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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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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书画界不成文的规矩了,但凡有点名气的古董级书画,经过一个主人或者被大家鉴赏过后,都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私印。

从一副画上的私印,也可以看出这幅画的历史,甚至有时候,上面的私印的价值要超过了画本身的价值。

而陶先生如果在这幅京都秋景图上盖了自己的私印,就表明这幅画是经过了他的鉴赏,得到了他的认可了的。

这幅画的价值,会瞬间飙升三倍以上。

陶先生略一犹豫,瞥到了林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好奇的看着他,不由笑了,“好。”

场上为之一静,众人安静的看着陶先生从自己的唐装口袋里摸出了一方小印,上面刻的却不是他的名字陶冶,而是他的号,陶园居士,这个号很有意思,仿佛在告诉人家,我就住在这里,快来我家玩吧。

他在徐大老板双手捧着的印泥里轻轻一按,观察片刻,在画卷角落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小心的盖了上去。

林枭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这一刻,仿佛良驹被套上了笼头,山鹰被束缚住了翅膀,这幅画像是被陶先生用那一方小印生生镇压了一般。

徐大老板喜形于色,手捧着画卷,宝贵异常,连碰都不让人碰了。

等宾主尽兴,林枭随着陶家夫妻上了车子,一直到了陶家,看着徐文昌开走了车子,他才忍不住问道:“先生,我看你一开始似乎并不想留下私印。”

陶先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笑了下,还是陶太太握住了他的手,一边上楼一边解释:“他啊,脾气硬的很,觉得乱盖章破坏了画的灵性,所以最讨厌做这个了。”

说到这里,瞥了眼前面的陶先生,陶太太压低了声音,忍住笑道:“你知道他最讨厌谁吗?”

林枭摇了摇头,配合的放轻了声音,祖孙二人仿佛在说悄悄话一般,“谁啊?”

陶太太嘴角上翘,难掩笑意:“乾隆皇帝。”

“啊?”林枭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过来,做为皇帝自然拥有很多名人墨宝的真迹,这位又是个自诩文采风流的主,在画上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章也就毫不出奇了。

几人刚一迈进家门,电话便催命的响了起来,陶太太眉头一皱,林枭隐约猜到,可能又是妈妈打来的,他深呼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抢先接了电话,对方许是打了很多次,电话一被接起,便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妈!”

林枭大囧,赶紧退了一步,把电话交到了陶太太手里,避到了一边。

陶太太开始还不明白,接了电话后,很快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的扫了林枭一眼,随后脸上笑容却渐渐的收敛起来,淡淡的应了几声后,挂了电话。

林枭猜测对面应该是自己的舅舅之一,只是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陶太太这般不快。

陶太太看了眼林枭,叹了口气道:“今天你也辛苦了,先回家吧。”

待林枭一走,陶太太疾步到了书房前,一下推开了书房门,陶先生抬起头,“怎么?”

陶太太皱起眉头道:“老大家的又有了。”

陶先生笑了:“这不是好事嘛,你一脸晦气还以为死了儿子。”

陶太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才死了儿子!”

陶先生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腹诽,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却到底没有出言反驳。

陶太太哼了一声,也无暇和陶先生计较,他恼怒的道:“世佳已经被养成了香蕉人,汉语说的磕磕巴巴,汉字更是一个都不认识,难道再来一个还要这样养?!”

陶先生叹了口气道:“不然怎样?儿子早就叫你过去,你又不肯。”

陶太太沉默半晌:“曼曼也叫人放心不下,你叫人打听的如何了?”

陶先生伸手拿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间:“姓苏的把孩子照顾的很好,不用担心。”

陶太太轻叹口气:“那就等着那边要生了再过去吧。”

陶先生慢慢的点了点头。

……

林枭这两天右眼老是跳,跳的他心惊胆战,顾不得王浩的嘲笑,拿了个小纸片贴在了眼皮上,饶是如此,眼皮还是跳个不停。

明明最近几个月日子过的都非常顺,每天练习刀工,翻着花样的做着土豆豆腐,家里的生意除了炒饭又多了几样小凉菜——凉拌土豆丝,小葱拌豆腐,松花豆腐。

对了,饮品里还多了豆浆的选择,有冰有热,服务周到。

晚上到了陶家就听外公讲古,偶尔跟外婆练习下茶道,他的毛笔字倒是突飞猛进了,已经可以理直气壮的嘲笑张大胖了,好吧,也许潜意识里这才是他下苦工练字的原因。

接到妈妈的电话也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心烦意乱了,只当是一个关心父母的女儿,他保持着平常心,给妈妈传递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消息,妈妈的声音通常情况都很轻松愉悦。

总之,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所爱的人每一个都过的很好,日子实在是再顺心不过了。

眼皮还在跳。

林枭使劲眨了两下眼,实在是放心不下,一放学,先回家看了一眼,张大胖正在忙着应付晚饭这一波的客人,瞥了他一眼,顺手把钱包丢了过来,便埋头忙去了。

林枭心道,他表现的就这么拜金么,每次都是丢钱包——

林枭无语的把钱包放到了张大胖手边,转身出了家门,心也放下了一半,直接坐车到了陶家,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加上从苏家到陶家,是从城西到城中心,路上有点堵。

他到了苏家已经比平时迟了半个小时。

林枭早在五个月前就有了苏家的钥匙,可是他还是习惯每次来都先按门铃,这是礼貌,也是习惯性的保持距离。

虽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甚至林枭毫不怀疑张大胖也知晓他每天晚上去了哪里,却没有人说破,四个人似乎都有意维持现状。

按了半天铃声,林枭犹豫了下,还是掏出了钥匙,插进去后,钥匙一转,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往常陶家夫妻临时出门的话,门只是随手关上,像是今天这样,锁死两圈半,都会提前跟他打招呼。

门应声而开,客厅一如既往的整洁,不对,林枭一眼看到了茶几上的小箱,还有上面的一封信。

眼皮简直在跳芭蕾舞,还在做着难度最高的黑天鹅32转。

林枭随手关上门,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沙发里,小心的拿起了那封信,信封上只有四个字——曼曼亲启。

林枭展开信,里面却也没有比封皮多几个字:今日一别,有缘再见。

林枭死死的瞪住这八个字,反反复复却还是只有八个字,劲拔有力,分明是陶先生亲笔。

字迹一点点的变的模糊,林枭仰起头,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泪水依然汹涌而出,他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许哭,没什么好哭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你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一股莫名的悲伤从心底袭上,将近一年的时间,却只换来了这八个字!他们去了哪里,以后如何联系,统统没有说。

林枭心底一片炎凉,在他们眼中,自己始终是个陌生人么?

枯坐了不知道多久,手里的信纸已经湿了大半,那八个字已经被泪水泡的模糊不清,林枭深呼吸一口气,把信纸重新叠好,放到了一边,注意力回到了箱子上。

这是个小小的木匣,只有巴掌大小,却十分精致,四周都用铜片锁了边,中间更是精巧的搭扣。

林枭食指轻弹,盒盖应声而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他微微一怔,红色丝绒布上,左右各有一物,壁垒分明。

而且这两个他都很熟悉。

林枭先拿起了右边的物件,那是一个玉镯子,晶莹剔透光滑流转,因为传承的够久,被养的似乎有了灵性,他记得很清楚,陶太太曾经对他讲过,这个镯子是传女不传媳的,可惜——

可惜的后面陶太太只叹了口气,林枭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惜他妈妈被逐出家门,现在也只能传给儿媳了。

现在镯子在这里,是等于承认了他的身份了么?

那为什么还要不辞而别!

林枭心中怒气骤生,一把抓起了左边的浅黄色物件,这是陶先生珍藏的一块寿山石,因为天生形似貔貅,珍贵无比,他一直不舍得动手,只说一定要想好了字再刻章。

寿山石翻了过来,林枭一眼看到了底上刻的四个字,虽然是反字,林枭依然清晰的认出了,那分明是林枭之印!

林枭,林枭——

原来他们真的知道了。

林枭看着面前的两个礼物,心中怨恨更甚,一个送了家传的镯子,一个给了亲手刻的私印,难道他就眼皮子浅的只贪图这么点东西么!

林枭愤愤的把东西都丢回到了盒子里,口袋里的钥匙也丢了进去,猛地站起身,打定主意,半根针线也不拿陶家的。

走到门口,脚步却越来越慢,想着以后再也不能来了,林枭终究还是不舍得,他叹口气,自我安慰着,算了,就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先去了二人的卧室,这里他后来进了不少次,陶太太对卧室的布局十分讲究,卧室里的花花草草不可以多,只能养一盆,多了卧室太潮湿,对身体不好,香炉一定要设在床脚,远离头的地方。

林枭眼一定,这个香炉,怎么摆在了床头,他皱眉走了过去,习惯性的搬起了香炉,却见香炉下另有一张秀气十足的便笺,密密麻麻的写了不知道多少字。

“曼曼,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女孩子,还是打扮漂漂亮亮的才好——”

“老大家的又要生了,我们去照顾孩子了,等孩子大些就回来。”

“这里是你舅舅的TEL,还有电子邮箱,MSN,千万别告诉老头子,他脾气又臭又硬,讲不通。”

林枭一下呆住了,蓦然笑出声来,把便笺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他心中一动,连外婆都知道给他留消息,外公呢?

在外婆面前,他和外公始终不远不近,私下里却结成了统一抗战联盟,他给外公偷渡过不少外婆禁食的东西呢!

林枭迫不及待的冲到了书房,一眼看到了书桌上被打成捆的画轴,足足二三十个。

林枭小心的展开了第一个,却是当初陶先生为了哄他开心画的白菜萝卜,现在上面已经加上了题字——赠爱孙林枭,于辛巳年甲午月。

林枭死死的咬住下唇,一个接一个的卷轴翻了过去,无一例外,全部是这九个月以来陶先生零零落落为他做的画,上面全部补上了题跋!爱孙林枭!

林枭仿佛看到了老人一笔一划专心致志的题字的样子,他的手指在爱孙林枭四个字上划过,指尖冰凉,心中却有暖意升起。

把卷轴一个个的抱到了怀里,这才是他最珍贵的宝贝,试想,世人欲求陶老先生一副墨宝已是不可得,他却凭空多了三十多副,何其有幸!何其幸福!

桌面上被卷轴压着的一页白纸露了出来,上面一手漂亮的小楷,林枭一怔,信手拈起:

“曼曼啊,女孩子还是要多读点书才好。”

“老大家的又要生了,你大表哥就是个文盲,索性这次老大和老二一起改造了。”

“这是你舅舅的TEL,电子邮件和MSN,有空就给外公发消息啊,别让你外婆知道,他更年期,脾气臭的很,没法讲道理的。”

林枭:“……”

艾玛,这一对活宝果然是夫妻!

林枭心中最后那丁点子怨气也烟消云散了,现在只觉得啼笑皆非,抱着那一摞画轴,想了想,拿回家实在显眼,还是先放在陶家好了,反正看这架势,外公外婆也把房子托付给他了。

林枭宝贝的把镯子戴了起来,又把寿山石揣到了怀里,钥匙也拣了回来,心情一好,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右眼不跳了,改左眼跳了。

公车行到半途,林枭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外公和外婆留下的都是舅舅的联系方式,那要是他一发消息,不就露馅了么?

不行,看他们这架势,自己绝对不能当这个坏人,两边都要陪着玩下去。

想了一路,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林枭才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以后写信的时候他只汇报自己的情况,也不加题头,他们谁看了都会以为是给自己写的信。

林枭跳下公车,脚步轻快的进了家门,今天真是上上大吉,外公外婆总算是承认了他的存在,爱孙林枭,林枭每在心里念一次,嘴角就忍不住咧开。

在看到张大胖的刹那,喜悦的心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伤感,林枭清晰的意识到,又剩下他和他家喂相依为命了。

他下意识的走到了张大胖的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这么站着,睁着眼睛看他忙碌,就觉得自己强大无比,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以把他打倒。

张大胖磨着豆子的手微微一顿,瞥了身边的林枭一眼,“心情不好?”

林枭低着头,点了点头。

张大胖看了眼时间,比往常回来的时间早了很多,在陶家受气了?

他甩了甩手,放下了手里的豆子,吩咐道:“没吃饭吧?今天我们来做拔丝土豆好了。”

林枭睁大了眼睛:“拔丝土豆?”

这八个月做了不知道多少道土豆了,这玩意能当主食能做菜,加上一点小技巧,差上一点手法,烹饪出来的菜肴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比如说最简单的炒土豆丝,在炒之前用水浸泡一下,泡去淀粉,炒出来的土豆丝就是脆脆的,不泡的话,就会很面。

拔丝土豆这道名菜倒是还没做过,大部分时候张大胖教他做的都是下饭菜,做好后直接就吃了,拔丝土豆做甜点或者饭后零食都不错,却没办法用来下饭。

张大胖拿出了两个土豆,毫不客气的递到了林枭面前,林枭认命的接了过去,轻车熟路的削起了土豆皮,至少他现在打土豆皮可是熟练工了,削皮又快又薄。

张大胖双手抱肩,在一旁解说起来:“一般的宴席,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大致都是一样的流程。”

林枭的耳朵立刻支楞了起来,跟着张大胖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教导做菜的时候会随口讲述一些美食历史的相关知识,让他受益匪浅,像是上次那108刀的烤鸭,就是在讲解刀工的时候顺便提到的。

“中国宴席的习惯是先上冷盘,然后热炒,接着是汤和甜点,最后来一道水果拼盘,西方名字不一样,作用是一样的,开胃菜,主菜,饭后甜点。”张大胖轻描淡写侃侃而谈,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信手拈来。

林枭把土豆放到了一边,看着张大胖笑而不语,知道又是在考校他了,他脑子转了转,笑道:“是不是上冷盘和开胃菜的时候,让客人先吃着,就可以把握好上热菜的时间,确保热菜上桌的时间是刚刚出锅口味最好的时候。”

“主菜一般都是肉食类,吃完油腻了,就喝点汤清下口,最后再来点甜点填补下。”

张大胖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的笑道:“是啊——”

那句曼曼真聪明在舌尖转了个圈到底还是咽下去了,还是不习惯太亲昵。

林枭已是极为高兴了,能得到张大胖一句肯定真是难得。

张大胖看林枭把土豆洗干净了,指挥他切成了滚刀块,所谓的滚刀,就是一边切,一边旋转着手里的土豆,斜立下刀,刀和土豆保持四十五度角,切一次就滚一下土豆,大概滚三分之一圆周。

这样切出来的土豆至少会是个四面体,切得大小均匀的话,形状非常漂亮。

“拔丝土豆就是以前宴席上的最后一道甜点,小孩子最喜欢,做起来也不复杂,只要有土豆和白糖就够了。”张大胖悠悠的道,眼里露出了丝丝怀念的味道。

他低头看到林枭一脸懵懂,微微一笑,伸手摸着林枭的秀发,轻声道:“现在饭后甜点的种类倒是多了,香芋卷,南瓜饼,拔丝类的也有拔丝香蕉,拔丝苹果,你知道为什么以前只有拔丝土豆吗?”

林枭几乎不用想,答案就从心底浮现了出来,因为以前穷的只有土豆,香蕉苹果还不是常见的东西。

张大胖看到他露出的一抹了然,再度开了口:“所以,你看,很多新菜色都是在原来的菜系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学会了最基础的那一道,其他的也就不难了。”

林枭点了点头,看着张大胖架起了油锅,“一斤土豆二两白糖,土豆要先炸好了,这个没什么说的,如果想要外酥内软,就和薯条一样的炸法。”

张大胖用笊篱在油锅里捞了几下,看着土豆块被炸成了金黄色,顺手捞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漏盆里慢慢的控着油。

随后他把油都倒了出来,重新倒了一点油进去,“其实从这道菜的名字上也可以看出做好这道菜的关键,拔丝,拔丝,拔不出丝就是失败,所以熬制糖浆是关键,火候一定要控制好。”

讲到这里,张大胖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说起菜名的由来,也很有趣。”

瞥到林枭一脸好奇,张大胖没好气的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想听?下回分解!一次说这么多,你哪里记得下来,小心贪多嚼不烂。”

顿了下,看到林枭轻哼一声,别扭的拧过头的样子,张大胖哑然失笑,咳了两声,叫道:“快看,我把白糖放进去了!”

林枭果然立刻转过头,两只眼睛跟黑琉璃一样,熠熠生辉,张大胖暗自好笑,真是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一本正经的讲解了起来:“小火慢熬,熬的时候还要不断的搅动,避免粘锅,你看到这里面的白糖了没,说白了,就是把固体熬成液体,却又不能让它结焦。”父女二人头顶着头,四只眼睛都凑到了油锅前,仔细的观看着。

当白糖全部化做浅棕色的液体时,张大胖猛地拿起了一旁的土豆往锅里一倾,单手握住铁锅,往上连颠数下,中间用铁勺翻炒,片刻功夫,香气扑鼻,金黄油亮的拔丝土豆出锅了。

林枭食指大动,伸出手指就要去抓,张大胖一把拍掉他的爪子,把早先倒好的凉水端了过来,“蘸了凉水糖丝才会断,也不会那么粘牙了。”

林枭从善如流的用筷子夹了一块,随着他的动作,数根细长的糖丝被拉了出来,足足三尺长,看的他都有些不忍心蘸凉水了。

林枭在凉水中轻轻一蘸,仿佛听到了玻璃断裂的一声脆响,那原本韧性坚强的糖丝应声而断,放到嘴巴里,咔嚓一咬,皮是脆的,芯是软的,外面的糖衣又脆又甜,里面的土豆香软可口,林枭的心都要融化在这美妙的口感中了,真是人间美味。

看着笑眯了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拔丝土豆的林枭,张大胖的眉间自然的舒展开,轻轻吐了口气,甜点有改善人的心情的作用,尤其是女孩子,效果更明显。

当然,也不能暴饮暴食,否则就转化成抑郁症了。

林枭连吃了几口,看到一旁的张大胖,懂事的拿起了另外一双筷子,“你也吃。”

张大胖接过筷子,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本就不嗜甜食,以前为了那个人喜欢,多方钻研,倒是学了很多,等那人一走,就再也没心情做了,今天也是见林枭心情不好,才做了这么一道拔丝土豆。

做的这盘分量并不是很多,林枭很快吃完,张大胖敲了敲空碟子边:“你来做下试试。”

林枭吃完心情正好,豪气万千的应了下来,当然,他做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像是张大胖一样,一下就来一盘,而是按比例缩水了很多,四五块土豆加上一小勺糖,就是一份。

前面炸土豆做的很顺利,到了熬糖浆的时候,林枭才感觉到了艰难,第一次没熬好就急急的倒进了土豆,结果糖还没全化,根本拔不出丝不说,还成了厚厚的一层糖皮,吃起来十分腻口。

第二次更悲剧,糖熬焦了,做好的拔丝土豆泛着一股苦味。

第三次总算勉强合格,拔出的丝却也不像是张大胖做的那么长,刚拉出来一点就断了。

张大胖笑了:“慢慢来,这道菜虽然材料特别简单,工序也不复杂,但是想要做的好,真的挺不容易,不过你学会了这道菜后,凡是需要熬制糖浆的菜都不在话下了。”

他在一旁把磨好的豆汁装进了布袋里,双手用力,挤出豆浆来,父女二人在厨房内分工合作互不干扰,却别有一番温馨,林枭不时的看张大胖一眼,每次看张大胖做豆腐,都有目眩神迷之感。

他家喂明明是英挺型男,动手做豆腐的时候却仿佛带了魏晋之风,动作优雅,有如煮水烹茶。

林枭最近一直都非常自豪,每天都能够吃到张大胖亲手制作的限量版的豆腐,虽然大部分都被他见不得人的刀工给糟蹋了。

看到张大胖拿出了卤水,林枭立刻睁圆了眼睛,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每次看到豆浆那么快速的凝结成豆腐花,他都觉得很神奇。

这次张大胖却没有把豆花放到木托盘里,而是直接放到了保温桶里,林枭困惑的问道:“怎么,不做豆腐了?”

张大胖笑了笑:“光吃拔丝土豆怎么能吃饱呢,我再做一道蟹黄豆花给你,可惜只有卤水,要是石膏会更好些。”

这个张大胖倒是讲过,北方豆腐擅用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更结实,也更利于刀工练习。

北方的豆腐瓷实,所以有了各种各样的豆腐做的菜,由于天气冷,冬天在室外放上几天就成了冻豆腐,那蜂窝又细又密,下到骨汤里,灌满了汤汁,咬上一口,又Q又香。

早个十几二十年的,快过年的时候,就买上几十块豆腐,切成片,在油里一炸,就成了油豆腐泡,炒菜炖菜,都特别香。

南方豆腐就要嫩的多,在豆腐上玩的花样远不如北方多,但是嫩也有嫩的好处。

比如在点了卤水又没有压制成型的时候,北方叫豆腐脑的豆制品,一般被当做早餐,在卖油条的摊子上,可以选择要豆浆或者豆腐脑,平勺刮一层到碗里,积了满满一碗后,浇上加了火腿蘑菇木耳的勾芡汤汁,味道香滑可口。

类似的东西,南方就叫做豆花,不像是北方仅仅拿来做早餐,在南方,豆花是正经可以入菜的东西。

其中最有名的一道就是蟹黄豆花。

在所有的豆腐做成的菜肴里,林枭最爱吃这一道,所以张大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蟹黄豆花的名字便包含了这一道菜的主要食材,蟹肉,咸鸭蛋黄,和豆花。

这道菜的特点是入口顺滑,咸香可口,简单的说,就是咸鸭蛋黄的味道和豆腐的口感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而蟹肉更是让这道菜鲜美到了极点。

调汤,浇卤,上锅蒸,就是这道菜的三个主要步骤。

先用猪油把葱姜片炒出香味,只留下葱姜油,把碾碎的鸭蛋黄和蟹肉丁一起放进去煸炒,最后加点鸡汤勾芡成糊,浇到豆花上,上锅蒸个十几二十分钟。

蟹黄豆花的工序并不难,难的是材料,豆花本身要够嫩,却又不能出太多水,蟹肉最好是新鲜的,这就限定了蟹子最肥的十月才是吃蟹黄豆花的最好时节。

现在是三月,自然没有新鲜蟹肉了,张大胖翻出了去年秋天腌制的蟹肉,看了一眼,好笑的看向了林枭:“你又偷吃了?”

林枭吐了吐舌头,这种腌制的蟹肉虽然咸了点,却别有一番鲜味,他偷偷摸摸的拿了不少当零食,每次都很小心,也不知道张大胖是怎么发现的。

吃完了这一道蟹黄豆花,林枭心满意足的饱了,他上床之前,在日历上勾了个日期,是外公外婆到达美国的时间,记得到时候发个邮件问候一声。

第二天,林枭手里提着个小饭盒到了学校,没等他坐稳,王浩的手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林枭不动声色的把小饭盒推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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