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紧急集合
尖利的哨音划破半夜三点的安静，随后响起了集合号！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报数……”宿舍楼下传来一阵阵集合报数声。
“报告教官，XX班学生全体65人，实到65人集合完毕，请求指示……“
“报告教官……实到67人集合完毕……”
“……集合完毕！”哔呱哔呱的报告声在训练场上又响成一片。
等对面的十三个班全都松松垮垮的排队完毕后，我们这两班已经队列齐整的站了六分多钟，不错是我们两个班！虽然夜里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出来我们这两个班的男男女女们都很得意。
“大家夜间紧急集合很成功！特别需要表扬的是绿队！”帅气军官的总结首先表扬的就是我们，虽然“绿队”俩字儿不太中听，有点儿像阿扁那边的阵营。
“他们创造了我们训练基地历年来学员夜间集合的最快纪录！两个班在黑暗中集合完毕才三分四十五秒……”下面的讲话就有点儿蛋疼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作假？你……你哪个眼睛看见了？
“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我们在表示祝贺的同时，也要积极学习经验。下面请吕教官和学员代表上台讲一下他们的训练方法和培训心得！大家鼓掌！”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讲不讲功德？我们大家还等着跑完三公里回去睡觉呢。虽然这次我没被大家推出去，但还是站了出来，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各位领导、各位学员！我的方法是……是……不……”老驴站在灯光下，脸憋成了酱紫色，估计已经气闷好久了。就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要是老驴这么撂了，大家都得跟着倒霉，他倒霉我们遭殃。
“不要紧张嘛！说什么都可以！”我发现了，这个年轻的帅气军官就特么是个笑面虎。老驴再臭他也是我们班的驴肉火烧，轮不到你下嘴。
“报告领导！啥都能说么？”我的一句话，把老驴吓的直捂心脏，以为我又要耍二百五。
“这位学员，你要说什么？”
“各位领导、各位同学，其实我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是因为——猜的！”下面嘘声一片，明显是众人不服。
“你可以申辩，但必须讲出正当理由。否则只能算教官跟你们串通作弊！这属于违纪……”帅军官应按下嘘声开始为他嫡系讨公道。
“军训七天，已过三天，后天文艺表演、大后天回家，中间两天，还不够猜么？”下面依旧嘘声，但明显小了很多。
“投机取巧，把训练当游戏，靠猜测去打仗，十仗九输！理由不正当，吕教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帅军官严厉驳回我的申辩，激起了中央军热烈的掌声。
“晚十点熄灯，我班每个人半小时轮岗，挨个盯梢看操场，就算到六点才需十六人，今夜不集合，明晚继续，班里每人也就少睡半个小时！请问这理由正不正当？”继承了朱璋的光荣的传统，融汇了扯淡的理性和逻辑，在这一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扯淡，不是一个人！
“六点以后呢？”帅军官还想找茬，却掉进了我挖的坑儿里。
“报告教官！六点天亮，不该算夜间！”至此我终于在理论上把蛋扯圆了，我的兄弟姐妹们掌声一片。
“……全体都有，各班由教官带队跑步三公里！‘绿队’五公里！”帅军官说完就走，没有理由。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有啥都给理由还是军训么？
老驴闷头薅着我脖子下了台阶，龙二班的教官啥话没说，冲老驴一挑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夸还是损。队伍开始在黑暗中挪动，等人家中央军走远了，我P股上那一脚还是没跑。
“该说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你乱说！”老驴咬牙切齿，恨不能撕了我。
“……”我又不说话。
“报告教官！他没说……”队中有人给我说了句公道话，听声音好像是朴峥。
“就算夜里盯梢，你们给我摸黑穿衣服再来一次试试！人家领导懒得跟你们扯淡！还没说？”老驴一句话提醒了我们，又特么的做过了。
“报告教官！他确实没说！他是写的……”朴峥这孙子几十年如一日的管不住自己的嘴。
全体“绿队”学员都受罚。至此，三十二中新高一的男男女女一个都没跑儿，终于在训练第四天，全被我拉进了倒霉的深渊。
第四日全天的队列训练相当辛苦，而对我们龙大班来说简直是残酷。龙二班就算被我们连累受罚，人家教官也没怎么倾泻怒火，老驴这家伙偏偏往死里折腾我们。全班男女后背衣服白花花的一片盐粒子，正步踢的腿都肿了。一声解散，一小半儿人直接倒地在大太阳底下补觉，就因为大家等吹哨等了半夜都没睡好。不少人埋怨我又搞幺蛾子，我依旧闷头不说话。
“都特么给老子闭嘴！陈小健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上台申辩，他说过话了么？”赵老大看不下去了。
“他……写桌子上了……他要不说我们也不会倒霉！……这孙子就会捣乱……”大家连赵老大的话都不听了，眼看要哗变。也不能怪大家恨我，女生一半儿都在流着泪小声咧巴着，太惨了。
“……”我不说话。就对着大家挨个鞠躬，求他们原谅。
“你鞠个毛躬！给老子站直了！还有你们，昨天得了信儿，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出主意，这会儿演砸了全怪他一个人，连个担当都没有！”赵老大把我薅住，一番言论把大家都镇住了。
“我草他大爷的老驴！……人家领导才多罚我们两公里就完事儿了，他这是要让我们骨断筋折啊！……”众人的愤怒瞬间转向老驴。
“别说了，他又过来了！”
“人家都在歇着，我们还得继续练！”
“扛吧！扛到大后天表演就完了，有泪都特么回家哭去！”赵老大趁机又做了总结。
又死扛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全班不论男女手里至少都抓着四个馒头。让我意外的是意料中的大碗儿腌萝卜条依旧脱销。虽然泪水早随着身上的汗毛跑干净了，但我依旧沾着米汤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
“咱省省吧！今夜不折腾，领导们又不是周扒皮，搞一次鸡叫做个样子就完事儿……”赵老大很无奈的按住了我写字的手。
“……”我不说话，赵老大的熊掌下坚定地用手指在桌上写完最后一笔。
晚上熄灯后大家挨床就睡，前几天还有人在梦中背条例，今天全成了呼噜声。我瞪着俩眼躺在床上努力地保持清醒，回想起今晚在食堂那个帅军官进门时对我点头微笑。这次我看清了，他的微笑中没有善意，而是十足的不屑和讨厌，就像老猫看见一只在它眼前耍杂技的耗子。后背和脸上的血痕被汗水的腌渍蛰的疼了一天，睡前一盆冷水下去全身清爽，也不知道和乐婷看到我脸上的伤会不会心疼。难道是我想多了？也许今晚没有紧急集合吧……
“哎呀我草！我的鞋呢？……这是谁袜子？臭死了……特么的！怎么今天还有？……”睡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喊，然后我感觉自己跟着大家一起跑了出去，这梦做得真不吉利。
“陈小健！陈小健！……”耳边仿佛响起朴峥的嚎叫，这孙子连在我梦里都不安生。然后我全身一颠一颠的就像在骑马，只不过马背把胸口顶的有点儿疼。
“扔下归队！我说把他扔下！”老驴竟然也跑我梦里，这孙子竟然命令我的马把我丢下！难道你趴地上让我当马骑啊？然后，我就觉得天旋地转，地震了？
睁眼瞬间看见我正扑向一堵墙，墙上还挂着我的鞋子、茶缸和毛巾。然后全身生疼，我醒了。
“又特么装死狗！陈小健！起立！”是老驴的嘶鸣。我立刻爬起来，灯光照的眼晕，强眯条缝才发现我在队前。远处的哄笑如山般压到我们这边。
“稍息！立正！”我想赶紧把鞋子穿上，但老驴不给我这个机会。
“你不是能么？你不是猜么？你不是不睡觉么？紧急集合你陈小健竟然被人扛着出来！你还有啥话说?……”老驴又一次把脸憋的酱紫，尽情发泄着愤怒，远处的几个军官就这么看着。
帅军官大大方方的表扬了那边的正规军后，在我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解散，我们则由教官带领继续跑三公里。可惜我不在“我们”的范围内，我的惩罚是跑五公里，然后在操场上站军姿。我一个人站在操场中央无尽黑暗里，孤独感汹涌的席卷而来，就像又回到了那个铅皮禁闭室一样。等汗水快要被夜风吹干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