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火烧炼狱 同心困烛天(下)
索塔娜依偎在炎娃子怀中,轻轻啜泣。他擦去她的眼泪,羞红了脸道:“对不住,我……”却被她勾住脖子,用唇瓣堵住了他的羞赧懊悔。
他心里念着羲夬,有苦难言,刚才自己竟然像是被另一个人附体了一般,心神难以自控,却又什么都知道。他时而喊着玉龙妹子,时而唤着玉儿,但他知道那个玉儿也是那人口里的玉龙妹子,不是自己的玉儿妹子。想到自己做了对不起羲夬的事,不知不觉涌出泪来,痴痴地呆在那里,索塔娜的小手拂过,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索塔娜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吃吃笑道:“我哭你也哭啊,真不像个男子汉。”
炎娃子见她竟然会说神州官话,忙擦去眼泪吃了一大惊道:“你?”
索塔娜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仔细想了片刻,才幽幽道:“说也奇怪,方才我们……那样……时,我觉得我不是自己,你也不是……你也不是你,好像是这洞中的一对情侣幽魂附体一般!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雪玉龙贪姑娜,你是骊龙!而这之后,我不知怎的也听懂了你说的话,就好像贪姑娜已经和我合为一体了,我下意识地知道了许多先前并不清楚的事情,却又说不上来原因。”
炎娃子吃了一惊,将自己的感受也对她说了,索塔娜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抬眼看他,眼里尽是泪花:“你可不能丢下我就走了。”说完一颗泪珠已经挂在了脸颊。
炎娃子心中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句话都没能说。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回想这些天来与她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心中一软,捏住了她的手。
索塔娜终于昂头笑道:“你知道吗,我们肯定是一对儿。”
炎娃子见她说得笃定,于是笑道:“你怎么知道?”
索塔娜笑道:“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骊龙和贪姑娜的转世,不然刚才怎么会变成了他们?我又怎么会忽然之间‘记得’所有的神州官话?那一定是前世的记忆。”
她顿了顿,黯然道:“我们在这里遭遇贪姑娜的神识,必定是因为她死在这里后灵躯不灭,于是化作了唐古拉玉龙雪山,而我们正是在她的身体经脉中穿行。”
炎娃子听她说起前世,不觉想起了羲夬,又是一阵心痛如绞。却哈哈笑道:“骊龙和玉龙可是太古时代的神龙,就算是转世,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世啦!我看说不定我们是农夫和茶姑的转世呢,多半是贪姑娜见我们辛苦可怜,于是跟我们说了会话,我们就记住了。”
索塔娜听了嘻嘻笑道:“那也不错。”忽然道:“哪有那么好记性……”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那位姐姐,方才……方才那种情况下也怨不得你,如果你要去找她,记得告诉我一声。”说到后来声若蚊蝇,眼圈又红了。
炎娃子心里一抽,苦笑道:“姐姐她死啦。”索塔娜一惊,忙问缘由,炎娃子心中难受不想再说,借口道:“你看这儿有只獒犬,说明这里一定还有出路,我们还是先逃命再说咯。”
索塔娜摸了摸獒犬鬃毛横生的脑袋,点头嗯了一声道:“一定是贪姑娜的守护夜帝养的。”獒犬摇动粗而有力的尾巴呜呜两声,对她表示亲昵。
炎娃子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愧疚,拉了她的小手道:“现在好啦,终于可以不用抱着你到处跑了。”
索塔娜脸上一红,咬着唇低下头去,随着他绕过那堵漩涡雾墙往前走。心里不免涌起一股失落感,低语道:“不抱就不抱。”
炎娃子忍俊不禁,嘿嘿笑道:“你是要我抱么,来来!”伸出手故意要去抱她,吓得她慌乱地躲开。
找了一阵,没有发现出路,溶洞唯一的出口又被夜帝率领密密麻麻的雪人大军包围,雪人极为执着,打起架来野蛮残忍,耐力也极好,可以很久不吃不喝,从那边下去是没指望了。
炎娃子拉着索塔娜的手回到地穴深处,指了指那道气旋:“你敢和我一起穿过去么?”
索塔娜惊道:“你是说,这气旋的那边别有天地?”
炎娃子点头道:“我也不敢确信,但我曾经遭遇过这种事情,烛天的晦明玄功可以使双掌幻出阴阳气旋,能将人拉入光阴罅隙,他自称为隔世星漩,和这种气旋涡流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烛天那股涡流有种强大的牵引力,而这道气旋却没有。”
索塔娜惊奇道:“所以你认为这后面所通向的地方,必定和时空碎片不同?”
炎娃子点头道:“此事极为冒险,原本不该尝试,但如今我们稀里糊涂身处蛮荒绝境,绝不可能有援兵。若是等到我们气力全无再去尝试,万一到了另一天地处处是凶险,我如何保护你?”
索塔娜心头一震,见他不说“我们如何自保”,而是说“我如何保护你”,心里一热,眼泪不觉又坠落下来。
炎娃子哈哈笑道:“你害怕么?传说鲛人的眼泪颗颗都是珍珠,就这样流掉不觉得可惜么?”
索塔娜闻言破涕为笑,炎娃子拉住她的手道:“下次流泪记得收集起来,我好拿去换酒钱!”调笑声中,二人大步往那旋涡中钻去,獒犬熬不犹豫地跳进旋窝紧跟着二人。
索塔娜小心翼翼地跟着他,那道气旋看起来不过五六尺厚,没想到进去后竟然走了半天还没到尽头。炎娃子回眸一笑,拉紧她往前走去,眼前景色忽然开朗,山风拂面,乱石嶙峋,竟是到了方山。
炎娃子又惊又喜,指着远处的东海哈哈笑道:“你看,我们真是受上苍眷顾,你终于回到家啦!”
索塔娜也是喜极开怀,想到两人亲密缠绵的时光即将逝去,忽又黯然下来。炎娃子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为冰雪神龙贪姑娜的事情伤心,连忙柔声安慰道:“万物终有寂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活了那么久,身体还能化为巨大的雪山永存,比我们可是强得多,你也不要太伤心啦!”
索塔娜见他自作聪明,哈哈一笑,也就开怀了不少。两人在西极之地呆久了,此刻吹着东海边的山风,顿觉说不出的惬意。潮汐起伏,海鸥鸣叫,炎娃子想起玉儿和冰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茫然地随手扯了两根红藤草,编起了草环。索塔娜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看着,过得一刻,他终于编好了,拿在手里把玩。
索塔娜笑道:“好漂亮!这是什么?”
炎娃子也笑道:“我瞎编的,叫同心结。”忽然想起那时候玉儿说过的话来,一阵出神。
“我们彼此牵挂,老天可都看在眼里呢。就叫它‘同心结’罢,你我同心同德,感动上苍,才有了今天的相逢。”阔别后的玉儿依然那么单纯可爱,但家乡却已经满目疮痍。
索塔娜见他有些失神,忙问他在想什么,他回过神微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从前,那时候很单纯,以为神州的四面环海,东边是东海,西边是西海。后来经历些事,才知道西海原来也不在西边,只是在盘龙城以西,真正的西边是西昆仑。可是这次去了西极唐古拉山,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西边,我却不大敢相信了。眼界固然有所开阔,只是时光回不去了,从前许多熟悉的人儿也再见不到了。”
索塔娜呆呆出了会神,对着他笑了笑。这个男子像是个有着很多过去的人,每次她以为自己看清了他,最后发现又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但他就像是一部传奇,每次翻开新的篇章都会让她心动不已。
炎娃子将手上的同心结递给她,道:“这个小礼物送给你,希望你和自己的家人就像这两根红藤草一样,永远不要分开,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
索塔娜心里一震,这个少年的话里透着无尽的悲伤,沉重得令他难以承受,可他还是笑嘻嘻地祝福自己,安慰自己。她心里一软,不觉泪如泉涌,抵死抱住他无声啜泣。
炎娃子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一时心乱如麻,抱也不是分开她也不是,摊开双手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个异族公主,从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使用了血灵大法,之后纠葛不断,一起在西极出生入死,他甚至有种错觉,她仿佛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姻缘一般,无可抗拒,无可逃避,自己竟然还和她……但他心里,始终装着别的女人,和索塔娜肌肤之亲业已铸成,又让他纠结不已,只觉得上天给他的不是幸福,倒像是一种惩罚,让他永远活在煎熬的挣扎之中。
良久,他轻轻拍了拍索塔娜的香肩,算是安慰,她却抽泣得更加凶了。獒犬在一旁“呜呜”地轻声叫唤着,竟也在安慰这位它新认的女主人。
潮汐流转,山风变向,也不知过了多久,风中忽然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炎娃子霍然站起,侧耳聆听了下,皱眉道:“山顶有人打斗,极有可能是我的朋友,我们快去看看!”
索塔娜点头随他往山顶御风冲去,不多时到了顶峰,只见楚雄、冰夷、玉儿和白虎神兽正围住烛天发动着猛烈的攻击。
山顶风声激烈,炎娃子对索塔娜高声喊道:“那些是我的朋友,他们果然还没走!”
所有人都朝他瞥了一眼,玉儿瞧见他极为惊诧,但也许是有些自顾不暇,没有同他打招呼。炎娃子松开了索塔娜的手跃了出去,人在半空嘿嘿冷笑道:“烛天老贼,你多行不义丧尽天良,你虽然不杀我,我却非杀你不可!”逆鳞剑脱壳而出,一道青芒随着他体内青木真气爆冲,直卷云霄。
烛天手握水玉一字刀,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我们在这里斗了几天未分胜负,你却在水晶宫中大享艳福,现在才来,未免迟了些。”说笑间一刀格开,震得炎娃子手臂酸麻,险些拿捏不住。
见他睁眼瞎话随口就道来,玉儿脸色已经大变,不由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前几天明明和你还在西昆仑茫茫雪域!”
楚雄鄙夷地笑道:“烛天老贼一向信口雌黄,你何必管他!”眼前一亮,忽然又哈哈打趣道:“我说这女娃运气不错嘛,几天不见,非但一身内伤都治好了,连鱼尾都变成双腿啦!”
炎娃子打了个哈哈道:“托楚大哥的福,索塔娜的伤才能撑到救治之时。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务必先除了烛天老贼再说!”
楚雄避开烛天猛烈的一刀气芒,笑道:“我为什么要除了他?只要夺走水玉一字刀,这老匹夫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时索塔娜也已经赶到,一掌刀劈出一道水波刀芒,冷冷道:“谁敢动我郎君,我索塔娜第一个饶不了他!”獒犬跟在她身侧,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烛天被五人两兽围困在山顶中间,无论从哪边突破,都被白虎相助那人逼退,一时百愁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