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门别
莫叶闻言不禁感叹道：“莫非这就是师父你刚才说的，朝廷赐予持有徽印的大商会的特权？”
林杉点头说道：“既是特权便不能用常规眼光去看待，‘天正门’是必然在申时关闭的。不过朝廷只规定三十乘以上的车队必须受这个限制，一直开启到戌时的‘虎门’在关门的半个时辰之前，都是不限制小型商队的。”
莫叶略一思酌后又问道：“这两道门倒是分得很细，那还有第三道门是怎么分的？”
虽然昨夜林杉一宿没睡，可是自马车离开邢家村后，他就一直在抓紧时间的趴在车内的书堆上浅眠养神，此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所以对于在马车内闷了半天，这会儿求知心大作的莫叶，他便很有耐心的做起答疑解惑之事来。反正这一路上闲着也无事，既然莫叶有这个探知的心，他也就顺便将其作为聊资了。
“第三道最小的门名叫‘鱼门’，实际上是‘余下’的意思。”林杉微笑着说道：“‘鱼门’白天专供百姓和散游进出业都，是三座城门中关闭得最迟的一处所在。并且在夜晚时，若有急需，也可临时开启以方便于百姓。”
莫叶微微凝起了双眉，在心中将林杉刚才对城门的解释默默分析了一遍，随后她就舒眉笑道：“‘天正门’闻名如存浩然正气，不愧是曾经的京都大门之称。而‘虎门’则有‘辅门’之意，次于正门，但在能力范围里其实不亚于正门、甚至是在太平时期承担了大部分正门的工作。而‘鱼门’存有‘余’意，于城楼整体的大气雄踞中不忘补短整缺。业都三门，意义不凡呐！”
“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开始对这座城市心生极大兴趣。”林杉看着莫叶眼里的兴奋神情，微笑了一下后很直接的用一句话打消了她心中的好奇念想：“可是今夜我们虽然要在这里住一宿。却没什么空闲逛一逛这处中陆第一大城。”
莫叶闻言，眼中很自然的流露出一丝失望神情，不过这种不太愉快的心情只在她心里盘旋了一小会儿就消散开去。她知道此时不是游乐的时候，从出发之初她就不是带着悠闲的心情，所以此时要收起玩乐之心也快。
她朝林杉咧嘴一笑，说道：“这么大一座商都，要玩就得尽兴，但要尽兴，估计可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玩够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时间空留牵挂。我们有空再来玩个够也不迟。”
林杉欣然说道：“你能这么想，我感到很欣慰。”
前方的那列大型商队的身影渐行渐远，此后也果真没有类似势大的商队从后面跟上来。一路上倒是还碰到了一些小型商旅。不过他们大多只是三五乘载货马车的规模，要么速度更快的飞奔而去，要么就被马安一挥鞭子给超车甩到了身后。就这么悠哉游哉的，约莫在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行到了业都西面城门口。
按照林杉的计划。他们大约正午到达的杨郡，以那个时辰计算，即便马安将车赶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从杨郡到达业都后，再穿行过这座大型城市直达业都与京都之间的卫郡作为夜宿点。然而从始发的县城行过杨郡再到业都，这一段路用一天的时间又会多出不少闲余。所以当马车行至城门口时。看着三座城门前皆排起了长队，马车上一行三人却不怎么着急。
无聊之际，莫叶扯了一下车门布帘朝外面瞅了一眼。然后随口对林杉说道：“业都果然是大城，三座城门把入城的人分类列成三队，也还是免不了拥堵。现在想想，如果皇帝陛下没放了这么多的心思在这看来死板的城门上，一旦商民混杂造成乱事。还真是不好控制。”
“事实上前朝没有像现在这么大力发展商业活动，而当今天子正面扶助商贸活动的负面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陛下必须为此事多费点心。”
林杉靠着车厢侧板，淡淡说道：“皇帝陛下颁布新商政后，各大城郡皆有商旅增多的情况发生，业都为最。而什么东西，一多就容易出乱子。就在几年前，业都城门前就发生过一起你说的那种乱事，因为进城速度过缓，百姓与商旅发生争路纠纷，事情最后演变为打人抢货的恶**件。自那时起，皇帝陛下就开始着重在这方面的秩序管控上下了不少心思。”
莫叶不禁赞叹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而业都能管得这么规范，看来是皇帝亲力而为的结果。作为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能将这么细枝末节的事都考虑周全，也真累人。”
林杉听到莫叶说的这句话后，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他挥了一下衣袖说道：“谁叫他忽然喜欢上做生意了呢？京都的海外生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必须抓紧，这内陆第一大商城的生意，他当然也不会放松了。”
莫叶听出了林杉说这话时称呼上的一些变化，她的眼中很自然的流露出一丝狡黠之意，笑着说道：“师父，莫非你跟皇帝很熟？”
早在几个月前，林杉在莫叶面前已有点滴透露，他与当今朝廷存在不可小觑的关系，莫叶对此一直没有很认真的追问详细。此时的她这一问，其实也是没有包含多少认真的意味，全然是大半句的玩笑话，是一种没有兆头的想要活跃气氛的想法。
不料林杉却是渐渐收起了笑容，然后平静的说道：“开玩笑要适可而止，并且天底下最不好笑的玩笑，就是开在了天子头上。”
莫叶知道这个话题的确不适合再延伸下去，于是她只得对林杉逗动了一下半边眉毛，没有再说什么。
业都城楼西面的三座城门口，排在天正门前的队伍拉得老长，莫叶悄然瞅了一眼，立即发现这一纵十几辆马车正是刚才超到自家马车前面去了的那支大型商队。他们应该早自己很多就到了这里，但此时看样子才过了一半，露在城外的车辆依旧以缓慢的速度在入城。
莫叶看到此景，忍不住咂舌暗道：这入城的章程果然有些门道，如果不限制大型商队入城的时间，此时再来这么一队商旅，那守城门的官兵岂不是要累得眼冒金星，头皮发麻？不过……这检查得也着实太严了吧！
严不严莫叶说不上来，只是从速度上来看，行进得这么缓慢，如果不是查得严，难道还能是守城官兵在跟商队的车夫聊天？
不过，商队虽然庞大，但车队所载货物基本上是相同的，所以‘天正门’的入城检查工作在某一方面其实比‘虎门’的检查工作要简单。
‘虎门’的入城人群中也有不少小型商旅，除此之外，入城百姓大部分走了‘余门’。但有一部分外地来的大户人家组成的仆从车队也选择了‘虎门’入城，这其中多多少少有嫌贫的心理原因。
不过虎门并没有严辞明令不许百姓通过，所以在虎门入城人群中，也夹杂着一些单人入城的百姓。这使得虎门前的入城人群是三门当中最为复杂的一组，门闸守兵的检查工作也更为繁复严苛。
林杉一行到达业都城楼时，三座城门前的队伍，除了大商队专入口的天正门外，其它两座城门前聚集的民众队伍长度差不多是相等的，所以马安很轻易的就选了中间虎门前那支车马多而徒步者少的队伍停车。
但在等了约莫盏茶功夫后，三条队伍的长度明显有了差异。
因为检查手续单调所以过程稳定，并且后面再无新增的入城车马，所以入城最快的是那支大商队。其次是以徒步零散百姓为主体的余门前的队伍，这可能跟队伍里存在许多业都本地居民的原因有关。左右对比之下，中间虎门前的队伍的入城速度倒成了最慢的了。
时辰入黄昏，天黑得就快了，今天临到下午时气候又有变化，天空中的云层有堆厚的趋势，因而这时虽然还未到平时太阳完全西沉的时辰，天光却是提前变得晦暗起来，使得坐在车内连想看看书都难。
莫叶百无聊奈的在车内坐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凑近车门口，掀帘朝周围看去。不料这时闭着眼睛，似乎又要睡去的林杉忽然沉声说道：“车外人马来自四方，皆不知根底，你就别注目招惹了，乖乖在车内坐好。”
莫叶连忙应声坐回到车内原来的位置。林杉话语中含有的顾虑她能够理解，是她自己初见大城，心中难抑兴奋情绪，一时竟忘了这一茬事。所以现在经林杉这么一提醒，莫叶立即意识到这个身在外地时必须注意的问题。
只是，呆坐车内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勉强在车内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后，莫叶就将身子趴在了身旁的书堆上，随着她长呼出一口气来后，身体就软塌下来。
这时林杉倒是睁开了双眼，他在看了莫叶一眼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他就将那随身携带的扁平狭长的木匣子拽到跟前，打开了盖子。
听到响动声，莫叶侧目看去，就见林杉从那匣子里扒拉出一样东西。
林杉一抬头，看见莫叶看来的目光，索性就把那东西顺势扔向了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