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药鬼
林杉神情一怔,因为就在刚才,他也想到过莫叶的父母,所以这一次面对莫叶对于这方面的疑问,他没有完全避而不谈,只是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回答道:“你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的好兄弟。”
“你的母亲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而且长得非常漂亮。”林杉谈及莫叶的母亲,嘴角不禁浮现一抹极为细腻的笑意,那是一种莫叶第一次见到的笑容,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林杉见她那好奇的模样,不禁伸出手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尖儿,笑着说道:“比你漂亮,也比你聪明。”他忽然摊了摊手说道:“师父真是觉得为难啊,什么时候你也能像她那样聪明得让我无可奈何呢?”
莫叶成功被他逗乐,咯咯笑道:“那样师父不会觉得头疼和烦恼么?”
林杉摇头说道:“等到那个时候,师父就不用担心你被人拐骗,可以放心大胆去寻找你的师娘了。”
莫叶闻言一怔,旋即恍悟过来,生病之中的她特别害怕被人冷落在一旁的感觉,即便这还只是幻想中的结果,于是她有些害怕的问道:“师父,等你娶了媳妇儿,会不会就要离开我了?”
林杉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说了什么不适宜的话,但他不想刻意去说谎骗莫叶,于是他想了想后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到时候你早提前一步嫁了喜欢的男子,再也不需要师父的照顾了呢!”
经过林杉这一提示,想到以后自己也会嫁人,莫叶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了一半,片刻后才又伸出头望着林杉说道:“等叶儿长大以后,会对师父像对父亲一样孝敬的,所以请师父也要一直陪在叶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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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安快步赶到镇上,找到林杉所说的乌棚巷里的那家‘三两药铺’。
一路上他还纳闷,乌棚巷这种乞丐扎堆商铺少的巷子,怎么会有这么一家药铺。因为这样的人群里是没什么人有钱能够买药看病的,而且通过一路上的询问,马安也得知了‘三两药铺’店名的由来,不论什么药,一付三两银。
昭国现在国势渐稳,而一个国家若国势强盛,货币的购买力一般来说也要高效和稳定很多。现今三两银子足够乡村人家一户五口人一个月的口粮花费,而在‘三两药铺’,普通的风寒一副药抓下来也是三两,这简直跟打劫无异。
马安不禁在心里腹诽,这药铺还没有破产真是奇迹,这药铺的掌柜在给别人开药之前,似乎更应该先去县里找大夫好好瞧瞧自己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可当马安见着了药铺的主人,那些腹诽之词瞬间便都消失了,他甚至都激动得想给自己临头浇一瓢凉水。
‘三两药铺’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精瘦但目光炯炯的老头儿,马安却认得,他就是世人并不详知的‘药鬼’廖世。廖世诊病的技能似乎不怎么高明,有些病他似乎都诊断不出,只是极擅长药理,所以他被杏林界的人物取外号,称之为‘药鬼’,绝妙之处就在于他葫芦里的药。
相传只要是他能写出的药单子,十成的就能有效,不过这个事儿也没人一一验证过。诊病与施药同是一家,怎么可以分开来进行研究呢?所以也有人揣测,不是他写的药方十成有效,而是无效的药方他不写,无解的疾病他不诊。不过无论如何,以林杉与‘药鬼’的交情,马安便相信,‘药鬼’必定是有两手深藏不露的。
见了廖世的面,马安纵然心情激动,但也没有多做寒暄,扯着他的衣袖就把他往外面带。
廖世好不容易挣脱了马安的手,甩了甩袖子说道:“猴急什么,我老人家一把年纪,被你这么一拉扯身子骨都快散掉了。”
马安闻言反倒冷静下来,站在门口笑着说道:“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岁,对熟人就别在这儿倚老卖老了。把药价抬这么高,不就是为了不出诊吗?天天窝屋里还没休息够呐?你干脆直接在屋子里挖个坑,就再不会有人打搅你了。”
廖世无奈的叹道:“这才几年的功夫,你跟着他都把嘴巴磨得这么利了。唉,怎么越是老熟人越是嘴这么损呐,我这都是结的什么人缘哟!”
不料马安丝毫不理会他的感受,只是继续催促道:“快点吧老鬼,说你两句又不会掉你几块肉,从邢家村到你这里一个来回要多久,那位只怕早在心里算了几遍了。你若再这么磨蹭,我只好劝你准备个结实点的药箱了。”
“沾上你们我算倒了血霉了,得了,这些我都认了。”廖世甩了甩袖子,回屋准备去了。
马安带着廖世从镇上回来时,刑风也才刚从水库回来不久。
因为老爹游猎的职业,平时擦伤划伤的事也不在少数,家里没有女主人,有很多琐碎的事都是经由刑风去办,所以刑风虽然不认识那个老头是谁,却认得他肩上挎着的药箱。只要是药箱,模样似乎都是相近的,都那么方方正正,仿佛很重的样子,却让人觉得神秘而又有些可怖。
所以,认出了药箱的刑风有些紧张的拦在了马安身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叔叔,是不是莫叶出事了?”
马安认出了刑风,觉得莫叶会忽然生病,刑风脱不了责任,所以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冷着脸没有说话。
倒是马安身后的廖世见刑风一脸担心的样子,还能直呼莫叶的名字,所以虽然他不知道莫叶与之发生过什么事,但是觉得刑风既然与莫叶熟识,有些事还是可以告诉他一些的。
于是廖世脸上的表情要比马安和善许多,他温和的对刑风说道:“别担心,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
刑风闻言心情放松了不少,一疏神,马安已经领着廖世走远了。望着廖世的背影,刑风这才觉得纳闷,这位大夫好奇怪,还没见过病人,怎么就知道病情的轻重结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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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世进了院子,见着沉睡中的莫叶,把了脉,开了药,一切进行得安静而顺畅。虽然他先前说马安的一张利嘴是跟着林杉太久的原因,但在现在看来,嘴上不留情似乎只是马安个人的怪癖。林杉对廖世该有的面子都给得很足,也没有出现廖世需要用药箱当挡箭牌来面对林杉的情况。
药材已由马安拿着廖世开的方子去县里抓回来,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就用了盏茶功夫。此刻黎婶在厨房负责熬药,经过廖世的请求,马安终于被撇到屋外去,廖世这才松了口气,软塌塌的窝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热茶长长吹了口气。
待他微倾茶盏,姿态慵懒的品了一口后,就见他宛若被狠狠踩了一下尾巴的睡兽,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同时一口茶水狂喷而出。
一旁端坐着也正在品茶的林杉见状只是挑了挑眉毛,淡淡开口道:“你这可不是为客该有的礼数。”
廖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撂下,然后瞪着林杉叫道:“够了,你够了啊!非把我整残了你才满意啊?”
“我这也是一片好意,你别歪解了。”林杉泰然自若的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茶盏,望着廖世说道:“你可是号称药中之鬼,难道品不出这茶水里只是加了点提神的东西?”他说到这里垂眉一笑,才又说了句:“只不过味道着实有些不好,但对你这副懒散了几年的老骨头,效果还是不错的,瞬间就生龙活虎了啊。”
廖世闻言朝林杉拱了拱手,一脸无奈的说道:“林先生,林大才子,老头我求你对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行不?”
“好吧,暂时不找你麻烦了。”林杉摆了摆手,等廖世坐下,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一直无法理解,当初你大费周章想害死这个孩子,而现在却又窝在这个地方五年,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来救她的性命?人一生中的五年并不多,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脑子有病吗?”
廖世苦笑道:“我再重复一遍,请你相信,当年真不是我要害这孩子。”
“药是你下的。”林杉目光透着寒气。
“我下的是堕胎药。”廖世辩解,他见林杉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善,又连忙补充道:“可是莫叶的母亲并没有喝我下的药,因为她提前发现了端倪,逼问之下我说了实话。”
林杉面上保持着平静,但垂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无声的慢慢握紧。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尽量保持着呼吸的平顺,慢慢说道:“可是她还是死了。”
廖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下药的,还有第二个人。”
林杉双目微睁,没有说话,却是在用目光逼问廖世。
廖世却是叹了口气:“但是那个人做得十分干净。”
林杉闻言沉吟起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你说这些,恐怕还是为了给自己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