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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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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枭咬了咬唇,应了下来,他挂了电话,又发了会呆,解下围裙,走到了沙发前,看着王浩睡的正香,忍不住弯下身子,掐了掐他的脸蛋,低声道:“我就是你的厨娘吧?走了。”

门合上的刹那,王浩睁开了眼,看着房门上犹在颤抖的门帘,摸了摸自己的脸,“傻瓜,厨娘能摸大爷的脸么!”

林枭昨天心里就有了打算,他要看一下陶家的来电显示,把妈妈的号码记下来,昨天他辗转反侧半夜,突然间醒悟了来,他并不一定非要和父母在一起,他只想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十四岁少女,听了陶太太昨天的话,怕是会对自己的母亲极为厌恶,但是他毕竟已经多活了一世,也在感情上受到过重创,知道很多时候,感情的事是很难讲的,也许,妈妈有什么苦衷呢?

林枭深呼吸一口气,视线看向了公车窗外,眼角余光扫过后座的两个年轻男人,他微微一怔,一个预感浮上了心头。

林枭故意提前一站下了车,不期然的,那两个年轻男人也紧随着他下了车,林枭紧走两步,站住脚,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了化妆镜,轻轻整理着额前的碎发,手腕转动,照向了身后,果然,后面的两个男人做出了挑选东西的模样,却有意无意的向着他望来。

林枭叹了口气,他已经确定了,这两个面生的男人,应该也是张浩南派来的,张浩南还真是精明,知道昨天那两个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今天就换了人跟踪。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张浩南,甚至有些欣赏这个做事有原则有分寸的男人,却不喜欢这种被强加上头衔的感觉。

他收好化妆镜,向着那两个人直直的走了过去,站定,双手抱肩,单刀直入的开口道:“张浩南派你们来的吧?你们可以回去了,顺便告诉他,以后不要叫人跟着我了!”

那两个年轻男子对望一眼,看着林枭,齐齐的喊了一声:“大小姐。”

林枭嘴角抽动两下,张浩南还真是从善如流,这么快就让手下们改了称呼,大小姐听起来虽然也很别扭,总比大嫂强上很多。

其中一个半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道:“大小姐,您做您的事情就好,我们不会打搅你的,南哥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林枭看着他们恭顺但是坚决的样子,一股说不出的闷气在心底迸发,他无奈的挥了挥手,转身向着陶家走去,看来有必要找张浩南谈一下了。

到了陶家,却见陶太太已经穿好了一身米色套裙,手提黑色LV包,一副外出打扮,不由一愣。

陶太太上下扫了他几眼,最后在他脸上停驻片刻,不容拒绝的吩咐道:“我今天去逛街,你跟着我拿东西!”

林枭越过陶太太,遗憾的看了眼电话机,认命的跟着陶太太出了门。

陶家没有车子,往常陶太太都是打车出门,今天却带着林枭在楼下候着,片刻后,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林枭后,对着陶太太笑眯眯的打起了招呼:“师娘可算使唤起小的了,今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了,任由师娘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陶太太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道:“现在有座刀山,你真的会爬?有个火海,你真的会跳?”

年轻男人讪笑两声,打了个哈哈,忙主动的为两位女士开启了车门。

坐上车子,陶太太丝毫不顾及老公弟子的面子,毫不客气的对林枭道:“曼曼啊,这男人就是口花花,说的再好听,其实能兑现一半就不错了。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别被人哄了去。”

林枭愣了下,陶太太那句曼曼和往日的称呼不同,更添了些亲近,尤其是这番话,极似长辈对晚辈的教导,一股异样的感觉缓缓的淌过心头,也许,是自己昨天的那三道菜起了作用?

开车的年轻男子从后视镜里望了过来,这位师娘他最了解,自视甚高,和人打交道素来不亲不近,像是今天这般教训晚辈的口气,倒是第一次遇到,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娘,这位是?”

陶太太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枭,淡淡的道:“亲戚家的女孩。”

林枭心道,女儿也的确算是一门亲戚了。

陶太太又对着林枭介绍道:“这是陶老师带的学生,叫徐文昌,你叫声徐哥哥好了。”

林枭哪里敢不给陶太太面子,当即笑眯眯的换了句徐哥哥,徐文昌笑了笑,他生的眉目清俊,面相年轻,行事却成熟,别有一股子魅力。

显然陶先生在徐文昌心中极有地位,这一路下来,净是徐文昌在找着话陪着陶太太闲聊,林枭与他不熟,便只专心听着。

一路上,倒也听出不少事情来,原来这徐文昌是货真价实的富三代了,这要去的百货大楼就有他们家的干股在内,都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五代看书香,徐家第三代开始就奔着书香门第去了,找了不少关系,把徐文昌送到了陶先生名下,居然只是个记名弟子!

林枭暗自咋舌,他只顾着亲近外祖家,只以为陶家夫妻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一流,现下看来,陶家背景远比他想的要深厚。

林枭打定主意,下次就去上网搜一搜,看看陶先生是个什么人物。

很快,车子到了百货大楼前停下,徐文昌下了车子,亲自陪他们逛了起来。

现在的百货大楼还比较繁华,也是早期的典型布局,一楼卖金银首饰和化妆品,二楼卖些男士衣物,三楼四楼则是女装。

林枭想起后来兴起的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大型娱乐购物中心,不由一阵恍惚。

其实他以前工作繁忙,加上工作一向穿着套裙,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么几个花样,穿惯了牌子,直接叫店里把当季新品送来就是,逛街的机会倒是不多。

陶太太颇有逛街的雅兴,从三楼开始,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了过去,林枭跟着却也不觉无趣。

陶太太逛街很有几分女王气势,看中什么衣服,当下就试,试好了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看上一眼,成或者不成当即拍板,毫不犹豫,也不问林枭和徐文昌的意见。

很快,林枭和徐文昌手里都累积了十几个购物袋,林枭这才觉得辛苦起来。

三楼逛完,陶太太直接奔着四楼而去,徐文昌倒是露出了几分诧异,三楼是成熟女士馆,四楼是淑女馆,据他所知,陶太太的衣服都是从国外买的,连三楼都很少逛,更何况是四楼!他再看了眼林枭,顿时若有所悟。

到了四楼,陶太太却不像是三楼那般逛法,看了又看,最后才挑中了一个英文品牌,林枭记得这个牌子,是有名的少女装,动辄上千的价位,衣服也确实漂亮,特别适合十几岁的花季少女,颜色都是浅粉浅蓝一流。

他记得自己还感慨过,没钱的时候买不起,买的起的时候已经过了花季的年龄。

陶太太又是仔细的挑拣一番,才选出一套浅蓝色的水手服,直接塞到了林枭怀里:“去试试。”

林枭睁大了眼睛,他还以为陶太太要给什么故交之类的买,没想到是给他!

他直觉的就要推拒:“这太贵重了——”

陶太太脸一板:“长者赐,你敢辞?!”

林枭再不敢说什么,连他亲娘在陶太太面前都没什么面子,何况是他,而且千多块的价钱,现在是很贵,以后他也未必看在眼中。

林枭乖巧的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片刻后出来,陶太太让他转了一圈,却问身边的徐文昌:“小徐,你看这套什么样?”

林枭到底年轻,细长的个子如同抽条的柳芽,穿着这么一套水手服,很是英姿飒爽,俊秀中又有着女儿的娇美。

徐文昌痛快的点了点头:“很漂亮,不如我买下来送给妹妹吧?”

陶太太摆了摆手,“我来买,你不要管。”

陶太太自己根本不需要买衣服,今天买了一堆,也不过为了掩饰买的这一套罢了,怎么能不自己付账!

林枭穿了新衣,手拎着大包小包,和陶太太一起下得楼来,徐文昌却苦着脸迎了上来:“师母,车胎爆了,我叫人去开车了,等下就来。”

林枭扬了扬眉,车子开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爆胎了?他下意识的向着周围看去,却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登时明白过来,张浩南真是太过分了!

林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自己的心神,看向陶太太道:“太太,我有事情要先走了,下午再过去做事吧。”

陶太太瞥了他一眼,不满的道:“好吧,那你下午早点过来,还有事情要做!”

林枭赶紧应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了徐文昌,看着陶太太上了车,这才向着不远处走去。

“大小姐!”“大小姐!”

不分先后的两声同时响起,林枭没好气的伸出手,“给我电话,我要打给张浩南!”

其中之一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林枭拨通号码,片刻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男声,带了隐隐的不满:“喂?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说了他买东西你们就拿钱,买完东西拎包,有事情跟着,没事情闪远点?!”

林枭听得胸口一窒,原本想要发泄的怒意瞬间被这一席话冲刷的一干二净。

购物有人买单有人负责提东西,出入有人接送,这大抵是一个女孩子能收到的最大的宠溺了吧?

他倒是不知道,张浩南对手下居然是这般吩咐的,看样子,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

林枭心中怒气既消,说话也不免和缓下来:“南哥,是我,林枭,我想见一见你,我们谈一谈可以吗?”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会是他打的电话,话筒里沉默半晌,清晰的听到对面传来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有些粗重。

半晌,张浩南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手里不是有我给你的VIP卡吗?”

“你到了我名下的任何一家店子,十分钟内我就会知道,半个小时就会赶到。”

林枭又是一窒,他竟是把自己当成了公主一般看待,他则是可以随时召唤差遣的对象!

依着张浩南如今的身份,却把自己放的这么低,绕是林枭铁石心肠,也不由微微动容了,他轻叹一声,环顾了下左右,“我在百货大楼附近,等下我叫他们带我到附近最近的店子,如果你方便,就过来一下。”

张浩南低低了应了句好,那声音余音渺渺,似乎他本人就在他面前一般。

林枭挂了电话,看向了面前的两个低眉顺目的年轻人,吩咐道:“带我去最近的店子。”

两个人对望一眼,应了,其中一个拿起手机,片刻后,一辆普通的别克停在了几人面前,林枭这才知道,张浩南不但安排了人,还安排了车。

上了车子,行了大约五分钟,停了下来,林枭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家高档咖啡厅,装修的清雅大方,没想到张浩南名下还有这样的店子,倒是适合谈话。

在其中一个雅座坐下,服务生上了一杯咖啡,林枭安静的等着,他相信,张浩南这般的人物,对他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而已,把话说开了,他自然不会穷追不舍,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咖啡还没有凉,店子里的服务生便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关了店门,挂了暂停营业的招牌,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去,偌大的咖啡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林枭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张浩南,他今非昔比,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衣黑西裤,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俊郎的眉眼下,那一道疤痕也不明显了,像是商业精英更甚于黑道大哥。

林枭赶紧起身,张浩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浅笑道:“今天这一身可真漂亮。”

林枭一愣,半晌反应过来,讪讪的道:“您谬赞了。”

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听到男人赞一声漂亮,心里都是高兴的,何况张浩南说话的语气一听就十分真诚。

张浩南伸出手,示意林枭坐下,他自然而然的随之坐下,身子前倾,小臂搭在了桌子上,温和的开口道:“年前毛五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官面的人,我趁机炒了他的底,然后趁热打铁,拿下了这柳城的地盘。”

林枭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张浩南会和他说这些,他眉头微皱,认真的听了下去。

张浩南态度诚恳,完全把林枭当成了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对待:“到底时间太紧,几个对头还有些势力没有完全缴清,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在意的人,所以别拒绝我的好意,好吗?”

林枭眉头越发紧皱,张浩南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开口,“我知道你年纪还小,所以现在也不勉强你做什么,但是我的心意,要告诉你,我愿意等,等你长大!”

最后八个字说的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双温润的眼中更是只有他的倒影,那般专一,林枭看着他专注的眉眼,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林枭的性格属于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他自己曾恋幕肖寒冬多年,将心比心,不论他是否对这个人有意,对别人的心意却不愿意轻易辱之。

林枭当下轻叹一声,默许了张浩南的行为,只多提了一句;“你要派人跟就跟吧,只是下次别做出割人轮胎这么幼稚的事情了。”

张浩南眉毛扬起:“有这种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林枭不再多言,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来,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张浩南,认真的道:“丑话说在前头,你要等,是你的事,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没法逼我!”

张浩南含笑点了点头,伸手把林枭额前的一缕碎发掖到了他耳后:“这个自然,你去吧。”

看着林枭的背影消失,张浩南的脸沉了下来,拿出手机,二话不说的命令道:“把阿德和小六叫来!”

片刻后,阿德和小六出现在了咖啡厅里,张浩南靠坐在雅座之上,明明是矮了站在面前的两个手下一头,却居高临下的质问道:“你们把人家的车胎割了?!”

阿德皱眉道:“大哥,那小子贼眉鼠眼的,老是在大嫂身边凑来凑去,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张浩南笑了,“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嗯?要么不做,要做就狠到底,你们以为玩过家家呢,割破个轮胎有什么用?”

阿德半躬下身子:“那您说?”

张浩南弹了弹手里的烟,“不用管,他年纪小小,但是很有分寸,现在身边这几个,他还看不上眼。”

一直沉默的小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要是大嫂——”

张浩南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弄个大肚子女人上门,九个月,足够闹得满城风雨了。”

……

林枭看看时间还早,直接找了一家网吧进去,输入了陶冶两个字,很快,刷新出了无数的网页,网页排列是按照被浏览次数来的,看的人越多,排位也就越靠前。

此时,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他的外公陶冶。

陶冶,国学大师,曾师从季老先生,学识渊博,擅长丹青,一副字千金难求——

林枭瞪圆了眼睛,后面那一串画作的名字和收藏地点简直晃瞎了他的眼睛。

半晌,他关上网页,呼出一口气,陶家果然是书香门第,怪不得当初父母要私奔了,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一个厨子!

林枭跳上公交车,满怀心事的到了陶家,刚一开门,便嗅到了阵阵熏香,他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客厅里摆了一个古朴的琴架,旁边还点了熏香,陶太太给他开了门,便坐回到了古琴前,对着林枭招了招手。

林枭满头雾水的走到了古琴旁,顺着陶太太的指示跪坐在了琴墩之上,陶太太素手抬起,轻轻拨了两个音:“以前学过什么乐器吗?”

林枭僵硬着摇了摇头,陶女王今天又闹的哪一出?

陶太太眉头皱起,不容拒绝的吩咐道:“这样好了,你以后每天早一点过来,下午两点开始我和陶先生轮流给你上课。”

林枭下意识的问道:“学什么?”

陶太太屈指一数:“和我学习插花,茶道,琴艺,和先生学习国画,书法。”

林枭心道,这是要把他当千金小姐培养了?无缘无故,若是仅凭那几道淮扬菜就对他这么好,怎样也说不过去。

下意识的,林枭疑惑的看向了陶太太,后者却低头调起了琴音,有意无意的避过了他审视的视线。

电闪雷鸣间,林枭明白过来,陶家夫妻,一定是认出他了!他们知道了,知道他就是他们的外孙女!

只是看这架势,有意栽培他,却不愿意彼此相认,林枭略一思索,也明白过来,只怕是他亲娘连累了他,断没有认了外孙女却不认女儿的道理。

从昨儿个那通电话看,他亲娘把外祖一家得罪的狠了,短时间内是不要想骨肉相认了,他被拖累也有情可原。

林枭莫名的松了口气,他天性冷淡,纵然心中感情再丰沛,也难以热情的表达出来,若是陶家夫妻不管不顾的认了他,一叠声的叫起宝贝来,估计他就要落荒而逃了。

现在这样,大家彼此心里有数,却不拆穿,反倒好相处了。

林枭对这些虽然不感兴趣,念着替母亲承欢膝下,却不好直接拒绝,寻思着过上两天,陶太太见他没什么天分,自然就会放弃了,当下痛快的应了下来。

陶太太面上立刻浮现了一抹喜色,指尖微抬,认真的讲解起来:“琴为乐中君子,古代用琴棋书画来评价一个人的艺术修养,琴是其中之首,可见琴的重要性,最早的琴是五根弦——”

林枭听的昏昏欲睡,一双眼却越睁越大,里面一片清明,仿佛再专注不过。

陶太太足足的讲了一个小时,才放他去了陶先生那里,陶先生早已经备好了笔墨,直接叫他写一手,林枭想了想,痛快的写了一个大大的一字。

陶先生唇角抽动两下,看着林枭一脸的小得意,故意板着脸道:“行了,你今天就把这个一字练好吧,先写一百遍!”

林枭:“……”

等从陶家离开,林枭脚步虚浮,只觉得这一天过的抵的上平日三天。

如此过了一周,陶太太已经轮流教导过他插花,琴艺和茶道,陶先生每日叫他练字,国画也开始从基础教起了。

林枭苦不堪言,却不知道陶先生和陶太太亦是无语,二人私下交流:

“那孩子学的怎么样?”

“音乐上全无慧根,插花也不成样子,只有茶道好些,你那边呢?”

“十窍倒是开了九窍——”

陶太太默然,还有一窍不通么,片刻后,陶太太回想着林枭上课的样子,却扑哧笑出了声:“他学琴的时候倒是和他妈妈一模一样,睁圆了眼睛,不知道魂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话一出口,二人同时沉默下来,随后转身各自忙碌起来。

林枭实在是扛不住了,陶先生还好,看着宁妃雪,只要他磨蹭够了时间,他也不会去数到底写了几个大字。

陶太太就不好蒙混了,林枭甚至怀疑陶太太是故意叫醒他的,每次都看到陶太太唇角难以掩饰的笑意,和原来的自矜冷淡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林枭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思考了一番,觉得陶先生要好说话的多,不妨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

这一日,下了陶太太的插花课,林枭一进书房,就一本正经的道:“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

“哦?”陶先生一脸感兴趣的样子,这几天,这孩子乖巧的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却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今天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吗?

林枭认真的点了点头,在陶先生的书桌对面坐下,“先生,我实在讨厌弹琴。”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还有插花。”

陶先生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所以——?”

林枭坐直身体,义正言辞的道:“所以您要想办法,帮我逃了太太的课!”

陶先生哑然,他没想到林枭会以这种方式提出来,居然会理直气壮的叫他来想办法!

一眼望去,十几岁的女孩歪着头,眼睛里带着一抹狡黠,真是说不出的聪明伶俐,莫名的,陶先生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小女儿,也是这么大,也是这样看着他,硬是要他帮忙掩饰,好溜出去看,他当时怎么做的来着——

陶先生配合的挤了挤眼睛,小声道:“好,这是咱们爷俩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太太。”

林枭一怔,突然觉得陶先生真是个可爱的小老头,他咬着下唇,憋着笑,连连点了点头,两个人甚至还伸出小手指,认真的勾了勾。

陶先生咳了两声,斜着眼睛瞥着林枭:“那书法是不是也很讨厌?”

林枭为难的看了眼陶先生,吞吞吐吐的道:“也,也不是讨厌,就是,不大喜欢。”

陶先生哑然失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讨厌和不大喜欢,有区别么?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画画呢?”

好歹老婆子那边还有个茶道,难道他这么快就失业了?

林枭抿着唇想了想,认真道:“画画还好,就是您画的太好了,我学不来。”

陶先生擅长山水,多次踏青出游,足迹遍及五岳,绘制的一副泰山烟雨图,可谓鬼斧神工,大团大团的墨迹中,模糊的看得到泰山的轮廓,看的越久,就越是有味道,那山,那雾,那雨,泾渭分明,仿佛正在山脚下,仰头一团风雨扑面而来。

林枭一见这幅画就知道,穷他一生,哪怕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绘画上,也达不到陶先生的水平。

陶先生呵呵一笑,展开了一张宣纸,示意林枭研墨,林枭虽然困惑,还是依然行事,在这里耗了几天,旁的本事没有,研墨的本领倒是熟了。

陶先生提起毛笔,一边画一边笑道:“我看你对做菜很有研究,你看看,这个喜欢么——”

说话间,他手里的毛笔一勾一拐,一个栩栩如生的萝卜跃然纸上,林枭睁大了眼睛,却见陶先生手中毛笔连动数下,刷刷数笔,萝卜旁又多了一颗大白菜,一立一卧,逼真形象。

陶先生看着林枭睁圆眼睛的小模样,微微一笑,蘸了蘸墨汁,在画纸上提笔书道:我是白菜你是萝卜,我胖,你瘦。

林枭半张嘴巴,这一句题跋出来后,整个画面仿佛活了一样,那白菜和萝卜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分外的憨态可掬。

林枭简直爱不释手,这般简单又妙趣横生的画作正是他喜欢的风格。

见林枭欢喜,陶先生唇边荡漾开了笑容,提起笔,又画了起来,三笔下来,出了一个简单的门框,又加了几笔,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就出来了,院子里绿荫垂落,隐约看的到屋檐瓦片。

陶先生一鼓作气,又是寥寥几笔,在门框下画出了一只趴卧的小狗,身上黑白相间,配合一双忧郁的大眼睛,林枭瞬间被萌到,活到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画龙点睛了。

平静安详的农家小院因了这只狗而变的充满了烟火气,这只狗的精气神又全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中,似乎会说话一般,分外的讨人喜欢。

林枭满怀期待的看着陶先生,他算是看出来了,书画书画,画完了后,字才是神来之笔。

遥望旁人家中炊烟起——

林枭啊的一声,真是,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一句,再配合看门小狗的一脸幽怨,简直绝了!

陶先生自己亦是好笑,若是他的好友或是徒弟看到了,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代国手,居然会为了哄小外孙女开心,而做出这般幼稚的图画吧!

不过看到林枭一脸欢喜的模样,他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年轻时为人刻板,除了小女儿,两个儿子少有亲近时,待年纪大了,孙儿们又在国外,这竟是第一次尝到含饴弄孙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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