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六十八章 神女应无恙 瑶姬忆旧情
那女子微微一笑:“正是瑶姬。看妹子冰雪聪明,举止脱俗,不知道是哪方神圣?”
羲夬仙子笑了笑,翩然走到苏会的身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给他服了。那女子惊道:“清心丹?我听说青瑶姐姐和明神生了个丫头,就是你罢。”
羲夬摇头道:“青瑶仙子是家师的太师父,过世七八百年啦。”
那女子一愣,似乎不信,惊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苏会坐在地上包扎好伤口,抬眼道:“咦,花妖草怪也会疯么?连神州新历七百三十八年都不知道。这女人胡言乱语,巴不成是个疯婆子,仙子不要理他,摘了果子给风兄弟走人便是。”
那女子愣了一下,倒也不生气,媚眼如丝瞧他,格格笑道:“哟,看不出你倒是蛮有眼光,姐姐活了几百年,许久没听人这么说我,实在是欢喜得紧呢。”
苏会忽然也有些明白了,却不肯置信,摇头道:“你说自己是瑶碧仙子,那你总得拿出点证据来,口说无凭。”
瑶姬顾盼生姿,掩面笑道:“小哥哥要是喜欢听我讲故事,那我就讲个荤段子罢。”
苏铁山拍手乐道:“好啊,好啊!”见公主恶狠狠地盯了过来,急忙将接下来的话咽进肚子里。
瑶姬抛去一个魅惑的眼神,嫣然笑道:“我是憋久了心里难受,这位大哥怎么比我还急。这岂不是帝王不急妃子急么?”
英容哈哈大笑:“嘿,你说反了。”
瑶姬瞥了他一眼,妩媚笑道:“这位小哥长得真俊俏,等我有时间调and教调and教。”抬头望了望天:“呀!这天都快黑了,我们这就开始罢。”
众人见两只神鸟对她服服帖帖,即便不是巫山蛇女,也必然大有来头,知道求药必然要征得她的同意,管她是什么胡言乱语魅惑众生,暂且也只好由她。
瑶姬眨眼笑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呆在这瑶草中么?听我说完,我就将不死神药送你们一颗半颗的,有病除根,无病长生,还能滋补呢,天下只此一株哦。”
百里霜蹙眉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有话就快说,再这么不干不净的,本公主将你寸寸凌迟!”
瑶姬拍着胸脯道:“哎呀,我好怕怕哦,看在你是什么公主的份上,姐姐也不和你计较了。当年也有个大坏蛋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本公主可是很顺从的,完全按照他说的做了哦。”
众人心中打了个寒颤,就都没做声,只望向她。
只听瑶姬幽幽道:“那年父王在瑶碧山生下了我,就地替我取名瑶姬,封为瑶碧公主,我的童年过得快乐无比,我娘虽然不是正室,父王却很疼我,平日里任我做错了大事小情的,也不敢说我,说轻了我不听,说重了怕我哭。我就是要摘天上的星星,父王都会拿水盆倒映出来,哄我开心。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令人烦恼痛苦的事情。”她脸上不自禁洋溢出幸福的神情,旁若无人。
炎娃子听了暗自道:“原来她也是个公主,娇贵得紧,怪不得这么飞扬跋扈呢。”见她欲言又止,于是看去。
瑶姬顿了顿道:“那年夏天,我刚满十四岁,父王又骑着他的吉光神马走了,我虽然知道他很忙,却仍是很不高兴。有侍卫来报,说瑶碧山上来了个陌生男子,将一干兵将都打败了,说是要见父王。可是父王已经走了,母妃吓得很厉害,我虽然害怕,却很好奇那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然怎么能打得过爹爹手下的将士,他们可是攻克了好多好多的城池。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可笑,几十个兵丁怎么能和爹爹的主力大军相提并论。那个人到处找不到父王,直接冲进了我们的卧房,我自恃跟着父王学了些手段,就要和他比试,他开始不同意,后来拗不过答应了,出手不到两招就被他擒住,问我们要父王的下落。我看他好像比我大不了多少,说话也很和气,就壮着胆问他找我父王有什么事情。他说是百姓疾苦,恶龙作乱,希望父王出来主持公道。
我常听父王说起,君王为火,黎民是柴薪,柴薪没了,火也就熄灭了。所以很想帮助爹爹解决黎民困苦,就问他叫什么名字。”
她眼中透着刻骨的柔情:“他说他叫武襄,是山下巴山村村长的儿子。我见他很着急,就告诉他父王已经走了,告诉他以后见到父王一定会转告。他满怀感激地走了,然而我那时却不知道,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吃了一惊,苏会忖道:“她称呼母亲为母妃,自然是庶出了,怪不得住在山里呢,多半还是个私生子。只不知怎么个不是人了?”这般想了,略微朝她笑了笑,只听她继续道:“后来过了很久父王才回来,我已经要满十五岁了。巴山村的人几乎已经被恶龙吃光了,听说剩下的那些人背井离乡,越过大巴山,不知逃去了哪里谋生,就这两年我也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叫武襄的少年,心里总有一种愧疚,因为我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害得他流离失所。
越是觉得愧疚,我便越是想念他,一时不可自拔,又不自知。父王传给我一本《黄绫宝卷》,还给我吃一种很难吃的坚果,功夫修炼进展神速,后来我才知道,这难吃的坚果,就是眼前这棵老茶树结的果子。”
众人哗然,她嘻嘻笑道:“你们以为这老茶树是什么好东西么?偏生取了这么个蛊惑人心的名字,什么帝药八斋。”
也不管众人怎么问,径自说道:“又过了几年,我修炼大成,就跑去杀了那十二条孽龙,那之后自觉没能帮助到他的乡亲而导致他们遭了大祸,心中煎熬得很,便四处寻找武襄的下落。过了两三年,我都几乎忘记了为什么要找他,只是找着找着,也便习惯了,终于在大巴山的那边找到了他,他已经成为了巴国的首领,正在接受白虎神的附体仪式。我千山万水地找他,见到他时却心跳得厉害,我一个女孩儿家,又是个公主,却拉不下脸的,不知道怎么去对他说,难道说那毫无用处的愧疚么?看着他化作了白虎,我突然忍不住的难过,才发现原来我竟是如此在乎他。
正当我在一边哭哭啼啼的时候,他忽然化作人形走到我的身边,为我擦去了眼泪。笑着对我说,‘傻孩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啦,那些事情又不是你的错,这么多人看着羞不羞?’我连忙擦干了眼泪,知道他一直关注着我,肯定太忙分不开身才没有找我,就像父王一样。那天晚上,我稀里糊涂地就将自己委身于他,却不曾料到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但纵然如此,也并不后悔。”
炎娃子听得嫌弃,暗道:“才见了一次就委身于人,果然是个荡妇淫娃!”不由对她没了好感。
瑶姬笑了笑,又道:“我虽然才见他两次,却好像认识了几辈子一样,熟悉得很,也不知是怎么了,在他怀里浑身都酥软得很,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那天他说去父王那里求婚,我们站在这巫山顶上,夕阳被彩霞包裹着,照得他的脸红彤彤的,我知道自己的脸肯定也是,害羞得用衣袖掩面。我知道他就要走了,心里面又是甜蜜又是失落。他托起我的腮,深情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每次来这里看朝阳和日落,你不知道这样的时光对我来说有多值得念记。你就是我的彩霞,永远是第一抹明媚也是最后一道艳丽的风景。’听了他的告白,大声说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惹得树上的鸟儿都纷纷看了来,又被他取笑了一番。”
瑶姬忽然失神地笑了笑:“那时我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子,却不成想,风景终究也只是风景而已。”
“我扑了一只花虫送给他,说这就是我们爱的见证,他却捏得粉碎,摸着我的鼻子叹气道,‘傻瓜,这是祸害庄稼的蝗虫,不是美丽的蝴蝶。’我有些不高兴,躲进他怀里故意撒着娇道:‘我不要蝴蝶,就要蝗虫就要蝗虫嘛。’他紧紧地抱住我,一声不吭。
他终究还是走了,父王和他起了争执,他说巴国太小,子民没发过活,要求父王割地安民。父王当然不同意,所以他要起兵造反。可是爹爹是赤帝,是大族之尊,以他一向火爆的脾气,从来就没见过哪个反叛者能够安稳活着。就连我,也不得不听命于爹爹,回到赤明城和情郎作对。
过了些天,他差人送来一封信,里面装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他在信中叫我贴身佩戴在胸前,以示夫妻同心,无论生死或是敌对都不变易。有下人向父王告密,送信的老人被割下了头鞭尸。我藏好了他的头发,将自己的发割下一缕装进信内封好送去给父王,父亲大发雷霆,气得当即以赤火真气烧毁了。
我苦口婆心地劝武襄,他非但不领情,反而一次次地伤害我,当战场上他的箭无情地穿透我的身体,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仿佛随着系了装他头发的香囊上那根红绳的断裂一起被撕碎,被烧成了灰烬。那无情的冷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养好了伤,我约他出来谈心,他却托口秋收,不来见我。
终于,我们相遇了,在飞满蝗虫的庄稼地里。从前我捕捉到一只蝗虫,载着满满的爱送给他,他却捏得粉碎。我作法招来成千上万只蝗虫,来见证我的恨。”
炎娃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怒道:“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置百姓于不顾,放灾虫祸害庄稼?这种泼辣货,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你。”
肃慎见她杀十二条龙说来却如此轻巧自若面不改色,不禁有些担心,低声提点道:“风少侠稍安勿躁。”
瑶姬愣了一下,呵呵笑道:“你自诩正义,怎么让这些人来为你送死?快跟姐姐好生说说,你是得了什么隐疾啦?”
炎娃子见她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不靠谱,本来还想反驳几句,但见到她昂然挺着酥胸,不觉脸羞红到了耳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也不回应。心中只是转念又想道:“大家为我辛苦至此,眼见成功了一半,我又怎么能拂人美意呢。”
瑶姬笑着笑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两行泪痕,她轻轻拂拭去,媚笑道:“武襄的势力越来越大,自称廪君,和父王分庭抗礼。那天,父王要亲率大军消灭他,我虽然恨他,却又害怕他真的死了,就偷偷去报信。哪知道……哪知道……早知道我就让父王杀了他啦。”
众人见她脸上阴晴不定,都大感好奇,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却也不便催促。
过了一会,她自己幽幽道:“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暗中联系了粟君,另一个以粮农为本的大族来反对我父王。父王费尽心力,战争持续了三年,这才打了个平手,武襄便趁机提出了割让西方的要求,父王虽然不愿意,但最终还是被迫答应了,这只是父王的计策,他料到粟君和廪君肯定会为地盘争得你死我活,我火族正好坐山观虎斗,收个渔翁之利。
得了西方地界,武襄果然和粟君闹了起来,然而令父王没想到的是,武襄竟然放弃了争夺帝位,自己回到了大巴山。粟君改国号西周,改元叔均,称白帝。然而他信不过武襄,就把他骗到西周国都抓起来,说是谋逆。”
英容吐舌道:“这个粟君,可真够狠的!”
瑶姬身姿绰约,柔媚地笑道:“狠的还在后头呢,小哥乖,你慢慢听着罢。”
英容见她满嘴胡言乱语,一时反而不敢接话了。瑶姬自己又道:“父王知道后说,‘廪君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人,当初如果答应他,寡人就不会失去这么多了。’他那样负我,我本该高兴的,但听了父王的话却抑不住的难过,反倒越发放不下他,就想去劫狱。我带上十二个身手上佳的亲信,瞒着父王赶到了刑场,那天早上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中午竟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不少人都说这是天意,天不杀廪君,因为他是个好君主,我听了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然而白帝叔均可不这么想,他一心想要杀死武襄。我看到他被绑在石柱上,熬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因为饥渴而干裂,忽然又是心疼又是愤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再也不能等得。”
炎娃子忖道:“却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她多半就要出手救人啦!”瑶姬却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半晌再没有说话。
天渐渐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