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一三章 闻女梦中梦 霍然醒觉迟(上)
碧衣随风飘荡不已,韩雁花枝招展,咯咯笑道:“在嘀咕什么情话呢?方才你们竟然都不见了,小玉儿只顾在一旁生闷气,你是不是伤了她的心啦?照武儿所说,是进入了三生石的幻景罢?”
炎娃子脸上一红,不便就玉儿的事情去说什么,于是点头疑惑道:“不是前世么?”
韩雁笑道:“自然是前世,却又不全是,就好像是你今生独立的魂灵与前世的你相契合,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境况本是极真实的,却又有些不真实,因为这只是一道时间罅隙。当你的今生意识对前世过往的发展影响到了一定程度之时,那种力量就会出现波动,引领你走入一处绝境,你是无法真正改变已走过的结局的。”
炎娃子愣了一下道:“前辈所言当真是字字珠玑,一语点醒梦中人。”
羲夬微笑应道:“前辈对幻景之事如此熟悉,想必一定是经历过此间种种。”
韩雁点头应肯,却微笑着不说话。炎娃子想着自己前世的诸般苦涩,料想她一定是有着不愿意提及的伤痛,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韩雁沉思半晌,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炎小子,我先看看你的伤势。”
炎娃子没想到她这么称呼自己,想着肯定是玉儿告诉她的,心里竟十分欣喜。试着运功内察一番,笑道:“不打紧,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忽然就变作了苍龙,稀里糊涂就出来了,身上的伤竟也好了大半。”
韩雁点头道:“苍龙主长生气,自然有生长催发的能耐。小娃子,你的前世竟然是漆雕邪,倒让人始料未及,这天下是如斯渺小。不过你这境遇,可不知是福是祸!”
上前替他号了下脉,终于放下心来。踌躇片刻道:“从前我和小喜约好一起去方山寻石,去赤壁泛舟,可惜终究也只做成了一件。那负心汉子后来只顾着自己日理万机,竟然没有再去找过我。”
炎娃子点头道:“方山寻石,是三生石么?”
韩雁点点头,拢了拢发丝笑道:“那时繁花似锦,我们在方山上整整玩了半个月,共枕三生石而眠,那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光。后来有一次夜里,我将自己交给了他,那天晚上冷月西斜,北斗倒悬,我们抵死缠绵,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
羲夬没想到她说起那些缠绵之事如此直白,耳根一阵滚烫,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去。韩雁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毫无所觉,继续道:“那天晚上,三生石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而我们毫不知情,就这样进入了前世的碎片。他的前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相柳。”
炎娃子心中震撼,长大了嘴,脱口道:“我大九黎先圣,九头蛇神相柳?”
韩雁点头认同,又道:“我的前世叫黍苗,是一首远古歌谣的名字。‘蓬蓬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我当时正在唱着那首从小便会哼唱的民歌,歌里面讲的是风调雨顺,平安喜乐。谁知让那个负心汉听见了,他就对我死缠烂打,好不知廉耻。”
她脸色绯红,喃喃道:“我被他的无耻调戏给激怒了,就对他出了手,没想到他嬉皮笑脸地不闪不避,忽然亲了我一口道,‘小美人儿,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就是被你打死,我也是甘之如饴。’我当时武功也不差,这一下又尽了全力,没想到他笑嘻嘻地一点事也没有。我愣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又是害怕又是羞愤,大哭起来。”
“我心里知道这只是前世的碎片幻境,只是本我意识虽然雪亮的很,却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拿前世的自己一点辙都没有,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说不出来。就像是……就像是记忆隔了一层纱,怎么也拨不开那层薄雾。”
“我认出了他就是小喜,心里着实欢喜得很。平时他可没这么不要脸,你们可能会认为我不知廉耻,我当时便像是做梦一般,胆子也较寻常时候大了许多,倒觉着那种滋味也很销魂呢。但前世的我却不这么想,满脑子就想着怎样想法子杀了他。”
炎娃子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笑,强忍着忖道:“想不到祖师爷的前世竟然是个小痞子,这一世英名可毁于一旦啦。”
韩雁笑了笑,继续说道:“正在我……不,是黍苗正在盘算着怎么用美人计杀了这个小淫贼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我一眼就认出来啦,可不就是烛天么!”
炎娃子变色惊道:“是他?”
韩雁白了他一眼,笑啐道:“你紧张什么,那时候的烛天可是个十足的大好人、大英雄呢。哦不是……是烛天的前世尹吉。”她纠正了一下,继续道:“我的前世黍苗可逮着机会啦,马上装作被小喜欲施强暴的样子,故意将衣服整得十分凌乱,找烛天替我做主。烛天果然是个忠厚的人,立马就和小喜打了一架,我在一旁那个得意!”
她眉飞色舞,继续道:“可我还没得意多久呢,烛天就不行啦,完全打不过小喜嘛!他竟然十分倔强,一心要做这护花使呢。你们绝对想不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炎娃子好奇道:“后来怎么了?”
“小喜将烛天的腿打折了,这时候路上来了个他的帮手,一双脚掌特别大,跟蒲扇似的。烛天看见他就高兴地大喊:‘岐踵,快来帮我教训这个淫贼!’我看到烛天竟然不怕痛,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那个叫岐踵的跑得特别快,一上来就把小喜打趴在地上,我又开始担心起来,满脑子是他的影子。”
虽然是前世纠葛,但她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如身临其境,不禁将一颗心也悬了起来。炎娃子惊道:“岐踵,那不是夸父的儿子么?”
韩雁点头,笑意盎然:“是呀,你竟然还知道岐踵的来头,真了不起。那个岐踵特别粗暴,看见烛天的腿断了十分生气,拿了把柴刀就冲小喜砍去,白青色的刀芒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炎娃子听她说得逼真,吃了一惊道:“逐日剑法!”
韩雁点头笑道:“你懂的是真不少,不过不是逐日剑法,我看是逐日柴刀功还差不多。”
炎娃子知道她说笑,疑惑道:“夸父之子岐踵,竟然是烛天前世的好友?”
韩雁也不奇怪,点头道:“你果然是漆雕的转世,竟然连岐踵的来历都知道。尹吉和岐踵的确是至交……我当时还不知道,原来尹吉对我也有意思,那是在很久以后,数年时光竟然如一场梦境般短暂。”
她拉回话题,苦笑道:“烛天这一世根本不知道上辈子的痴缠往事,或许这就是三生缘尽罢。”众人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都各自思忖,莫非她和烛天也有什么纠缠?众人这般反应过来,不由大都有些轻看她,她却自顾继续说下去。
“岐踵将小喜绑了回去,我也跟着他们到了天台山,小喜和他们在万明山洞里斗法,夸父地行咒和相柳的九头蛇咒激发了光阴流转,我们进入了梦中梦,在幻景中经历了又一场幻景,我和水寒的前世竟然也有一段……差点就迷失在多重的时间罅隙。幸好这时候尹吉的断腿疼得厉害,出现了休克,才将我们拉回来。从那时候起,尹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轻佻,我知道这一定是小喜的意志。后来……后来我们在前世相爱,直到相柳被水寒的前世祝融所杀,我万念俱灰,才从三生迷梦中惊醒,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三生七世的烙印却深深种下。月色正好,我们亲热了一番,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知道情缘不易,再也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