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派出所的故事（三）
这林子里的树明显比别处还密，全是梧桐。在杞兰县很常见，都是为了防风固沙用的。只不过梧桐树容易发生病虫害，所以现在别处种的多是杨树。本来今天就不是晴天，林子里有点儿暗，一地积雪也看不出什么奇怪。又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地上有大狗爪印，看样子还不止一条。等我还要往里面走的时候，外面传来二宽的催促，按下好奇心我出了林子。
“老陈，赶紧走吧。刚才孔二胜说周老头家里养的有狗，就在林子里拴着呢。刚才见你进去了，我就怕你惊着狗，别在挣开链子过来咬你……”
“行啊二宽，心够细的。这西老坟庄以前是不是有老坟地？”我问道。
“有个毛，就算有也不在这儿。原来的老坟庄已经在黄河下面了”二宽笑着把我拉走了。
回到孔二胜家的时候，老马正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三个塑料桶跟孔二胜告别。拉开车门一看，最后面车厢里还丢了三只拴着脚的鸡，看来都是孔二胜送的。这次老马开车，车子开起来后老马从兜里掏出六盒烟，三盒软玉溪、三盒新势力。每人分别拿两盒，二宽撕开新势力就大大咧咧的给我各自散一根。
“孔二胜的花生油、三只鸡，周老头竟然给玉溪，哈哈！”二宽很高兴。
“毛！玉溪是孔二胜给的。那个老孙子自己抽玉溪，给我们的是新势力！”老马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我说呢，这个老抠儿啥时候转性了？还是孔老二爽快！”
“别抽了！”我把烟从窗户里吐了出去。
“为啥？”二宽愣神的时候，老马把烟丢出窗外。
“假烟”老马替我回答道。
“他……你怎么知道？”二宽还不相信。
“老陈在玉溪呆好几年。特么的，这个周老抠儿！等开春儿的时候你别求我！”老马狠狠骂着就猛地一踩油门。
“轻点！”我吓得大喊。
“呜……！”发动机猛吼一声，发动机熄火了，车子又向前滑了十几米停在了土路中间。接着不管我们在车里怎么捣腾，破车子都不挪窝。大中午头的吃饭点儿，仨人就在这乡间当路霸了。
“打个电话让所里再来一辆车拖走?”我是懒得下去检修，再说工具也不全。
“不行，所里来人肯定会看见咱们的战利品！”二宽替老马回答道。
“这些就是我们组的？”我问道。
“连王成那孙子都没份儿！你们等着，我去家里弄辆车来拖着走。”二宽说着就从车里拎出一桶油，一只活鸡跑了。
“这一片几个村儿都是我的责任区，我把东西弄回去都是先放‘良家’存着，等回家的时候拐过去顺道拉走”老马把座位放躺下伸个懒腰对我说。
“二宽要去多久？”我一看老马这架势要眯一会儿。
“这傻小子要去半个多小时呢，前提是他把车弄回来”
“我的那份儿你拿走，以后分我的东西都照办”我可不想拿着这些玩意在所里吃。
“要不我帮你给你爹妈送去？”
“算了，我现在连家都不想回”我无奈的说道。
“那你可别后悔，你真的连过年都不回去？……到底是不想回还是不敢回？是不敢回还是不能回？”老马沉默一下后问我。
“什么意思？”我平静的问道。
“十年！你消失了十年，要不是我去云南出差凑巧碰到你，连你的死活都不知道。你小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说话。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在我这儿折腾，我就烧高香了”
“嗯”
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土路上竟然连一辆车都没过。远处终于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二宽开着一辆农用大机动三轮回来了。挂上拖车索，一路拖拖拉拉的又花大半个小时到了刚才路过的集镇。把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前，三人进到饭店里。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了，不大的店面里面挺安静，收拾的也很利落。
“老板娘！三荤三素一盆酸辣汤装赶紧的，饿死我们了！”二宽拎着东西进门儿一声大喊，看来这里就是他们说的良家饭店。
“还是老几样？要不要大盘装？要酒不要？”一个胖胖的看着有三十多岁的女人满脸堆笑的从厨房跑出来。
“大盘装，酒不要。”老马回答。
“天冷喝一点儿把？”老板娘继续推销。
“来两瓶啤的吧，我穿着警服不喝酒”老马还是要酒了，只不过是给我跟二宽要的。
老板娘帮着二宽拎着鸡和油去了后面，过了一会儿六个菜上来，三个人啃着馒头大吃二喝，半个多小时盘干碗净，喊老板娘结账。
“三荤、三素、汤、酒一共七十五，还是签单月底结么？”老板娘轻车熟路的报着。
“签单我能点这么多么？我朋友今天请客，他现结！发票你照开，我补所里的亏空”老马笑着一指我。
“那算七十，你这个朋友……看着有点儿眼熟啊！”胖胖的老板娘接过我的钱，风骚的看了我一眼楞了。
“怎么可能？他第一次来杞兰县，你怎么能见过”老马觉得老板娘拉回头客有点儿不择手段了。
“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啊”我也看了老板娘一眼。老板娘收拾的挺干净，白白胖胖的样子不算丑还挺周正，嘴角还有颗美人痣，看上去确实有点眼熟。
“你是不是去过杞兰一中呆过几天？你叫陈……小健？”老板娘不确定的问道。我和老马都沉默了。
“他姓陈不假，叫陈浮”二宽替我说道。
“那……是我认错了，对不住啊”老板娘又多看了我几眼就走了。
回到派出所里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一天竟然只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二宽告诉我现在是冬天，各村人都在家窝着呢，再过几天春节到了事儿就该多了，那些外出打工的一回来又是赌钱又是打架，正好给所里搞创收。三个人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清水鼻涕都流出来，原定的出去洗脚放松也改到了明天晚上。我跟老马刚到宿舍，老马阴沉着脸把门给关上了。
“你以前来过杞兰？许寡妇怎么认识你的？”
“来过一次，在杞兰一中呆了几天”我解释道。
“我一直都想问你，你为啥改名字？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事儿来我这儿躲雷？”
“……没”我沉默了一下，平静的看着。
“最好没有，要是有啥大事儿万一我兜不住，你就别等我把你撂了，自己走吧。”老马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老马能照顾老同学的情面给让我在这儿猫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感激了。他对我的态度冷了下去，我也不怪他，谁让自己又这么狼狈的回开封呢。晚上又停电什么也干不成，干脆继续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