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动手的人是我”
团委书记没有问军子他们,而是对周围的同学叫道:“都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楚明秋看着他将围观的同学赶走,团委书记的威望挺高,周围的学生很快便散去,这时月亮门外又跑来几个学生,领头的进来便叫:“军子,小安,出什么事了?”
周围正在散去的学生哗地一下又围过来,领头的看到军子和蓝色军大衣的情形,禁不住大怒:“谁干的?谁?”
“瞎嚷嚷什么?我不是在这吗,你没看见?”
领头的转身便看见略带嘲讽的楚明秋,他同样惊讶地看着楚明秋,完全不相信,就是这个小孩将军子他们给收拾了。
领头的穿着一身灰色军大衣,这身军大衣估计比楚明秋的年龄还长。他的个头比不上军子,不过看得出来,却比军子更强壮,裸露在外面的手掌粗大,显然是长期打沙包的结果。
“胡自力,你不要乱来,老师就要来了。”团委书记显然了解来人,连忙拦住正准备走向楚明秋的胡自力。
胡自力根本不理会团委书记,伸手将他扒拉到一边,走到楚明秋面前死盯着楚明秋,楚明秋心里暗暗警惕,神情却依旧满不在乎。
“为什么?他怎么惹你了?”
楚明秋微微皱眉反问道:“你是他朋友?”
胡自力点点头,他和军子是世交,他们的父亲红军时期便在一个部队,抗战时同在晋察冀三区,进城后,又同时出任装甲兵部队,在长期战争中,彼此不知救过几次,可谓生死之交。他比军子长一岁,俩人从小便在一起。在装甲兵大院里,军子谁都不服,唯独服他,在大院的那帮孩子中,也只有他叫得住军子。
“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应该知道这俩是什么货,还要问为什么?”
胡自力一下便语塞,作为世交,他自然了解这两人是啥样的人,无论是在大院里,还是在学校,军子都称得上是好勇斗狠。
大院里的孩子从小便被教育,将来要接过父母的枪,继续为解放全人类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努力。军子的人生目标便是当兵,上战场,解放全人类。
大院里的孩子还有另一个特殊的,大院里的父母工作繁忙,只要能让孩子住校,便一定会住校,可到了假期怎么办呢?大院有办,假期便将这些孩子集中起来,放在警卫连,让他们过集体生活,军子在那里如鱼得水。
这两年军子已经好很多了,虽然还是喜欢好勇斗狠,可在胡自力眼中,他已经好很多了,进步非常大。这种大,不仅仅是战斗的技能,也包括性格。
但今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头是血。
“即便他有错,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胡自力压住火气质问道。
“给你说实话,没什么的。”楚明秋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他没什么,把脸洗洗,休息一晚,便没事了。”
胡自力暗暗心惊,他很清楚,一般人不知道自己出手多重,高一点的知道自己出手有几分,但只有高手才知道,对方能承受几分打击。
这是个高手,胡自力在心里作出判断,他愈加小心了。
楚明秋平静地看着他:“我只用了七分力,如果我力用足了……”楚明秋四下看看,从花坛上捡起块方砖,左手握住,右手一掌下去,方砖应声而断。
“他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楚明秋随手将方砖扔了,神情依旧那样平静。
周围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胡自力瞳孔收缩,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知道这手的难度。
单掌断砖,经过训练的普通战士都能做到,可那是放在石阶上,要借助石阶棱线的力度,若拿在手上,再单掌打断,这难度又要高出至少五成。
至少,他胡自力现在做不到。
如果刚才还有点怀疑,现在团委书记已经完全相信,军子俩人就是这小家伙收拾的,于是他上前走到楚明秋跟前。
“小同学,有什么事可以找学校、找组织,干嘛要采取这种行为呢?”团委书记尽量将语气放缓,可楚明秋依旧听出点上位者的感觉。
楚明秋冲着团委书记淡淡一笑,刻薄地说:“你有点虚伪。”
团委书记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劝解,居然落下虚伪二字,可没等他反驳,楚明秋便冷冷地说:“楚宽远在学校被欺负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为什么没见到你们组织有什么行动?不要告诉我,你一点不知道。他们在学校这样嚣张,你们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我倒想问问,这是为什么?”
团委书记默然无语,楚明秋一下便打中要害,这所学校的干部子弟极多,平心而论,绝大多数干部子弟都很好,学习努力,遵守校规,生活上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不代表他们真正与其他同学一样。
红色江山打下来了,要想将这红色江山代代传下去,学校便承担起培养革命接班人的任务,那么哪些是革命接班人呢?毫无疑问,革命干部的子弟是天然候选人。
学校重视他们,入团入党,他们是首选;参军考大学,他们是优选对象,至于形形色色的各种干部,更不在话下。
而像楚宽远这样的,出身地主资本家知识分子家庭,包括刚过去不久的右派家庭,这些家庭的子弟,是改造对象,要认真改造娘胎里带来的烙印。
这些地主资本家右派子弟很快便明白参军解放全人类这类事,没他们什么事,入团入党这样的事,也轮不上他们,于是他们把精力全放在学校上,就说高一年级,前十名全是出身不好的学生,也因此引起一些干部子弟的不满。
特别是去年高考,学校考上华清燕京这类重点大学的,七成都是出身差的子弟和平民子弟,干部子弟只占少部分,有些落榜的干部子弟便给中央写信,批评这种教育体制是资产阶级式的,大学里充斥着地主资本家的子弟,这些人将来能保卫红色江山吗?只有无产阶级子弟才能将红色江山代代传下去。
这封信被刊登在教育报上,据说很受中央重视,连伟大领袖都表示支持,批评了教育部。当然,这些消息普通人不知道,只有那些通天了的干部子弟才知道。
学校在微妙地转变,政治学习加强了,支农支工的活动增加了,老师更是想尽各种办加强干部子弟的学习,这些干部子弟感受到这些变化,并为此大受鼓舞。
除了在学习上,在其它事情上,干部子弟和其他学生也不一样,比如,违反校规,同样违反校规的事,处理结果就不同。
而干部子弟与其他同学,特别是出身差的同学发生冲突,学校的处理不一样,团委干涉力度也不一样,干部子弟的胡作非为,只要不是太厉害,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
军子他们并不傻,他们在学校还算是规矩,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事,可出了学校便不同了,楚宽远也不是在学校里挨的打,而是在校外,可这并不代表团委就不知道。
所以,今天面对楚明秋的质问,团委书记无言以答。
楚明秋把事情掀开,而且就在校内,把军子俩人打得头破血流,学校便不能不管。
老师很快赶来了,问了下情况后,把所有涉事学生带到办公室,到办公室不一会,一个副校长便赶来了。
看来挺重视,楚明秋在心里想着,怯生生地站在那,看上去很是彷徨无助。
“楚宽远,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两位同学?”
楚明秋顿时火冒,他看着头发有些花白的副校长,看得出来,这位副校长很生气,鼻孔呼呼冒着粗气。
“这位老师,楚宽远没有动手,动手的人是我。”楚明秋抢在楚宽远之前答道,他有些好奇地反问道:“老师,您是不是该问问这两位同学,就算派出所办案,原告被告都该问问吧?”
副校长愣了下,他似乎这才注意到,办公室内还有个小孩,而且这小孩大言不惭地承认是他动的手。
“你是什么人?是哪个学校的?”副校长严厉追问道。
楚明秋叹口气:“我叫楚明秋,第十小学三年级学生,楚宽远的小叔,今天来看他,恰好赶上这事。”
“你是他小叔?”旁边的一位老师略微惊讶。
“没办,人小辈分大,谁让我出生晚呢,唉,我也很为难。”楚明秋唉声叹气地说道:“要是早出生十几二十年,弄不好,我也弄个少将中将干干,好歹也算革命干部,您说是吧?”
“就你?我听说楚家可是资本家家庭。”那老师说道。
“资本家家庭又怎样?就像他大哥,楚宽元,同是楚家子孙,他就参加革命了,现在是淀海区副书记副区长,高级干部了,在部队也算少将。”
这个时候,楚明秋觉着楚宽元这面旗打出来挺好,至少可以让这副校长有所顾忌,果然,副校长皱起眉头,这个情况是学校没有掌握的,他有点意外地看看旁边的老师,那老师显然是楚宽远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