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顶论战
“呜。。。。。。”
“咚,咚,咚。。。。。。”
号角、战鼓声响起,位于阵前的战车开始奔驰前进。“杀,杀,杀。。。。。。”喊杀声也随之响起,天地为之变色。
战场东北,远处一座高山上,一位长袍老者腰挂长剑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三名少年,背后都插着长剑,四人在向着远处的战场眺望。老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头上插着一支木簪,披肩白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洒,听到远处战场传来的声音,眉头不禁一皱,旋即舒展开来。
“子心、子义,战斗开始了,可有话说?”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道。
背后最左侧的少年听到老者问话,略一沉思,就抬脚迈出一步躬身说道:“师父,弟子以为,秦军必败。”
老者微笑着转过头看着那少年问:“子心,战斗伊始,何以知之?”
“师父,此战可分三步,即三战:第一战联军以战车冲阵,而秦军以弓弩、陷坑、拒马迎击,秦军不可胜。第二战联军必出重甲步卒对秦军步卒,秦军仍不可胜。第三战联军左右两翼骑兵齐出。。。。。。”子心说到此处,却显得欲言又止。
此时站在子心右边的少年迈步躬身说道:“第三战联军两翼骑兵乃是追击。”话音刚落,老者看着他问:“子义,你也以为秦军必败?”
“是,师父。”
“呵呵,若你二人同言秦军必败,那么,秦军必败。”说完,老者得意的伸手抚了抚胡须。
最右侧胖胖的少年向前迈步说道:“师父,为何如此笃定?秦军乃虎狼之师,此次联军虽势大,但胜负未可知啊?”说完,少年一脸迷茫的看着师父。
老者笑着说道:“子恒啊,此战未打响,秦军已然败局已定。”
“啊?”子恒显得更加迷惑。
老者没有继续回答子恒,而是看着子心和子义说道:“你二人虽看破此战结局,但仍未窥透此战,回山后,你二人前往山顶思过十日,不得懈怠。”
听了老者的话,子心和子义赶紧躬身行礼道:“是,师父。”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此战秦军虽败,然非战之过,乃策略有失。但此乃我等外人之想法,或许秦军有不得不战之理由。你二人可有所悟?”
子心和子义想了想同时说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若是你,当如何迎敌?”老者继续问向子义。
“弟子当退兵函谷关拒敌,联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如此一月之内或可破敌。”子义答道。
老者点了点头看向子心。“弟子以为二师弟所言有理,但弟子以为秦军只能退敌,不能破敌。”
老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子恒的脑袋说道:“子恒啊,你可明白?”
子恒瞪着双眼,一副迷茫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师父,弟子不明白。联军虽然势大,但蒙骜将军乃世之名将,怎会。。。。。。”
“子恒,话虽如此,但你可知道此战对于联军的意义?”老者不等子恒说话,接着说道:“此战,乃是魏军背水之战,蒙骜此次出兵,直取魏国,势如破竹,魏王不得已启用无忌公子,而魏无忌乃是王室,若此战失败,则魏国危矣!虽魏王和无忌公子之间有隙,但此乃关乎魏国命运,无忌公子焉能不用命?此其一。而信陵君一出,山东六国除齐国外纷纷响应,共伐秦军,联军带甲五十万,秦军十万,不可力敌,此其二。联军士气高昂,兵锋正盛,当避之而非战之,此其三。由此三点,秦军已然无胜。如你两位师兄所言,若要退敌,只能据守函谷关。”老者看着子恒娓娓道来。
“师父快看,联军前军步卒出阵了。”这时,子义喊道。
老者扭头看向战场,片刻后转身看着子心说道:“子心,此乃你所言第二战,可向子恒试讲之。”
“是,师父。”子心躬身行礼后接着说道:“联军前军步卒出阵,必为魏军重甲步卒,冲击秦军中军步卒,引秦军中军弓弩手,然联军势大,秦军弓弩手必不能持久,则秦军中军步卒必会陷于缠斗,此时联军中军则可以顺势而为,故秦军第二战无胜。”
“可是秦军左右两翼骑兵可以冲击联军步卒啊。”子恒茫然喊道。
子心还未开口,子义说道:“三师弟,莫要忘了联军左右两翼骑兵,虽秦军骑兵善战,但联军左右两翼必然为燕赵骑兵,燕赵骑兵善骑射,且数量必然多过秦军,如此秦军骑兵也就没了优势可言,更勿论联军弓弩手尚严阵以待。”
子恒听完,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难道派一支骑兵冲击步卒不行吗?”
“哈哈,子恒啊,一只雄鹰,断其一翼,尚能飞否?”老者笑着说道。
“弟子以为,或可于后军伏一队骑兵,冲击联军步卒,联军人心不齐,若能冲溃或可力挽狂澜。”子心说道。
“弟子不敢苟同,此乃兵行险着。”子义接着说道。
老者拂了拂长须笑道:“嗯,兵行险着。可为,不可为?留待你们自己思量吧。”
“师父快看,秦军退兵了。”子恒喊道。
老者转头看了看说道:“嗯,退兵了。子心,若你此时退兵,当何以保全?”
子心想了想说道:“弟子当以一部骑兵切断中军步卒的缠斗,而后令两翼骑兵变阵以待,令中军后撤,徐徐退之。”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徐徐退之,难啊!子义,你待如何?”
“弟子以为,中军弓弩手先撤,骑兵次之,步卒断尾。”子义说道。
“子义,若是如此,步卒危矣!师父,弟子以为二师弟此法不妥,断不可如此。”子心大声说道。
“大师兄,若不如此,怕是骑兵也难以保全啊!”子义说道。
“呵呵,步卒断尾。唉,站得太远,无法窥视战场全貌,不然当知蒙骜如何退兵。”老者说完,摇了摇头道:“子心,战场之上不可有仁慈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而子义,此法一次可矣,再行则军心必乱。”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子心和子义同时说道。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联军已胜,也就至此而止了。唉,秦自孝公变法,夺魏河西、函谷,至此秦东之地无忧,后又取巴蜀之基,经六世,已然国富兵强,而山东六国不思进取,如此,怕是灭国之日不远啊!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啊!”老者说完,一脸悲呛。
子心、子义、子恒互望一眼,子义缓缓说道:“师父,不必如此,人定胜天,想来秦军五年之内尚无力做到,若六国韬光养晦,奋发进取,一心抗秦,或可挽救。”
老者听完子义的话,苦笑一声,说道:“五年,又能若何,各国王上昏庸,不识贤能,焉能奋发?到时秦军一出函谷直取韩魏,二出武关、巴蜀直取楚国,三出上党直取燕赵,六国何人能挡?更勿论六国齐心抗秦了,秦国远交近攻,分化六国,可笑齐国还妄自尊大,可悲、可叹啊!”此时正值日头当午,山顶偶有微风吹过,老者双眼紧闭,流下了两行浊泪。
“师父,弟子以为八年之内,秦军必然无法做到。“子心说道。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没有转头,看着远处说道:“子心何以如此笃定?”
“这。。。。。。弟子以为秦国虽无外虑,却有内忧!”
“哦?子心试说之。”
子心犹豫了一下,一脸尴尬的说道:“弟子不知,只是感觉。也素闻当今秦王宽仁,或。。。。。。”
“大师兄,你莫要忘记,当今秦王即位后,便命吕不韦率军攻打周国,又命蒙骜率军攻打韩国成皋、荥阳,设三川郡。而去岁又命蒙骜挥军攻取赵国太原、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城,同年又攻取了魏国高都和汲。而今又命王龁攻打赵国上党,设太原郡,及此次蒙骜率军攻魏,这些都如何解释?而且秦自孝公变法以来,经六世而强,且早已看透山东六国空虚匮乏,是以历任君主都以一统天下为任,加秦国屡有名将、明相,故弟以为,当今秦王亦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不出五年,秦必出兵天下。”子恒张口说道。
子心听着子恒侃侃而谈,很无奈地看了子恒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子义也瞪了子恒一眼,不再说话。
“呵呵,好了。不说这些,徒费口舌耳。值此乱世,尔等当用心读书、静观天下之变可矣!”老者摆手说道。
“弟子谨记。”三人齐声躬身行礼。
老者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说道:“此间事了,我等速速离去罢,以免被人发现。”说完,老者迎着烈日向山下走去,三人跟在老者身后。几人慢慢消失于山林深处。
注:公元前247年春,秦庄襄王命王龁攻打上党郡。设立太原郡。魏公子信陵君合纵燕、赵、韩、魏、楚五国联军在黄河以南击败秦军,蒙骜败退。联军乘胜追击至函谷关,秦军闭关不出,后联军退兵。此战后,信陵君魏无忌名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