直闻言,心中一颤。
她直视杨直,美眸中水光迷蒙:“本宫与你一样,左右都是身不由己。只请杨公公现在不要弃无双而去。无双答应你,若是真的有一天你我要各为其主,各奔前程,无双一定不会让杨公公为难,也不会害你性命。”
她说罢,定定看着杨直。
杨直长叹一声:“好!”
聂无双一听,这才展露笑颜,可笑意未还未晕开,却已是满心苦涩。
内殿中寂静,沉水香在狻猊铜鼎中袅袅升起,两人心中俱是沉重。这时外面有喧哗声,杨直整了整面色,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他进来低头道:“娘娘,皇上有旨。娘娘前去接圣旨吧。”
聂无双心中诧异,但是圣旨事关重大。她换了一身衣裙,这才敛容出去,宣读圣旨的不是林公公,而是一位年纪轻一点的内侍。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娘娘贺喜了!”
聂无双勉强笑道:“敢问公公本宫喜从何来?”
那公公只笑不语,拉长声音道:“贤妃聂氏接旨!”
聂无双只得跪下。拔尖的声音宣读圣旨上的字句,聂无双无心听分明,直到听到这一句:“特赐封聂氏无双为皇贵妃,永同恭顺……”这才如雷贯耳一般清醒。
她猛地抬起头来,满宫跪着的人又惊又喜。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这一切来得这般快,令人措手不及。
宣读圣旨的公公郑重其事念完,合上圣旨对她说道:“皇贵妃娘娘,接旨吧!”
聂无双看着近在咫尺的圣旨,却想后退。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直。杨直目光悯然。
正在这时,有人拉长声音道:“皇上驾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聂无双回头,只觉得一道明黄的袍角朝着这而来。
萧凤溟接过公公手中的圣旨,递给她:“无双,朕封你为贵妃,你可喜欢?”
聂无双怔怔接过,他扶了她起身。身边所有的宫人皆是跪下,大声恭贺:“奴婢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齐整的呼声穿破殿顶,飞扬而去。聂无双怔怔看着面前这一切,从她入宫到如今皇贵妃,整整一年半整。
她捏紧手中的圣旨,抬头看着萧凤溟。
萧凤溟微微一笑,转头对众人说道:“这一次有功者朕重赏!有罪者,朕重罚!”
他声音不大,却令每个人心中泛起一层寒气。
这一次逼宫谋逆,高太后的兄长高相国率领残兵向西逃蹿,被萧凤青连夜追击,立斩马下。高氏族**及九族,满门十六岁以上男丁通通午门斩首,女眷通通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入京。不是没见过血洗,可高氏一族在应国中为豪门大世族,屹立百年,谁都没想过一夕之间崩塌。行刑侩子手中刀砍得刀口都卷起,流的血从午门一直流遍了整个条玄武街。
豪门世族人人色变,在暗自为高氏的崩塌暗幸灾乐祸的时候又隐隐有同病相怜的凄然。谁能如高太后一般站在权力顶端不会奢求更多?灭了一个高氏,谁又能担保不会出第二个?自古外戚专权,屡禁不止。这是蹲伏在皇位边最深的诅咒,无法摆脱。
那午门的斩首台一到夜晚风吹过,人人都说闻见鬼哭,阴气森森。这一次牵连甚广,从高家一直到谋逆的京畿护卫军大小统领,一一都要治罪。萧凤青与聂明鹄各领一万五人马,将应京团团护卫住,一方面要肃清余孽,一方面又要谨防各大藩王,手握重兵的异姓王们有异动,两人两日两夜都不敢合眼,生怕再生变故。
千头万绪,国中有变,与秦国的战事又因萧凤青与聂明鹄不在,连连失利几场。萧凤溟在中毒之后强行逼毒亦是大伤元气。朝廷纷扰,后宫事多,他一时间竟真的病了。
“甘露殿”换上清心凝神的檀香。聂无双身穿绣了四凤的常服,长长的裙裾在身后拖曳若凤之尾翼,旖旎展开。她头梳了高髻,越发衬得优雅白皙的脖子欣长,额上发正中间簪了凤凰衔珠发簪,精致的凤凰伏在她额前,硕大的珍珠映着她光洁无暇的额,越发珠光宝气。
聂无双端了一碗汤药,看着半依在榻上还在看奏章的萧凤溟,微微嗔恼:“皇上是不打算好了么?等等再看!”
萧凤溟见她来了,想说自己无妨,却不由咳了起来。聂无双连忙上前扶着他:“太医说了,皇上一定要歇息才能好!”
萧凤溟咳了一会,这才止住。他摆了摆手,俊颜上带了几许不正常的嫣红,道:“哪里能歇息,太后一反,好多人都得治罪,刚才朕看了六部拟的条陈,唉,照这样杀下去……朕怕应国也会如朕一般元气大伤!”
聂无双心中恻然,自古谋逆是大罪,一反就是株连九族,就算萧凤溟想要宽赦亦是难以决断。高氏一族已经伏诛,接下来又要安抚惊恐不安的各大世家,又要肃清朝中这次跟着谋反的余孽,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
“无论怎么样都有解决之道。皇上先将养好身子再说吧。不急于一时。”聂无双说道。
萧凤溟眼中流露深深的疲惫,他接过她手中的黑浓的药,一仰头一口饮尽。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奉上温水。萧凤溟漱了漱口,这才觉得胸口的憋闷稍稍好些。
正在这时,有内侍狼狈地滚了进来,连滚带爬的道:“皇上……皇上,云乐公主在外面求见!”
聂无双正要呵斥他擅闯,闻言一听,不由一怔。萧凤溟亦是惊讶:“她来做什么?”
内侍结结巴巴:“云乐公主说……说要求皇上赐死!她……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好像是高家五岁的七小姐……云乐公主说是要与高家一起死!”
“哗啦!”萧凤溟一听,不由把一旁空了的药碗扫落,震怒道:“混帐……朕……朕不是赦她无罪了吗?混账!……”
聂无双见萧凤溟眼中又痛又急,连忙扶了他起身。萧凤溟外衣也不披,踩了鞋子向外走去。屋外热浪滚滚,他病后虚弱,被热气一熏,几乎要倒退一步。他勉强站定,眯着眼看去,果然只见在烈日下,云乐抱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女孩跪在雕刻龙纹的青石之上。
萧凤溟上前,头顶烈日,但是身上却冷汗湿透重衣。他看了她许久,这才涩然问道:“云乐,你在怪三哥吗?”
云乐抬起头来,平日一双圆溜溜总是含着机灵笑意的眼睛,此时黯然迷茫。她怔怔看了萧凤溟一眼,重重磕了头,她磕得那么重,额上一片血印:“皇帝哥哥,你杀了云乐,让云乐随着母后一起去死吧!”
她怀中的小女孩许是没见过萧凤溟,也没见过什么生人,呜呜哭了起来:“娘亲……父亲……我要娘亲……”
云乐浑身颤抖,她一把抱住小女孩,痛哭失声:“七儿,七儿,你母亲父亲都死了,他们不会回来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得!我才是那该死的人!我该死,该死!……”
她拼命磕头:“皇帝哥哥,你杀了云乐吧!云乐也是半个高家人,云乐该死啊……”
萧凤溟浑身一颤,踉跄后退几步。聂无双连忙扶住他,她见他脸色煞白,知道他这几日虽不说,心中一定也是十分难受,不由怒道:“云乐,你这是在逼皇上!”
云乐抬起头来,看着聂无双,额上的血流下,划过她如花的脸颊,犹如两行血泪,她凄然尖叫一声:“我没有逼他!我该死!这一切通通都是我!”
聂无双听到她这般说,不由诧异非常。什么叫做一切都是因为她?
这时一旁的七儿更是大哭起来。孩童的哭声凄厉,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眼前一片凌乱,哭声喊声交杂在一处,聂无双看着萧凤溟铁青的脸色。连忙上前朝宫人喝道:“还不赶紧把云乐公主扶进去?”
宫人这才醒悟,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云乐公主扶了进去。
萧凤溟闭上眼,身子微微一晃。聂无双上前扶着他:“皇上,进去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萧凤溟握紧了她的手,摇头道:“你去好好劝劝她,朕今日不见她了。”
他说罢,放开聂无双,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入甘露殿中。
聂无双看着他凝重的脚步,心中黯然。天家的亲情虽单薄,但是他还是奢望过的,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
聂无双整了整面容,这才随着云乐公主的方向而去。
云乐公主被宫人安置在“甘露殿”不远处的一座凉阁里,早有宫人端上清水和茶水果点,但是云乐只是哭,并不接过。
聂无双站在凉阁门边,看着她们两人,淡淡挥了挥手,令宫人退下。
宫人退下,阁子中只有她们三人。聂无双走了过去,抱起云乐怀中的七儿,淡淡道:“你要死的话也不必让这么小的人儿跟着你去死,大可拿条绳子拴上脖子,岂不是干净利落?!”
云乐一听,不由停了哭,气得脸色发白啊:“你你……你这个妖妇!你竟想要我死!”
聂无双拿了桌上的茶果递给七儿,七儿一早上没吃就被云乐从官差手中抢了过来,早就饿狠了,刚才又哭了许久,更是又饿又渴,她见聂无双长得美,又不凶她,自然停了哭声,连忙接过吃了起来。
聂无双拿了茶水给她喝,也不看云乐,只是温言哄着她。
她见七儿吃得欢,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怒火汹汹的云乐,淡淡道:“难道本宫说错了?原来云乐公主不愿意死?”
她一笑:“本宫就想着,想死的人一定能死成,不想死的人反而是闹得人尽皆知。云乐公主你说是与不是?”
“你!……”云乐被她的话堵得心里几欲呕血。她霍地站起身来:“皇帝哥哥是不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妇人!你的心地竟然歹毒如此。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只是说着玩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聂无双不为所动,一指门外:“去吧,撞柱还是上吊由着你挑,云乐公主想要死,谁都拉不住。那些宫人也怕公主手中的鞭子,自然不敢阻拦,死了本宫叫皇上封你一个大大威风的谥号。”
“怎么样?要不叫圣和硕灵云乐公主?不好,你是自杀死的,少不得皇上还得让史官给你编个什么病,这才让你薨了。”聂无双皱了眉,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不叫做灵和顺恭云乐公主?这个好,公主死后,皇上少不得把你葬在皇陵,听说皇陵不错,里面什么都有,幽静,冷清,历代先皇先帝都葬在那边呢。想必你一去,那边就热闹不少。”聂无双说道。
“你你……”云乐公主简直是气疯了,她只恨今天手上没有带鞭子,不然她非狠狠抽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一顿,一定要替萧凤溟清理这后宫里面的歹毒女人!
聂无双见七儿吃好了,笑着道:“七儿不哭了。你看你云乐表姐生气的样子像不像癞蛤蟆?”
七儿尚小,顺着聂无双的话一看云乐,不由“噗嗤”笑了起来。
云乐见七儿天真无邪,悲从中来,一腔怒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颓然坐下,默默流泪。
聂无双见她冷静下来,这才慢慢地道:“本宫是不知道你今日来闹皇上为的是什么,但是太后的确是谋逆,当时乱军中,谁也顾不了谁,她的死……谁也没有办法。”
她故意隐去了是萧凤青杀了高太后的事实,以当时情形,萧凤青要擒拿高太后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他对她这般恨,自然是出手无情,唉……这种事怎么能当着云乐公主的面说?一说估计她又受不了。
云乐怔怔地流泪,七儿见她如此,上前拿了茶点给她:“表姐吃吧。很好吃的。”
云乐呜咽一声,搂住了她:“七儿,七儿,是表姐对不起你,是表姐对不起你!”
聂无双见她又哭,把七儿从她怀中夺了过来,微怒:“你到底今日来是要做什么?不要动不动吓着小孩子。”
云乐看了她一眼,擦干眼泪,跪下道:“聂姐姐,我知道现在皇帝哥哥一定不想见我了,你求求他,让他放了七儿,她那么小,流放千里她会死的!今日来我本就想让皇帝哥哥赐我一死,放过七儿,一命抵命,就放过七儿吧!”
聂无双看着怀中的高家的七小姐,手抚过她胖乎乎的脸颊,沉吟不语。
云乐双目流泪,求道:“我知道聂姐姐一定可以做到的,皇帝哥哥那么喜欢你,都封了你做皇贵妃,你说一句话,顶得上我说百句!聂姐姐……”
聂无双看着七儿天真无邪的脸,木然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着她,以后她的路亦是艰难。除非你能用身家性命保证她以后不会恨皇上!”
“聂姐姐!”云乐叫道:“可是她是一条命!她不应该这样跟着他们一群人去漠北去死!”
聂无双抬眼看着她,终于一叹:“好吧。我答应你。求皇上留她在京城中。”
“谢谢!谢谢聂姐姐!”云乐见她答应欢喜不尽。
聂无双看着她,继续道:“但是高家已倒,她在京城中已经没有亲人,除了你。你不想她死,你就好好活着,把她养育成人。”
聂无双把七儿塞到云乐的怀中:“与其死得毫无意义,不如你做点有意义的事,你自己想清楚,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寻死觅活!”
她说罢,冷然向外走去。云乐看着自己怀中的七儿,想要哭,心中却是百味陈杂,无忧无虑十几年,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才是责任。沉甸甸的,让她不能再随心所欲。
……
聂无双回到了“甘露殿”中,萧凤溟已坐在了龙案旁奋笔疾书,不知是因为刚才被云乐的话所伤,他脸色冷凝,未见一丝往日的温和。
“皇上。”聂无双上前,按住他的手,柔声道:“云乐公主已经想通了,回去了。”
萧凤溟停了手,定定看着桌上的写满了一整夜的朱砂批注他丢了笔,扶了额依在御座的软垫上。
“她没有说什么吗?”萧凤溟沙哑地问。
“没有,她说她想一命抵命,求皇上赦免了七儿,免去她流放千里的刑罚。”聂无双轻声地道。
“准!”萧凤溟挥了挥手:“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终归是朕欠了她。”
聂无双见他神色依然黯然,劝道:“皇上放心吧,云乐公主只是小孩子心性,太后死了,她心里难受,自然要哭闹发泄。”
萧凤溟摇头:“她不再是小孩子了。朕问了五弟,当时京畿护卫军谋反,封锁了城门,他如何进来。”
聂无双一听,心中亦是疑惑:“怎么进来的?”
“是驸马薛璧带着五百家兵去强行开城门的!”萧凤溟苦笑:“原来那一天太后派人去高相国家秘议谋反,被当时在高家做客的云乐偷听到了。她回了驸马府,心中惊慌,被驸马瞧出端倪。驸马再三追问,她才吐露实情。”
“原来如此!”聂无双这才恍然大悟,云乐刚才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害了七儿,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进宫求死,不过是因为心中愧疚难当。
“云乐虽与太后反目,但是终究是母子。她肯将太后谋逆的事告诉驸马,也是因为她的心中有朕这个皇帝哥哥。”萧凤溟目光沉痛:“她信赖朕,可是最后……朕还是不得不杀了太后。朕对不起她。”
“不,皇上不必自责。太后是睿王殿下所杀的。”聂无双开解道。
萧凤溟苦笑摇头:“就算五弟不杀,到了朕的手中,太后一样要被赐死。”
聂无双突然沉默下来。谋逆向来是重罪,高太后无论怎么样都难逃一死。云乐想必在说出太后谋逆实情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不会指着萧凤溟骂,而是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
“皇上别难过了。云乐公主以后会慢慢想明白的。现在她只是丧母后的心伤。”聂无双安慰道。
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匆禀报:“启禀皇上,驸马薛璧进宫求见皇上。”
萧凤溟闻言,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驸马薛璧匆匆进来,他跪下请安之后,有些急切:“微臣是来找云乐公主的,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聂无双观他面色焦急,不似作伪,心中略微安定。
萧凤溟冲他摆了摆手:“去吧,让无双带着你去看看。”
聂无双上前对薛璧笑道:“公主没事,在凉阁里面休息呢。”
薛璧长舒一口气,他跟着聂无双向外走去,担忧地道:“云乐公主今早出门,微臣就觉得不对头,果然她跑去闹事了,把押送高家犯人的守卫打了一通,又把七小姐抢了出来,直奔皇宫来了。”
聂无双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云乐公主还是很善良的,虽然她脾气不够温顺。”
驸马薛璧苦笑了下:“她就那样,从小被惯坏了。唉……”他一向笑嘻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愧疚的无奈:“说来说去还是微臣辜负了她……”
聂无双回头,正色道:“不管怎么样,驸马做的没错,错的只有高太后一人。若你以后要与云乐长长久久,就得撇开这种想法。你无愧于心,明白么?”
驸马薛璧神色一凛,这才应道:“是!多谢娘娘指点。”
凉阁中,云乐已经停了哭泣,正与七儿在玩。她见驸马薛璧寻了过来,脸一红,又板过脸去,不理会他。
驸马薛璧见她双眼哭得如核桃一般,神色却是平静,放下心来,上前笑道:“公主回府吧。再不回去,那一群官差可是要把驸马府给烧了!”
“他们敢!”云乐急道:“他们敢乱来,本公主砍了他们的脑袋!”
她说完,这才看见驸马薛璧眉眼含笑,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脸不由一红,啐道:“你又来骗我!他们怎么敢去找你平南王世子的晦气!”
驸马薛璧见她没事,笑道:“走吧,回去吧。我叫厨房煮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你大半天了都没吃呢。”
提起吃的,云乐这才觉得饿得慌。她看了一旁聂无双,支支吾吾。聂无双笑道:“难不成公主要赖在皇宫中?也罢,别回去了,跟本宫作伴吧。”
云乐急了,又不好拉下面子说要跟驸马走。她当时可是与他大吵了一通这才出府劫了七儿。
驸马薛璧笑嘻嘻地抱起七儿,笑道:“走喽,我们回家吃烧鸡,烧鸭,还有酱肘子,不给你表姐吃,七儿说好不好!”
七儿被他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云乐见他带了七儿转身就走,不得不跟上,叫嚷道:“你放开七儿,你带她去哪啊……哎,你们等等我!”
聂无双看着他们一对人,男的挺拔修身,女的娇俏可爱,怀中抱着七儿犹如一家。心中顿时升起无限感慨。
她正要回去,忽地夏兰脸色不好的上前与她耳语几句。聂无双顿时神色一凛,她冷声问道:“当真如此?”
“是的,娘娘快去看看吧。奴婢怕晚了一步去就……真的晚了!”夏兰连忙说道。
聂无双连忙匆匆向外走去:“备肩撵,去永巷!”
夏兰连忙下去准备。
聂无双乘了肩撵急匆匆赶往永巷,果然看见那边堵着一堆人,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聂无双落了轿,怒道:“给本宫通通滚开!”
那些看热闹的宫人见是聂无双,连忙跪下:“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聂无双分开他们,走了进去,永巷里肮脏不堪,在一方小小的庭院中,有几位宫人正围着一位身穿宫服的女子殴打。
“住手!”聂无双心中又急又痛,连忙喝道。
那几位宫人住了手,见是聂无双,谄媚上前道:“皇贵妃娘娘,奴婢们正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正在拷问这贱人呢。看她是怎么把大皇子给藏起来的。”
聂无双见雅充容一身脏乱,双目痛得紧闭,身上不少地方青红一片,深吸一口气:“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本宫等等去面见皇后娘娘再与她好生商议一下如何处置雅充容。皇上不是说只要把她关入永巷中思过吗?你们万一打死了她,皇上知道了震怒可不好。毕竟她还是二皇子的生母。”
几个宫人一听,这才想起雅充容还有这一层关系,都痛悔不迭,连忙称是,匆匆退得一干二净。
聂无双等他们都走了,这才上前扶起雅充容。雅充容睁开眼睛,见是她来,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放心,臣妾什么都没说。”
聂无双见她伤得不轻,低了头道:“都是本宫逼得你这样做。现在你替本宫担了罪名,皇后气恼你。自然要令你不好过。”
雅充容苦笑:“打一顿算什么?也亏得娘娘求情,不然的话,当时臣妾交还大皇子的时候就要被皇后赐死了!总算娘娘还能顾念臣妾有点功劳,那日苦劝皇后这才救了臣妾。”
聂无双见她喘息都痛得脸色发白,连忙回头道:“快去宣太医!再给雅充容拿一点东西过来,吃的用的!都统统拿过来!”
她回头安慰雅充容:“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保你出去。你只要再忍耐几日,让皇后的气消了再说。”
雅充容看着她,终于点了点头。
不一会,晏太医赶到,为雅充容治伤。雅充容对聂无双道:“当时臣妾不明白娘娘为何要让臣妾藏起大皇子,但是后来知道太后谋逆,这才明白娘娘的苦心。娘娘不怪臣妾当时怨恨娘娘吗?”
聂无双摇头:“不怪你。当时你恨本宫是对的,毕竟当时本宫疯了一样,拿三皇子逼你做下这事。”
雅充容苦笑:“娘娘顾全大局,的确是有胆有谋。但是为了娘娘好,这大皇子这事还是不要让皇后知道这是娘娘的主意吧。”
聂无双目光复杂地看着雅充容,叹道:“能瞒多久呢。”
她说完吩咐夏兰好好照顾雅充容,上了肩撵一路向“辛夷宫”而去。淑妃听说她要来,连忙率宫人在宫门前迎了她。淑妃一身粉紫色簇新宫装,端庄整齐站在“辛夷宫”前,她见聂无双的肩撵来了,拜下迎接:“臣妾拜见皇贵妃娘娘。”
聂无双看着她神色恭谨,不由心中感叹宫中的人心善变。想当初她和她天差地别,如今竟她也要自称臣妾了。
聂无双上前扶起她来,笑道:“淑妃姐姐何必如此多礼,一如往常便是了。”
淑妃眼中带着羡慕大量聂无双一身的凤服,笑道:“皇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如今娘娘身份不同以往,臣妾自然不能用以前的礼节相待。”
聂无双见她笑语嫣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淑妃将她迎进宫中,命人奉上好茶,这才又道:“这一次皇贵妃可是大功一件。”
聂无双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抬头笑道:“什么大功一件,本宫怎么不知道。”
淑妃笑道:“臣妾说的是皇贵妃在皇上被太后囚禁之时,伴随圣驾,这份患难情意,想必皇上一定是记在心里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封赏娘娘。这皇贵妃可是应国第一个呢。”
聂无双一笑:“多谢淑妃谬赞。”
淑妃与她不痛不痒地聊了一会,借故支开宫人,这才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聂无双:“这是当时皇贵妃娘娘托人给臣妾的信,娘娘收好吧。”
聂无双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淑妃姐姐果然谨慎。本宫以为你会拿着这一封信去给皇后娘娘看呢,说大皇子是本宫偷藏起来的。”
她说罢,慢慢把字条撕了,放在袖中的暗袋里面。
淑妃捂了嘴笑道:“皇贵妃信任臣妾,臣妾自然也要赌一把。”
聂无双心中冷笑,果然是淑妃,话说得这般好听。
她那一天逼着雅充容去把大皇子下药藏起来。她知道雅充容做得到,皇后身边有一个宫女就是雅充容的好姐妹,她接近大皇子易如反掌。而二皇子在淑妃手中,无法得手。聂无双算准是大皇子失踪之后,皇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淑妃,于是她当时写了一封信给雅充容,命她在将大皇子偷偷藏好之后,再去见淑妃。
淑妃此人精明,一点就透。信上聂无双只说她已经将大皇子劫走,而事发的时候,皇后一定会怀疑到淑妃的头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淑妃也将自己的二皇子与雅充容藏起来,这样皇后在“辛夷宫”中搜不到大皇子,见淑妃的二皇子也丢了,自然不会对她有疑虑。
至于聂无双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在信上含糊其辞,并未说明,赌的就是淑妃一定会隔岸观火。
至于三皇子,自然也是聂无双命人藏起。这样三位皇子俱失踪,足以令皇后与淑妃在宫中大肆翻找。这场闹剧中,唯一真正担心的只有皇后,淑妃只要洒几滴眼泪便可蒙混过关。而且若是真的找到大皇子,淑妃还可以交出雅充容,反咬一口聂无双,说这一切都是聂无双主谋。
聂无双想起当时自己的大胆而危险举动,心中不由后怕。若是逼不得以,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把柄放在淑妃手中。
淑妃见她面色不好,笑道:“贵妃娘娘也聪明得紧,如今皇后找到大皇子,就只抓到雅充容而已。臣妾只要不说,这一切看起来与贵妃娘娘一点干系都没有。”
聂无双扶了额头,淡淡道:“哪里能瞒得了长久呢?皇后就算最后明白当时本宫迫于无奈,心中也是会忌惮本宫拿大皇子性命不当一回事。以后本宫的路可真的不好走了。”
淑妃一笑:“所以贵妃娘娘还是要选择臣妾才是,只有臣妾与娘娘合作,才能对抗皇后啊。不然以后你我各自为政,只会被皇后各个击破。”
聂无双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与淑妃或者与皇后联盟都是权宜之计,在后宫,永远只有一个皇后位置。最后谁来坐,都说不得准。淑妃这句话分明是要怂恿她对付皇后了。
她心中笑得不屑,面上却是依然温和,低了眉,笑道:“淑妃姐姐说得极是,别看本宫虽然为贵妃,最后能正大光明坐上皇后位置的,还是淑妃姐姐娘您呢!”
淑妃眼中一亮,熠熠有神。聂无双冷笑,她可没那么傻,平白无故被淑妃推出去当靶子,要争就一起争好了。反正她可没想过要争皇后这个位置。如今皇贵妃的身份已经令她后宫瞩目,这种滋味可是一点也不好受。只有像淑妃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才会垂涎。
她想着,忽的心中一惊,什么时候,她竟把自己与淑妃这类人划开一道鸿沟了。她入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万众瞩目的位置么?
到底是谁改变了她,是自己变了,还是萧凤溟改变了她?
聂无双心中纷乱,但又是蕴了一丝丝甜意,只是这点点甜意中又掺杂了些许微妙的苦涩。
她与淑妃又说了一会话,说道:“如今雅充容因为本宫而被皇后贬入了永巷中,淑妃可否到时候跟皇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淑妃满口答应:“本宫说情的话,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能瞒一刻是一刻吧。”聂无双淡淡道,说罢,她与淑妃告辞离开。
聂无双回到了“甘露殿”中已是黄昏时分。她撩开湘妃竹帘子,看见萧凤溟已经服了药沉沉睡去。
她轻声问一旁的内侍。内侍道:“皇上吃了药,说等贵妃娘娘回来一起用膳。”
聂无双心中一暖,挥了挥手命他退下。
甘露殿中寂静,只有听见远远传来木匠石工的声音,这一连几日,匠人们拼命赶修御书房与朱雀门。仿佛是要竭力抹去这一次逼宫叛乱的痕迹。
聂无双知道,总有一天,这被轰开的朱雀门会整饬一新,被鲜血洗染的御书房跟前的青石板上也会被宫人洗去血迹。这一切的一切只会渐渐淡去,除了史书上的一笔,不会再让人提起。
她坐在萧凤溟的床前,看着他眉心紧锁的眉宇,轻轻拂。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他有他的社稷江山,她也有她的万般为难,两人的路才刚开始,她却已觉得好难好难……
“凤溟,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两全其美呢。”她低低地问。他的手掌微动,原来是被她惊醒。
萧凤溟看着她跪坐在床边,半睁开眼睛一笑:“你回来了?别跪着,会伤了腿!”他说罢伸手一拉,把她搂在怀中。
他困意还未褪去,就这样搂着她迷蒙着。聂无双乖乖埋在他的怀中,他身上有令她安心的气息。仿佛躲在他的怀中,天塌的都不觉得惶惶。
“皇上……”她低声唤了一声,却发现他又睡去。
聂无双还要再唤他,有内侍轻手轻脚地过来:“贵妃娘娘,睿王殿下求见。”
聂无双心口一窒,看了熟睡的萧凤溟一眼,半晌才轻声道:“皇上睡下了,让他等等再来。”
“是。”内侍应道,就要转身出去。
聂无双想了想,又叫住他:“叫睿王殿下在偏殿等着。”
内侍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聂无双悄悄起身,整了整衣裙,这才匆匆出了去。
推开偏殿的门,在光线中,聂无双只看见一抹挺拔俊秀的身影站在殿中。他听到声音慢慢转过头来,忽地轻笑:“原来竟是你来见本王。”
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
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他身穿着银色的铠甲,一举一动,反射着殿外绚烂的霞光,几令她睁不开眼。他慢慢走上前,仔细看了聂无双一眼,眸中略过复杂的神色:“他竟封你做了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