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东风十一钗
“嗯。”莫叶怔住了一会儿后，先是点了一下头，旋即又神情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师父，你不会变坏吧？”
这回轮到林杉怔住了，同时周围也陆续传来那些华服女子们压抑着的娇笑声。待林杉回过神来后，他将抚在莫叶头发上的手收了回来，先是洒然一笑，然后就温言说道：“叶儿，你至少得给你的师父留一份信任。”
说罢，他就站起身再向上楼的木阶行去。
已经踏行至木阶中段的九娘见他回来了，就抬了一下手，向坐在厅角的一位年纪看来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说道：“七妹，你招呼那孩子去吃点东西。”她说到这里时忽然想起一事，又转言对已经走近的林杉问道：“噢，你们进来这么久，我差点都忘了介绍，楼里新来了几个姑娘，还不知道小叶子该怎么称呼呢！”
林杉抬掌轻摆，微笑着说道：“让她们自己去闹一闹，也许比我们生硬的介绍要好一些。”
九娘在思酌了一下后点头说道：“那便按你说的，顺其自然吧。”
二人行至二楼入口时，林杉听到楼下声音渐盛，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见莫叶的身旁已经围拢过去了四、五个女子，她们似乎都有很多问题想问莫叶。然而在他印象中一向机灵的莫叶今天宛如吃了定身丸似的，缩着肩膀不敢乱动不说，看她那嘴唇开合的样子，似乎说话都在打结。
见此情形的林杉眼中透出无奈之意，开口高声说道：“你们几个都注意点分寸，她还小，经不起你们这么一拥而上的闹。”
楼下那一群将莫叶紧紧围在中间的女子听到林杉的话后连忙都闭上的自己的嘴，然后齐齐向林杉矮身一福。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这么唯唯诺诺，此时就见一名身着大红色衣袍，额头上贴了蝴蝶形花黄的明媚女子在一拜起身后，语气中略带抱怨意味的说道：“三郎，你已被九娘占了，诸女素手难挨，好不容易看到这位俊美小哥儿，再不赶紧些，等他长大了，我们又都人老珠黄了啊！”
那名女子的话才说完。身边围站着的几位女子中，亦有三两名女子出声相应。
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听着的莫叶此时只觉额角经脉突跳了一下，咬着嘴唇悄然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楼楼梯顶端的林杉。努力的发出求救的信号。
只是林杉凭他此时所站的角度，是比较难看清莫叶眼中的神情的，就见他展臂将九娘半揽入怀，接着悠然说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妥了，哪怕再过十年。我们楼里也不过是多了几位九娘一样的人物，何来‘人老珠黄’之说？”
林杉的话一说完，刚才那位红衣女子一时间没了说辞，倒是又有一名身着翠绿色罗衣，双眸在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天然妩媚的女子，语气中有不服之感的娇声说道：“九娘有三郎你守着。自然是越活越美了，此为美由心生啊！我们做女人的，是最求心的。如果心里没了盼望，每天活得浑浑噩噩的，那就如没人照料的孤花一朵，凋谢得也快了。”
她说罢就是幽幽叹了口气，她这一叹。周围又是有几名女子受她话语影响的陆续叹息起来。
楼上的林杉也是跟着叹了口气，然而他不是伤感之叹。而是甚为不耐的说道：“罢了罢了，除了小娇，你们还有谁急盼归去良人家的，明天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喜好写下来交给我，东风楼我给你们做主寻良人。”
刚才那名绿衣媚眸女子闻言一愣，然后急忙摆手摇头说道：“不要啊三郎，即便是大家闺秀三媒六聘的嫁做人家正妻，也得凭娘家财势才能在夫家少受婆婆妯娌的气，像我们这样的女子，若要嫁人肯定是做妾的份儿，再没娘家人撑腰，那还不得被憋死气死啊！一想到那样，我宁愿赖在东风楼不走，吃穿不愁，偶尔还能看到三郎……”
绿衣女子的话越说道后面声音越低，不过她说不说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林杉已经提前一步上楼去了。
而将那女子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的莫叶只觉得此时的气候离夏天虽然还有较长一段时日，然而她的额头却是挂满豆大汗滴，已经大抵知道东风楼是怎样的所在的她对于那名女子所说的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忧。不过无论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女子，想必都不是可用看待寻常女子的目光去度衡的，这样的感悟让莫叶对她们暗自心生一种别样的情绪。
二楼的入口处，九娘似乎是故意的留了一步，她等林杉上楼去了后就转过脸来，目光温和的落在莫叶身上，柔声说道：“诸位姐姐妹妹，这位小姑娘就是莫叶，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们切莫吓到了她。”
九娘说完这段话后向莫叶递来一个微笑，然后就转身上楼去了。
出忽莫叶意料之外的，当她还以九娘一个笑脸后，目光收回来再看向周围那些华服女子时，她们不再像刚才林杉刚走时那么热情过度的乱了顺序，而是在互相看了几眼后，似乎是约定了一件事，然后就见她们可能是在排什么顺序的交换了一下位置，最后在莫叶面前一字排开，接着齐齐福拜道：“东风十一钗，恭迎叶小姐。”
这十几人一起行下的大礼让莫叶措不及防、骇然后退了一步，缘自惯性的也是矮身一福，却因为她平时习惯了用男子之间的礼仪方式，所以现在她这换形之礼看起来有些别扭，配以她此时的男孩着装，在那十几位女子的眼中看来，也是古怪得很。
两方人互相行过礼后，莫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十几名女子当中，刚才最先对林杉说话的那名红衣女子又是打了头阵，侧脸对站在身旁的女子说道：“二妹，我们直接把叶小姐的称谓移用到她的女儿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她身边的那名身着橙红色衣裳，青丝挽在右边脑侧成鬓，眉目娴静女子在沉吟了一下后目露为难神情的说道：“是有些不妥，但不这么称呼，我们又该称呼她什么呢？”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一名身着浅青色衣裳的高挑女子开口出主意道：“不如，我们找九娘？”
橙衣女子立即给了她额头一指，秀目含威的说道：“林大哥正在与大九谈事情，这个时候好打搅吗？这事就是要问她，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也不许你们去。”
青衣女子闻言有些不乐意的低声说道：“三郎不是与九娘温存去了么……”
她这话一说出口，人群里立即传来几声唏嘘，却皆是包含了责备之意。
面对青衣女子的这番言语，橙衣女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倒是那位身着大红衣袍的女子开口责怪道：“老三，你虽然比许多人都晚入楼一些，这也是你第一次见到林大哥，他刚才的举动虽然与常客无异，但那也是为了恐防有外来不速之客，所以才做做样子。你必须相信，林大哥清居自洁，从未对我们做过过分的事，不过那是他对我们的诚意照顾，并非嫌弃。”
她说到这里，目光往大门处一扫，见门外似乎还没什么动静，这才继续说道：“刚才他说找大九谈事，那便是谈事，你乱想什么？我们大伙儿好久没见，一起开开玩笑，你可别当了真了。”
青衣女子连忙低头道：“我记得了。”
莫叶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谈话，注意到话语中的内容和称谓的变化，她的心里先是大舒了一口气，暗道：其实自己刚才对师父的想法跟那位青衣女子所说的相同。而听了那红衣女子的解释后，她才明白自己想偏太多了。
而听到她们讨论的叶小姐的称谓问题，莫叶忽然意识到一个令她觉得新奇和兴奋的问题，她不假思索的立即问道：“红衣姐姐，你认识我的母亲？”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后忽然反问道：“怎么……林大哥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们么？”
莫叶很坦诚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她还没说话，就见红衣女子身旁的橙衣女子开口说道：“老大，看她刚才的表现，自然是如此了。大九对我们这些老姐妹都能将嘴封得那么紧，林大哥对她这一个小孩子，当然也不会说得太多，何况我们与她非亲非故的，还是……风月女子。”
红衣女子对着橙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就忽然调转了话头，对一众华服女子吩咐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去准备一下，过一会儿就要开门迎客了。”说完这句后，她目光直指排在队伍较末的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女，温言说道：“老七，大九刚才嘱咐你的事现在就去办吧。”
紫衣女子闻言躬身一福，然后向莫叶走来。
红衣女子又是看向莫叶，微笑着说道：“小姐，你先跟着她去吃饭。过会儿这里可能会有些人多，所以你吃完饭后也不用过来，若想休息一下，尽可吩咐她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