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上/1
那老者将竹板敲了几下,灵儿跟着咚咚敲几下,却听那老者道:“各位看官莫心急,要说倭寇犯下的伤天害理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且听小人说一段《沈三姐贞烈记》,安东有位大善人,姓沈,人称沈大爷。自从倭寇来了后,那沈大爷一家便被抢个精光。一家五口为了活命,只得背井离乡。谁料想,关外大地一片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实在找不到活路,只得胆战心惊回到家乡。却见房屋已经让倭寇烧得干干净净,无可奈何,五人一合计,决定去省城碰碰运气,只想觅个生计谋个活路。不料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五人刚出村口,踏上官道,迎面便过来一队倭寇,带队的头儿一双鱼泡眼翻着白眼觑将过来。只见那沈三姐生得阿娜多姿,亭亭玉立,那倭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沈三姐,哈哈淫笑着,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小娘子,跟我回家,好好服侍老爷。’那沈三姐如何肯从?拼命挣扎。大郎、二郎拼死上去抢人,却被一群倭寇提起倭棍,一顿乱棍打在大郎、二郎头上,登时双双脑浆迸裂,二命呜呼。”正是:阴曹新添枉死鬼,阳间又缺少年郎。
沈大爷和大娘吓得呆了,扑将上去,搂住了儿子的尸体,放声惨哭。那倭首提起倭刀,一刀一个,又都了结。那沈三姐却不啼哭,说道:“长官休得凶恶,我跟你走便是!那倭首大喜,将沈三姐带回海盗船上。不料,沈三姐趁他不备,突然抢步过去,拨出那倭首的腰刀,对准了他心口,一刀刺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刀刺去,眼见便可报得父母兄弟大仇。不料那倭首久经战阵,武艺精熟,顺手一推,沈三姐登时摔了出去,那倭首骂得一声:“贱人,”沈三姐已举起钢刀,就地在脖子上一抹。可怜她:花容月貌贞烈女,一缕芳魂赴九泉。
他说一段唱一段,只听得从村民无不咬牙切齿,愤怒叹息。
那人又道:“众位看官,常言道得好:为人切勿起恶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恶徒人吃人。”
“可是那倭寇在关外与高丽国沿海地区,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却又不见他遭到什么报应。”那人叹息了一声,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只怪奸贼当道,朝政昏暗,致使海禁形同虚设。倭患成灾。老百姓遭殃。好似那沈三姐一家的惨祸,东北之地,实是成千上万,便如家常便饭一般。诸君住在江南渔村,又怎么知道关外情形。”“小人拾贵,祖孙二人连同一只猴子,今日路经贵地,服侍众位看官这一段说话,只为筹得盘缠,好早日返家。谢谢各位捧场”。将两片竹板拍拍拍的乱敲一阵,猴子将一只盘子顶在头上,灵儿牵着猴子绕场子走了一圈。
众村民便有人拿出两文三文,放入托盘,霎时间得了六七十文。拾贵谢了,将铜钱放入囊中,便欲起行。
村民中走出一个青壮年的大汉,说道:“拾先生,你可是从关外来吗?”拾贵见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便道:“正是”。那大汉道:“我兄弟二人作东,请先生饮上几杯如何。”说罢回首指着人群中一位面色白净,相貌堂堂,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的汉子道:“这位是范高成,范兄弟,我叫白易石”。拾贵大喜,说道:“素不相识,怎敢叨扰?”白易石笑道:“一回生,二回熟,饮上三杯便是朋友。适才听先生说唱那《沈三姐节烈记》,果然是说得好,我二人有几句话想要请教先生。”拾贵道:“好说,好说,二位客气了,今日得遇白、范二位,也是有缘。”
白易石带着拾贵祖孙连同猴子,一行几人来到村东头一家小酒店中,挑了一张临窗饭桌坐下。
虽是酒店,却是极其简陋,前厅摆了三张饭桌,后堂虽有灶台,却不生火;逢二八赶集,十里八乡村民聚集贸易,酒店就成了打尖洗尘的地方,自然热闹非凡。平日里却没生意。
小酒店主人是一对夫妻,男主人是个驼背者,女主人虽然年到中年,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家酒店,村民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张的,只记得有很长年头了。酒店初开张时,村里几个好色的人,或是一生都不待女见的光棍儿,有事没事,总往酒店蹭。有嫉妒;有羡慕的。背后议论驼子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更有恨得牙根痒痒的,心里暗骂,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更欺他们是外乡人,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便有事没事的往酒店跑得勤,或想吃豆腐;或想揩油。起初只是用语言或眼睛干嫖,后来便用肢体代替了语言,他们付诸行动时,不但占不到一点便宜,却都吃了不少苦头,有人半夜莫名其妙地被吊在树上,有人双手无故肿胀,渐渐地这些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再也不敢招惹他们夫妻。村民们都叫他们驼子,驼嫂,真实姓名来历无人知晓。
驼子佝偻着腰慢慢端出两壶黄酒,摆出一碟花生米,一碟干果,一盘饼干。另外给灵儿一包花生米,一盒饼干。也不招呼三人一声,拿条板凳自行在门口坐了,点燃一斗旱烟,抽了一口,抬头瞧着天边正要下山的太阳,不再向众人望上一眼。灵儿非常乖巧识趣,自行领着猴子去院子玩耍。
白易石斟了酒,三人连干了两杯,白易石道:“乡下地方,虽是沿海,每月逢二八赶集方有鱼、肉卖,平常海里之物尽卖城里,没了下酒之物,先生别见怪。”
拾贵笑道:“有酒便好,听两位口音应是关外人氏。”范高成道:“我两兄弟原是关外安东人。只因生活所迫,三年前来到此间,爱这里民风淳朴,人情厚道,便定居下来。”
原来那白、范二人从小就是个孤儿,后来两人被一船夫先后收留,三人情同父子,以船为家。这船夫懂点武艺,能识文断字,平常出海打鱼,回到码头,便传武习文。白易石学得一路刀法,范高成使得一手好枪。五年前的一天晒午,三人正在海上张网作业,不料碰到一伙倭寇驾着数十条小船,将他们团团围住。三人虽然都会武功,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三人杀掉数十名倭寇,渔夫背上也中了三刀,渔夫叫道:“石儿、成儿,快走。”白、范二人眼看义父身受重伤,那肯舍下义父,独自逃生?二人也不答话,双双抢到义父身前,护着义父。那料想渔夫在背后使尽最后力气,将兄弟二人推向海里。二人仗着水性潜到岸边,回头看海上,自家的船已燃起熊熊大火,刹时火光冲天,义父连同渔船葬身火海,边上倭船却已无踪影。二人上岸后,到处打听倭寇足迹,却无所获。反而探听到当地有一恶霸与倭寇勾结,便趁天黑寻到恶霸府上,却撞见那恶霸抢得一民妇,意欲***白易石手起刀落,一刀就结果了那恶霸性命,救下那民妇。从此,兄弟二人浪迹天涯,三年前流落到此处定居下来,并成了家。刚才听那说书先生说到倭患之事,恍如回到了五年前,有了这层原故,这才出言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