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风冷,岭间惊驴一马成空
晓月初升,一辆毫不不起眼的马车飞驰在林间的岔道上。车厢嘎达作响速度很快,掠过树木枝丫惊起周遭一片晨雾。
马车的后面,瞬间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世界。
“啪!”鞭声清脆,他的气力很大,吃痛的黑马长吁一声,撒开四只健壮的蹄子拼命地奔跑,长长的鬃毛在风的鼓动下肆意地张狂,就好像群魔乱舞般无拘无束。
驾车是个的头戴竹帽,破布烂衫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威武雄壮的身躯显得气态不凡,只是奇特,那竹帽下面之人居然面白而无须。
赫然,他是个居于深宫的宦官。
不过,宫廷乃是皇家居所,宦官乃是天子近臣,通常情况之下若无帝王旨意,怕是连那宫门都迈不出两步之远,这就更别提跨越州郡长途跋涉了。
更何况宦官出宫自是天子表意,不说禁军拱卫,沿途所经乡镇无不会派出奢华仪仗,奉上美味佳肴,又何须像此般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这番行径,简直与戴罪逃亡一般无二。
是何人?又或是因为何事?
“咕噜噜”马车又向前行进了一段时间,顶上装饰的一圈锦布僵硬地垂在棚顶周遭,湿哒哒地向下迹着水珠。
水迹绵延,这不一会儿,挂在四个角上用以驱魔辟邪保佑平安的车穗便被润得湿漉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碰撞着车厢,缘由速度过快继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李英,此处距离九龙府还有多远?”
蓦然,从车厢内传出一个空灵的女声,紧接着厚重的门帷被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掌敛作一束,她将其轻轻拨到一旁,堪堪露出一道四指宽的缝隙。
有了新鲜空气的流入,净化了污浊的环境,马车内的气息瞬间清新了许多,迎面而来的冷风伴随着星星点点的雨雾扑打在她的脸上,散披着的乌黑长发在其背后纷纷扬扬。
她抱紧怀中的年幼童子,侧过身来,不让此间的冰冷的气流侵袭到正在昏睡的他。
童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约莫有四五岁左右上下,稍显稚嫩的眉眼透出一股子灵动和秀气。即使身着粗布制成的纱衣也难掩此间风情,他的肤白若凝脂,他的头发似炭黑,乍一看,忍不住惊声叹道。
好一个风度翩翩美少年!
“吁!”李英听闻,随即驱赶着驾车的黑马稍稍放慢车速。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地图,左手拉住缰绳右手迅疾翻动,细细查看一番过后,这才说道。
“回禀公主,此间已至大涧关,若以此番速度继续行进只需再有七日便可到达大皇子驻军所在的九龙府!”
“再有七日啊……”公主低声长叹一声而又似乎想起什么,望着他驾车的背影转而又道,“落魄在外,何须拘谨,”她捋起耳边的鬓发,“李公公像先前那般称我端木有容便可!”
哪知此话竟然在李英的内心翻腾起滔天巨浪,他大为震动,赶忙惶恐地说道,“小人只是天家奴仆,公主名号怎敢随意挂在嘴边。”
“先前在汉武关外有军汉盘查,小人乃是鲁莽之人,一时半刻竟然想不起其他借口,料想下层之人也未曾听过公主名号只得将计就计……”
“未曾得公主允诺擅自做主,待将公主和四殿下平安护送到九龙府小人甘愿领罪。”
若不是继续操持马车,李英怕不是要跪倒在地,颤颤发抖。
雨雾有些许冰凉,恰如她此刻的内心,越发寒冷。
“天家子弟便是连身边亲近之人都会害怕么?”
不觉想起她英年早逝的母亲,不觉摸了摸怀中熟睡童子的脸颊,温温热热的,很舒服,“庆幸我还有你和哥哥。”她在内心这样想到。
马车奔腾,只感觉车速不如往常,她抬起头看到李英变得更加拘谨的驾车把式,心中长叹不由凝眉,料想此前话语竟然将一个杀伐果断的“汉子”变得这番模样。
天家威严真是恐怖如斯。
“若只因这些小事就刑罚于你,不说你那因为护佑我等兄妹二人死去的忠贞之辈,怕是我的内心也会过意不去。”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相反,等若我与大兄会面,细细阐述妖后奸逆的所作所为,待到大军马踏中原平叛混乱,将之一切拨乱反正,尔等所立功勋自会为万世所表!”
公主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地道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怀中的娃娃不安分地蠕动着,将垫在身下的毛裘折腾得乱七八糟。
似乎是因为她的言语解除了心中的不安,李英的健壮的身躯稍稍挺直了一些。
“啪!”鞭声清脆,黑马长吁一声迈开四肢,脚下的速度似乎又更快了许多。
周遭景物快速地变换着,眼前,是一轮初升的太阳,端木有容迟疑了片刻,刚欲放下敛起透气的帷幕,前方伴着太阳的光辉,一头驴子优哉游哉,从容不迫地漫步在这方曲折小径之中。
不,不对,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带着竹帽,不过是盖在脸上躺在驴上,身着一身青色长袍,细细观来,除却腰间挂的那根三尺青竹杆就再也没有任何杂物。
“李英!”她迫切地唤了一声。
李英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从逃出皇城一直以来,把持朝政的妖后派出的各路人马一刻不停地追杀着他们,也正是这番,从当初护佑先皇血脉的煌煌百人,如今只剩下了驾车的太里司宦官李英一人。
“啪!啪啪!”
手中的长鞭甩得更急,狠狠地抽击在拉车的黑马身上,油光华亮的皮毛瞬间裂开了一条条血痕。
黑马吃痛,黑鼻掀动,口中连吐数口白息,刹那间,风驰电掣。
小道本就不宽,前面驴子漫不经心地行进着,歇歇脚,吃点草,除了背后躺着一个讨厌的人外,似乎一切都会自由自在。
蓦然,他竖起两只细长的耳朵,好像感受到背后的一些不同寻常,回头。
只见一辆黝黑的骏马拉着一辆黝黑的马车。
地上尘雾滚滚,车速势若奔雷。
“咴咴”
见状,它仰身长啼,忽地迈着丈二八开的小碎步窜进了林间,渐行渐远,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懵懵懂懂的周贤杵着青色竹竿从灰土中爬了出来,看着天空高挂的太阳,看着咕噜咕噜从身边飞速掠过的马车,他这才明白了什么。
“呆!小贼,还我驴子!”
周贤大吼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