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各有胜负（二）
乐甘率领五百骑兵狼狈的从林中向东逃出，本以为要逃出生天，却不想刚一出林就看到策马冲来的赵军骑兵。
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声音对赵军来说是激昂，是兴奋，是军功，对于乐甘和身后的五百燕军来说，是丧钟，是失败，更是无奈。
虽然自军也是骑兵，但两支骑兵对垒，一支已经开始冲锋，另一支还在原地等待，更何况，将士眼中的恐惧。
如今能做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冲上去拼命，要么四散而逃，他们不可能再返回树林被火烧。对于乐甘来说，这两条路都是死路，冲上去要被赵军骑兵如洪水般淹没，四散而逃，只不过略微增加存活的几率罢了，别忘了，树林两边也有赵军。
看着距离自己六十步的赵军，看着赵军骑兵开始张弓搭箭。乐甘无奈的回望了一眼，而后闭了闭眼睛，猛然开口说道：“打亮火把，放下兵器，下马投降！”
身后的燕军士卒一听，虽然有些不甘，但亦是无奈，只好将手中长戟仍在了地上，而后自有人打亮火把，全军下马跪地而降。
看到燕军士卒下马投降，赵军骑兵指挥喝令放下弓箭，而后士卒们端起长戟冲上前去将燕军降卒围困。
“启禀将军，方城守将乐甘投降，我军正在追杀四散之敌。”一名士卒轻骑奔来说道。
廉颇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传令下去，将乐甘带来此地，而令后军一千士卒堵截逃回方城燕军，其余士卒不必追杀逃敌，速速整顿，准备夺取方城。”
“诺”
此战从开始到结束，一个时辰不到而已，真正两军相接也只是在林中，其余时间都是在追杀燕军和收拢降卒。
看着甲胄俱全、跪拜在地的乐甘，廉颇抬手说道：“将军请起。”
待乐甘起身后，廉颇想了想，对身后士卒说道：“传令么开，令其进攻方城南门，我军两千骑攻打西门。”
“诺”
传令兵刚要离去，却听得乐甘开口说道：“将军且慢。”
廉颇扭头，眯眼看向乐甘。
乐甘施礼说道：“若是将军不弃，在下可前往方城外招降。”
廉颇听后问道：“若是方城燕军不降，当如何？”
“末将可孤身带领赵军入城，若是不降便里应外合夺城。”乐甘朗声说道。
廉颇听后，心里一阵鄙视。刚才廉颇不是没有想到让乐甘配合夺城，但廉颇并不直接开口，就是想要看看乐甘此人如何。
不成想，乐甘身受燕王器重，竟然如此行事，率军投降姑且不说，竟以此而反身夺主之地，此人身上半点骨气没有。
廉颇甚为厌恶！
不过廉颇还是笑着说道：“既将军有此意，甚好，如此便辛苦将军！”
半个时辰后，方城城门大开，守军两千八百余人投降赵军，有不从者一百余人，皆被赵军所杀。
武阳，南二十里！
子心率领三千燕军骑兵藏在一片树林中。只是此时已是丑末，眼看就要到寅时，子心还是没有下达攻击的命令，不只是子恒不解，连带着燕军士卒也不明白子心为何不进攻。
看到子心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子恒踱步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走到子心跟前，小声问道：“师兄，眼看已到寅时，为何还不进攻？”
子心抬头看了看子恒，摇头说道：“未到时候。”
子恒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解的问道：“师兄，过了寅时，就是卯时了，那时。。。”
子心摆手说道：“师弟勿急，再等等斥候消息。”
“师兄这是为何，你我赶来已近两个时辰，天气阴冷，师兄只让斥候半个时辰前来报一次赵军巡哨，如此下去，只怕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子恒仍旧说道。
子心听后，冷冷的看着子恒不说话。倒是把子恒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子心为何如此，看到子心冷眼一直盯着自己，子恒心里却是非常害怕。
过了一会儿，才听子心缓缓说道：“为将者，当深谋而远虑，师弟亦是读过兵书之人，当知晓战场之上，非是你一人而战，乃是身后数万士卒以性命相托，士卒背后亦是百姓相托，百姓、士卒亦是国家之根本，岂能妄动？”
“师兄。。。”子恒肃手而立，有些不知所措。
“逾是临战之时，逾要沉着应对。若是领军之人心浮气躁，必然百密而一疏，或可断送士卒之性命。”
“弟知错。”子恒红着脸施礼说道。
子心接着说道：“兵者，以正奇为策，以阴阳为谋，莫以为出其不意便可获胜，当多多观察，多多思量。今日再教师弟一言，夜晚偷袭，若敌军无异动，当择丑寅之时而动。师弟可知其意？”
子恒听后，却是不解，只是疑惑的看着子心。
子心接着说道：“择丑寅而动，盖因此时乃是易睡之时，即便巡哨亦会懈怠，因点军多在卯时。待敌军崩溃，便可追杀敌军，卯时天亮，亦可观察敌军撤退之形，判其是否有伏兵。”
“师兄所言可是曹刿破齐？”子恒亮眼说道。
子心点头说道：“亦有相同之处，多思量先贤之用兵。此外，若择丑时而动，必然敌军众多，营中之战需耗费时辰。。。”
“弟明白了，师兄是要寅时而动，敌军只一万，我军三千，偷袭之下，敌军稍作抵抗便可溃乱。”子恒说道。
子心点了点头，看子恒如此，子心也很欣慰。不过子心还是说道：“斥候探营，除探查营中防御外，亦要探查巡哨人数、巡营时长、赵军装备、营防构造、巡哨换防等，若是仔细，还需探查各时辰巡哨士卒的步伐、兵器角度等。”
子恒听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子心，不曾想斥候竟要探查如此多的东西。
子心却是感慨，一些书上说到打仗，无非就是两军对垒冲杀，或是阴谋、阳谋的计策，但子心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在后世的侦察兵训练中，子心看过很多战例，都是细节决定成败。
同样，为什么侦察兵在后世那么重要，像营属侦察连、团属侦察营，都是部队里的尖兵，就是因为他们需要侦查的东西太多，需要侦察兵有好的军事素养，更需要有敏感的头脑。一个细节能反应出的问题，或许就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若是巡哨士卒步伐缓慢、无力，表明巡哨士卒亦是困倦。手中长戟多为竖立，若是角度越大，同样表明士卒困倦，手中无力。”子心缓缓说道。
子恒边听边思考，不时点点头，心中对师兄的佩服越来越深。
这时，子心身后两人上前几步，走到子心跟前，同时施礼说道：“将军大才，我等敬服。”
子心一愣，急忙站起来，托起两人说道：“两位师帅折煞在下了！”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这三千骑兵的正副师帅，乃是兄弟两人，正师帅公苏代，副师帅公苏延，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能做到师帅也是因为燕王喜在点军围猎之时，两人骑射俱佳，被其选中。
“将军勿怪，适才我兄弟二人亦是疑惑，是以才偷听了将军之言。”公苏代说道。
子心摆手说道：“无事，在下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公苏代老成持重，其弟公苏延倒是有些直爽，似乎对子心的话有些不满，开口说道：“将军不必过谦，我二人从军虽只五载，但从未听哪位将军提及适才之言。”
公苏代却是说道：“将军，我公苏家世居燕国，先祖皆是从军，亦有幸见过我燕国众将军，然如将军这般谨慎用兵者少有，若如将军这般，只怕我燕国亦不会被赵军屡败。”
“正是。”公苏延接口说道。
子心听后倒是对两人心生敬意，两人看来对燕国忠心耿耿。这时，一名斥候快步奔入林中，到了子心跟前，施礼说道：“启禀将军，寅初，赵军巡哨步伐较丑末缓慢，自东而西巡哨，竟是差了快一刻，手中长戟朝下倾斜亦是有所加深。”
子心听后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两位师帅说道：“延师帅，请即可率兵一千南下，绕过敌营至敌营背后埋伏，待营中乱起，可从后方放火袭营。”
“诺”
公苏延刚要转身，子心开口说道：“师帅且慢。”
子心指着子恒说道：“让在下师弟与你同行。”
公苏延一愣，有些为难的样子。子心却是开口说道：“待袭营开始，无需管他。”
“这。。。”公苏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子恒有些不服，刚要开口，便听到子心沉声说道：“这是军令。”
子心话音刚落，公苏延施礼说道：“诺”
子心看了眼子恒，虽然自己面色沉着，但仍是忍不住担心子恒。倒是子恒一脸兴奋，跟着公苏延就去点军出发了。
子心收回心思，看着公苏代说道：“代师帅，你我二人帅兵两千，一刻后前去袭击赵营正面，一千五百骑兵径直冲营，五百骑兵每人举两支火把，在应外奔驰呐喊。”
公苏代听后，略微一想便开口问道：“将军此举是要迷惑赵军，乱起军心？”
子心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赵军素来强悍，军纪严明，虽是乱起，亦会整军抵抗，此时乱起军心，待后营被袭，赵军或可溃乱。”
公苏代听后却是无比佩服，如此深谋远虑之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子心久经沙场，却不想其年纪不大，思虑竟是如此周全。
寅时四刻，子心看着赵营里灯火通明，摆手说道：“上”
一伍士卒背着弩箭和绳索，摸索着开始向赵军营门处靠近，另外一伍士卒也是严阵以待。正如子心所说，此时离卯时点兵不远（古代军队点兵一般为卯时三刻，所以卯时就要起床），士卒们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以为又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
子心所利用的，其实也就像那句老话一样：黎明前的黑暗！
待士卒慢慢靠近营门，两名士卒多在火光黑暗处，端起弩箭冲着营门上的两名士卒射去，两声闷哼，营门上的士卒便无声而亡，身形倒是还靠在营门上。
这时，一队赵军巡哨过来，燕军士卒急忙隐下身子。只是这队赵军巡哨也是有所困意，没有再四处观望，而是例行公事般从营门处经过。
待巡哨走后，燕军士卒上前，搬开营门处的拒马，而后又将绳索套在了营门上，这才拽着绳头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