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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 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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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来自京都的信使很理解林杉的布置。du00.com换一个角度来讲,从信使知道林杉隐居所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清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言无赘述,信使便离开了书房,自有侍卫领他去了偏厅歇足,等待详细安排。待信使走后,林杉收拾了桌上的匣子,一句那支刚才蘸“水”书写的狼毫笔,走近屋角炭火盆旁,信手扔了进去。

匣子外表的漆虽然能防火,但满满一盆竹炭烧得正旺,从内部侵袭的话,还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将那盒子燃得只剩一层漆皮。而狼毫笔则是触火即燃,很快烧毁。

看着火盆里旺盛了片刻又渐渐黯然下去,还原成竹炭本来那种絮绒一样的火花,林杉又环顾了一眼书房内的事物,大致估摸了一下,在他离开这里之前,要烧的东西恐怕不少。如果这些留有他痕迹的事物保留下来,唯恐今后会成为祸根,惹怒来这里寻他的某些人,拖累当地无辜的百姓遭受屠害。

又要烧啊!

林杉默然在心里感慨一声,在书房内来回扫视一圈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书架旁的剑架上。那把剑说起来也算是烧书铸就,并且此剑的意义正巧不在力,而在智,隐隐然恰如其分。柯坚为了铸这把剑,半数机缘偶得,半数心血淋沥,收山之作,亦是恰如其分。

林杉望着那把剑,想到不久后就要去的地方,脸上渐渐现出笑容。望着那把剑,就如面见柯坚本人,林杉仿佛又看见了柯坚那双被炭火烤红的眼,凝聚着他整个人的精神。准确盯在他手中大锤砸在一把粗铁条上的每一寸位置。

他下意识走近剑架,伸手搭在横着的剑柄上,与刚才拔剑搁纸不同,这一次他准备拔剑,是心怀欣赏的情绪。

不过,不等他臂上用力,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引开了他的注意力。他松开剑柄,转过身来,等待了片刻,门口才出现廖世的身影。

不知为何,廖世在看见林杉第一眼时,最先注意到的竟是他背后剑架上横摆的那把剑。

“美人辞君拂筝泣,将军冲阵弹铗歌。”廖世的目光在那把剑上停顿了片刻才收回,重落林杉脸上,淡笑着又道:“柯家好东西啊!”

林杉很想解释说。这把剑虽然由柯坚出品,但绝非能用于战场砍杀的承力利器。但话到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下了这话意,只是顺势点头道:“此剑是柯前辈收山之作,构造极具精巧。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借你玩几天。”

“剑可不是玩物。”廖世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再继续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调转话头道:“我要走了,刚才忘了向你告辞。”

林杉一怔。

照理说,还有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杉就要离开此地,廖世自然不会留驻在这里,他早就想走了。但如果是廖世这么主动且正式的宣告辞别,那此事的意义就又会有些不同了。

“准备去哪儿?”沉默片刻的林杉刚开口一问,很快就又追加一句:“莫不是……你准备回那里了?”

廖世闻言,双目微睁,说道:“你真是让我感觉害怕。”

林杉没有理廖世的话。只是紧接着又问道:“是不是严家那位出什么问题了?是我疏忽了,现在提了他才记起来,最近这半年里。他已极少再跟在你身边来来去去了。”

廖世点了点头。提及严行之,他的心情顿时微生黯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隔多年,没想到最后让你愿意回去的理由,竟是如此……”林杉感慨一声,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廖世要回的地方,既储藏了他成长的记忆,也留存着他痛苦终生的一段记忆,此事说起来极为复杂。并且思及那地方的古怪环境和古怪的某个人,他此番回去也料不定是福是祸,一时间林杉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什么时候走?”沉默良久之后,林杉轻声开口说道,“我安排几个侍卫一路护送你。”

廖世默然驱散了心里的那片阴霾,稍敛心神,然后慢慢开口道:“我当然不会早过你走,不过你不必给我安排侍卫,你不会不明白,武功再强的人也抵抗不了我那师弟的一把药。此去生死半数,我虽然不愿医治于人,却也不想害人性命。”

思及廖世的那位师弟,因为此时牵系自己重视的人,林杉眉峰不禁微跳。

廖世见林杉不说话了,忽然叹了口气。此次来找林杉的主事说完,他便收起了有关这事的心情,着眼另一件事,微笑着说道:“不知此次辞行,下次再聚又会是哪个年月,这几天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物,尽管开口。”

林杉目色一动,注视着廖世良久后才道:“叔,你这么说话,我总觉得不放心。”

“是不是听来像在说遗言?”廖世忽然哈哈大笑一阵,敛笑后又道:“如果我真的死在那儿了,你记着让严家老儿给我披麻吊丧,这老小子坑我啊,早早就扔了个麻烦在我身边,我又不好甩脱,可恼。”

林杉想笑,一时又笑不出来。

如果廖世真认为严行之只是个麻烦,凭他的性格,随手抛弃掉就行了,他不是做不来这事。但他如今果真做不来这事,便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并非真认为严行之是个麻烦。而若非严广知悉这一点,有怎能“坑”得到他呢?

廖世为了治疗严行之的家传怪病而回到那个存在万分凶险的“家”,即便不说全部,也至少有一大半是他甘愿如此冒险行走。只是他总习惯扯严家那位长者几句闲话、坏话,才会有让严广给他戴孝吊丧的话扔出来罢了。

廖世将要回哪里去,这一趟意味着要承担多大的危险,这世上目前恐怕就只有林杉一人了解。只因为他们两人在师门上存在一些久远渊源,以及自己本身又存在数道割裂不开的交集,这些过往经历让这两个隔着辈分的人对彼此都了解得比旁人深彻许多。

所以,了解此时所代表的意义的林杉此时不想与廖世戏言,但他又知道廖世的脾气,亦是个不容易被劝的人,并且倘若廖世被劝回头,也许严行之那最后一丝得到治疗的机会也会因此失去,一时之间,林杉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林杉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叔,你回去真的能找到治疗严家怪病的办法么?”

“嗯?”廖世刚才似乎是在走神,闻言只神情恍惚了一下,并未回答。

林杉斟酌片刻才又问道:“听说,严广结识你的初衷就是为了请你给他母亲治病,如果那时候你能回去一趟,也许就没有今时严家两位孙辈的病难了。”

廖世似是到了此时才刚刚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慢慢说道:“那时的我才刚从鬼门关逃出来没过多久,可是半分都不想回去。再者,我知道自己用药的习惯,太重太狠,那时严家太夫人五十多岁了,我何止不敢用药,连动口说一句都生怕被严广那老小子缠上。”

林杉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却在心里道:与药相比,其实你还是更看重人命。

看见林杉脸上浮现的笑意,廖世话语微顿,兀自感叹一声,才接着说道:“严家太夫人虽然无福活到甲子年,但活到五十八,子孙圆满,也就够了,没有必要在晚年最后一段日子里还要忍受治疗的痛苦。但是严行之这孩子不同,如果机缘合适,而他又能熬得过来,病愈之后可有大把青春可度。这孩子,学医有天赋。”

林杉微微一笑,没有对廖世的话表达自己的看法,只道:“叔,你变了许多。”

“哦?”廖世神情微滞,旋即又笑着道:“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个形同疯子的师弟有没有变,是变得正常些了,还是更疯狂了?”

“也许吧。”林杉想了想后说道:“他对你的歉疚,会让他变得收敛些;但也有可能,他愤恨你的离开,会变得更为疯狂。人还是最容易被人改变,但这世上能改变他的恐怕就只你一人,他或许除了你之外,会视所有外来者为仇敌。”

廖世明白了林杉的意思,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道:“我会叮嘱严行之,叫他提防。”

林杉沉吟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说道:“我还是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至少能把你们送到山谷外,万一有什么事,可以立即接你们回来。那地方山多路少,恐怕沿途会遇到匪寇。”

“也好。”沉吟了片刻的廖世总算同意了林杉的建议,但他很快又强调了一句:“为了那些后生们好,我可把丑话撂在前头,不许他们跟上山,否则没准去多少就得死多少。”

林杉笑着点了点头。

廖世随后便告辞离去,不过在走之前,他又与林杉约好了,次日会再来,只是没说为了什么事。

林杉今天的精神状态着实有些差,也就没再多与廖世聊及其它,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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