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刘知远献策决黄河
次日天明,石重贵带领大军来至邺都城下,见城楼之上,天雄军严阵以待。心想,我军急行一夜,早已疲惫,天雄军以逸待劳,不可强攻。可师出以救楚王之名,来至城下,若不攻城,如何堵悠悠之口。正在为难之际,听见城楼之上有人喊话:“石重贵,如今你的兄长和监军石重信在我们手上,若要想他活命,赶快下马束缚,带兵来降。”
石重贵抬头一看,见喊话之人身边绑押着一人,正是监军、楚王石重信。石重信心中一惊,暗道:“他怎么还没死,真是命长。”刘知远见此情景,夹马来至石重贵身前,道:“元帅,监军在他们手上,这刀剑无眼,士兵攻城投鼠忌器,如何是好?”
石重贵正在寻思除掉石重信的计策,本想以救楚王为名,发兵攻城,让石重信死在乱箭之中,现被刘知远这么一说,也就不好下令。这时,又听见那人喊道:“石重贵,滑州已被张从宾将军占领,你前有强兵,后无退路,若不投降,遭遇此等大败,石敬瑭也不会饶了你。”
石重贵一听,心中不安。正好此时,滑州守将张万迪满身是伤,来至阵前,说昨天深夜,张从宾亲信大开城门,引张从宾兵马入城,滑州丢失了。石重贵听闻,大吃一惊,差点跌下马来。忙令封锁消息,全军后退,行至一山谷处,只听见一声炮响,左右两侧冲杀出无数天雄士兵,晋军应对不及,大败,石重贵只得率二万多残兵退至黄河北岸。
二十万大军损失十之七八,滑州丢失,监军被俘,辅国将军叛变,镇国将军失踪,自领兵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惨败,城楼喊话人说得对,如此惨败,石敬瑭是饶不了他的,石重贵心情怀极了。是夜,石重贵正在大帐中愁苦神伤,军士来报,说郑滑节度使刘知远在帐外求见。
刘知远,乃西汉高祖刘邦之后,刘邦为赤蛇之后,当年斩白蛇取义,建立四百年大汉基业。刘知远既为其后,血脉非凡,生有异象。年少时,熟睡于汉高祖墓长陵侧,一条血红的小蛇从其鼻孔钻入体内,从此体质异常,武功大进。后投李嗣源从军,取李三娘为妻,曾换马相救危机中的石敬瑭,深得石敬瑭的信任。石敬瑭建立大晋后,封刘知远为郑滑节度使,经略中原要地。但刘知远内心深处,一直梦想恢复大汉江山,再现祖宗荣光,后来他建立后汉,抗衡契丹,皆出于此。
刘知远进至大帐,见石重贵闷闷不乐,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元帅不必过于介怀,我有一计,定能反败为胜。”
石重贵冷冷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两万残兵败将,再有妙计,又怎能反败为胜?”
刘知远道:“元帅此言差矣,我们可不只有两万残兵,我们有百万雄兵。”
石重贵道:“百万雄兵,在哪?”
刘知远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石重贵很不耐烦,道:“你什么意思,快说。”
刘知远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石重贵道:“你是说,这黄河之水就是百万雄兵?”
刘知远道:“不错,战国时期,秦将王贲久攻魏国都城不下,引黄河之水灌大梁,魏国遂亡。唐末时期,朱温与李克用隔黄河对阵,胜负难分,朱温决河堤以黄河之水淹之,李克用遂大败。今元帅若能巧用黄河之水,何愁范廷光、张从宾不灭?”
石重贵眼前一亮,道:“妙计,妙计。只是如何巧用?”
刘知远道:“黄河之水,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只要将滑州黄河大堤挖掘出几个大口子,水军便一往直前,所向披靡。”
石重贵道:“大水一至,玉石俱焚,如此,只怕是城中平民百姓,也将遭遇大难?”
刘知远道:“王爷,为帅者,当不应有妇人之仁。”
石重贵道:“事关重大,容本帅三思。”
刘知远道:“军机瞬息万变,元帅当早做决断。”
石重贵道:“本帅自有计较。”
刘知远走后,石重贵犹豫不决,他虽算得上心狠手辣,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杀害数百万无辜的百姓性命,他还是心有不忍,冯云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若不如此,如何转败为胜,向皇帝交代呢。石重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做不了决定,睡也睡不着,遂命人把冯蒙叫来,听听他的意见。
冯蒙听后,说道:“王爷,臣还是那句话,王者无情。当今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可谓是生不如死。王爷若真心忧天下,应志在皇位,登基之后,大治天下。李世民征战四方,死在他手中的人不下百万,可因贞观之治而受惠的百姓又何止亿万?王爷何不效仿唐太宗?”
石重贵道:“造此大孽,我有何面目面对云儿?”
冯蒙见石重贵已经心动,道:“若是为了王妃,王爷更要决堤。”
石重贵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蒙道:“王爷若不决堤,势难扭转败局,回宫之后,怕是被皇帝所不容,不仅将永远与太子之位无缘,甚至性命难保。王爷一旦不在,王妃或殉情而死,香消玉殒;或发配为奴,委身他人。王爷与王妃两情相悦,情深似海,这样的结局是王爷你所愿意看到的么……”
石重贵喝道:“别说了,你即刻回去准备,明日晚上,率领本部人马,前去滑州黄河大堤,决堤防水!”
冯蒙欣然应命,转身离去,石重贵道:“回来。”
冯蒙道:“元帅还有何吩咐?”
石重贵道:“今夜派人到滑州、邺都等城放话,就是我石重贵明天率军反攻,城破之日,实行屠城,鸡犬不留。”
冯蒙道:“王爷这是何意?”
石重贵叹道:“百姓听得此言,也许会连夜逃走,能少杀一个是一个。”
冯蒙道:“王爷真是仁慈,臣现在就去安排。”
石重贵看着冯蒙离去的身影,冷笑不语,脑海中想着美丽善良的冯云,一声长叹。
第二日夜晚,冯蒙奉令率众来至滑州黄河大堤,开始决堤。经过半夜的挖掘,终于挖出了五六个数十米的大口子,堤防骤溃,那黄河之水如脱僵野马,奔泻而下,卷起滔天巨浪,浩浩汤汤朝滑州城、邺都城冲去,城中军民因事前毫无所知,又是深夜,洪流踵至,猝不及备,大多都被水淹死。邺都的李重美、范廷光,滑州的张从宾,在士兵的保护下,凭借自身的高超武功,总算幸免于难。
次日天明,李重美在范廷光的陪同下,登上城墙,见洪水盈于城,尸体漂于海,呼号震天,悲惨之极,心中戚戚,忧伤不已。大怒道:“石重贵真是丧心病狂,竟行此惨绝人寰之事,来人,把石重信带过来,我要杀了他,以泄民愤。”身边的范廷光支支吾吾道:“殿下,石重信昨夜已经被水淹死在大牢之中了,都是属下失职,让他就这么轻易死掉了。”
石重贵一怔,道:“什么!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
范廷光遂引李重美来至一房间,见一尸体全身浮肿,正是石重信。可怜黄麟之后,堂堂楚王,竟是这样一个窝囊死法,成为水下之鬼。李重美念其亲戚一场,乃命人草草下葬。同时命令在场之人,要严密封锁消息。
范廷光道:“王爷,石重贵决堤防水,城内守军死伤过半,损失惨重,石重贵极有可能趁此机会攻城,我们要早作准备。”李重美然之,遂整顿军马备战。中午时分,经过清点,发现幸存士兵还有二万多人,可能战之兵不到八千,李重美、范廷光心中惶惶,速命人前往魏州请求援兵。
正在此时,滑州的张从宾仓皇来报,说是今早天还未亮,石重贵在大水肆虐滑州城之时,率领数万大军,攻取了滑州,自己手下的三万将士全军覆没,只有自己凭借武功,侥幸逃得性命。如今石重贵正率领大军奔向邺都。
李重美听后,心中大惊,良久未言。只有范廷光叹道:“前天我们还大胜,形势一片大好,正准备攻取开封,兵指洛阳,想不到没两天,竟落到如此境地,真是天不助我。”
张从宾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石重贵正率大军来图邺都,望殿下早做打算。”
李重美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天之败,非人之罪,时也命也。如今城内空虚,为今之计,只有放弃邺都,退守魏州。”
范廷光道:“殿下,邺都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更何况城中尚有精兵八千,倘若坚守至援兵到来,胜负尤未可知。”
李重美道:“罢了,罢了,如今城中百姓遭遇水灾,民不聊生,战火一起,势必雪上加霜,听闻石重贵攻城之后,要实行屠城,万一失守,势必连累全城百姓,还是让邺都成为一座不守之城吧。”
张从宾生气道:“殿下,古之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臣投靠殿下,是为图大事,非求仁名。”
李重美道:“张将军,你放心,你报仇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本王是不会做影响你我复仇大计的事的,如大事不成,大不了到时本王把传国玉玺送给你,以作补偿。”
张从宾道:“属下不敢。”
李重美道:“滑州已丢,守军数千,邺都断不能久守,到时援兵未至,我等皆死亡葬身之地,不如暂且退回魏州,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范廷光、张从宾默然不语,只得依令而行。午饭过后,三人带领残兵败将奔魏州去了。
却说石重贵收复滑州,命张万迪守城,自己和刘知远率军来至邺都。此时洪水已退,石重贵见城门大口,城墙之上无一兵一卒,怕有埋伏。找来几个百姓一问,才知天雄军已尽数撤离,石重贵心中不信,为谨慎起见,当晚在城外安营扎寨,同时派了几百斥候进城确认,第二天受到报告,城中确实无兵,才下令大军一营一营,缓缓进城。
进至城来,石重贵密令冯蒙搜寻石重信的下落,一经发现,秘密斩杀。同时,发布军令,发放军粮救济灾民,命军士帮助百姓救灾。几日下来,石重信没有找到,还好城中民心渐安,石重贵见大局已定,准备攻取魏州,遂与刘知远上表,奏报天子,请求增兵。
大晋皇帝石敬瑭得到奏表,得知邺都收复,范廷光退守一隅,而大军损失过半,石重信下落不明,可谓是喜忧参半。遂回旨石重贵,说他征战劳苦,功在国家,希望他不要介怀石重信的失踪,好生用兵,乘胜攻取魏州,彻底肃清叛贼,五万援兵不日将至。
石重贵收到回旨,大喜,遂与刘知远商议攻取魏州之事。自刘知远献策决堤,让石重贵转败为胜后,石重贵对他的态度,自是和之前不一样。而刘知远城府极深,早就知道石重贵志在天下,故在向石重贵出谋划策时,总是从这一点上考虑,久而久之,深得石重贵的欢心和信任,为他今后建立后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