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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山之姑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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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沟大峡谷,有“两面临绝壁,一路奔苍天”的说法,沟内危石耸立,野兽成群,若不是铜镜指引方向,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墓葬祭坛遗址,一千三百多年的风吹雨淋,姑师人祭祀公主的地方已被夷为平地,当年盛极一时的祭坛仅剩下几块破石头,孤零零地守候着。

王助理最后一个攀着绳子落到地面,说道,两边绝壁千刃,千年来落下不少滚石,即使当年参加祭祀的人亲来辨认,也不可能找到祭坛,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小李站在前面一直在发愣,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自从大家知道他的身世,我们有意无意地给予力所能及的照顾和关心。他的性情极为好强,我们尽可能做到恰如其分,否则他会当成怜悯或者施舍。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满眼尽是杂草丛生和乱石成堆,还有的就是从两侧山顶抛弃的生活垃圾,你小子不会当成世外桃源吧。

小李呐呐说道,天宁哥,我觉得这里就是我的梦境,从我记事开始,夜里总是梦到这个地方,尤其那个祭坛遗址,我甚至梦到自己站在那里,一具大红棺材就在跟前的墓穴里。

王助理不知何时过来了,他和我心有灵犀地看了彼此一眼。看来猜测小李是姑师人的东山之子是真实的,祖先的继承,生死虽有前赴后继,但血脉却是亘古不变的,小李所梦很有可能就是祖辈姑师人所做之事。

贝纳沟是藏语名字,意思说一万部经书的大沟,我是看不出佛经在那里,或许是当地人的神话传说吧。

王助理却持有不同的意见,神话传说也好,引经据典也罢,往往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精神归宿是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心不足自然难以驾驭。人们称呼一个大峡谷为贝纳沟,一定有它的寓意,单纯理解为寄托一类的托词是不恰当的。

小李几乎跟王助理一个调子,这小子斩钉截铁说,我同意老师的观点,不是因为我是吐蕃人而心存袒护。摩崖石刻的九尊佛像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心在,佛就在,没准数不尽的经书就在我们眼前,而我们却看不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未解之谜占据人类科学的大部分领域,神学的兴起往往在精神领域给人探知欲望,正所谓,心之所在,神之所在。这个问题一旦探讨下去永无休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从早上开始下崖,几经折腾,到达面前的贝纳沟已到晌午。我说大家生火做饭吧,吃饱喝足才能打胜仗。

王助理和我坐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计划。公主墓已经找到,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到墓葬入口。小李的梦境和田七手中的《文成公主祭祀图》似乎同时告诉我们,墓葬入口就在祭坛。峡谷内虽有野兽,但也不至于吓阻贪婪墓葬的盗墓贼,更何况姑师人的东山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他们的失踪会不会跟文成公主墓葬有关联?

我对王助理说,田教授派你协助我们寻找墓葬,你们的目的是找到,而我们三个人的目的却是将玉如意上的幻魔血珠送回墓穴。

王助理说道,我和小李的任务只要找到墓葬遗址就算圆满完成了,剩余的事情交给国家考古工作者,是挖掘还是保护,我们都干涉不了。田教授昨天就跟我通气了,一旦找到墓葬,于公于私都要帮你们将幻魔血钻送回去,我们考古学者非草木,岂能不保全三条性命?

我说太感谢了,救命大恩就不言谢了,我保证绝对不动里面的一砖一瓦。千年墓穴自然机关重重,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凶险,田教授本来嘱托我们去边防哨所寻求军队支援,哪怕弄两把枪也行,但目前看来没时间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助理跟着惋惜说,可惜倒是可惜,但也可能根本用不着。你想想,墓穴机关大多是机械或者木质,一千三百多年早就失灵了。我们只要小心些,只将魔珠放回墓室内的棺木里,我想不会发生事故的。

我心想但愿吧,姑师人世代守护墓葬,他们善于巫术,不可能不加设防,千年之久的机关或许失灵了,但千古不灭的巫术和咒语却不可能消失。我没敢告诉王助理,就怕他临时改变注意。倒斗盗墓是我们的本行,倒是不用指望这俩人,但万一将墓葬遗址报给政府就麻烦了,到那个时候一定会派兵把守和保护,我们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吃饱喝足,大家寻找到祭坛,爬上台阶,几块散落的石头围着一个四方形的土坑,坑土被人力夯实,坚硬无比。但中间有一个青铜器,已经有一半被沙土覆盖,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整理出来。

田七大喊一声,西汉青铜爵杯!

我一愣,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敢情跟田七京宝斋门口卖的那个一模一样,可不就是西汉晚期的青铜爵杯!但我随即摇头说,这只西汉晚期青铜爵杯略有不同,我记得你那只是三耳,这个只有两耳!青铜器铸造严禁,三耳是规矩,两耳的器形造出来可是要杀头的!除非那个耳朵掉了!

掉了?青铜爵杯如此完整,掉了不太可能。田七往土堆里一阵摸索,果然捞出一只耳朵,断口整齐,倒像是被人为掰断的。王助理指着田七手中的祭祀图说,丫头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这样一个三耳青铜爵杯?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铺开祭祀图仔细查找,还真找到了线索。图上描述:祭台上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脚下放着一个两耳青铜爵杯,左手垂立,指尖不停地往铜器里滴答血液,右手握着一个“勺子”,尖端指向左手腕。

田七说,地上摆放的就是三耳青铜爵杯,被掰掉的那只耳朵当成了刀子,划破了手腕放血呢,血液滴落爵杯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可惜地摇头说,太可惜了,九百万美刀的古董成了残次品,这个姑师人要是知道这么值钱,他不得后悔死?

呱呱,呱呱,四周莫名其妙地传来一阵蛙叫,大家完全蒙了,谷底没有池塘,哪来如此众多的哇叫呢?我说不对劲,因为有些蛙叫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没听说青蛙还能上天的。

我突然想到那些失踪的姑师人,心底一沉说道,大家赶紧戒备,我们的敌人来了!

小李神色紧张问道,姑师人是保护墓葬的守墓人,怎么成了我们的敌人呢?

我说你个傻子,姑师人保护文成公主当然是好人,但我们打墓葬的主意就是敌人了!准备战斗吧,弄不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小李一脸哀伤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吧,他们毕竟是正义的化身,我们的宗旨是不是要秉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哭笑说,好孩子,理想很美感现实很骨感,就怕你的话还没说完,姑师人就给你剥皮抽筋了,他们的巫术远近闻名,据说他们的眼睛能迷失人的心智,让你干啥就干啥。即使你慈悲为怀,那也得有人把你当菩萨呀。

我们被一群裹着兽皮的小矮人给包围了,它们呼朋引类,嘴里发出“呱呱”之声。数量虽然不多,但他们手里竟然还端着带刺刀的长枪。我虽然不懂枪支,但一看就知道那些是日本鬼子当年使用的三八大盖!因为刺刀下面还飘忽着“太阳旗”。

我真没想到原始姑师人长得如此矮小,而且还端着日本侵华战争时期使用的枪支,姑师人在西汉就有了这个名称,但不懂历史的人还以为姑师人是小日本的祖宗呢。三八大盖一定是日本军队投降时遗留的,也没准他们荷枪实弹想盗掘文成公主墓葬,结果被姑师人全部杀死,枪支变了他们的武器。

大牛眼睛忽然血红,嘴里嗷嗷直叫唤,小矮人不明所以被吓得退了一步。田七死死拽住大牛的胳膊,一边安慰,一边开导说,大牛哥别冲动,日本鬼子早就投降了,这些人不是日本鬼子!姑师人!他们是保护文成公主墓葬的守墓人。

我笑的嘴都快裂开了,对田七说,你这个堂哥怎么回事?什么左一个日本鬼子又一个日本鬼子的,小矮人拿的是日本三八大盖不假,人家却是正经八百的姑师人,大牛你也是,平时不好好读书,张冠李戴,弄差了吧?

田七嗔怪说,天宁哥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闹了?大牛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就是被日本鬼子用三八大盖的刺刀开膛破肚的,他爹再三嘱咐他,长大后再碰到胆敢挂太阳旗的小矮人,那一定就是日本鬼子,甭跟丫客气,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一听还真吓了一跳,赶紧对王助理和小李说,你两个给我把他看住了,人家围而不放枪,至少证明还有谈判余地。摸不清情况,我们这边先杀出去了,那不等于找死吗?人家手里端着枪呢!

小李小声说,天宁哥,日本鬼子投降七十多年了,那枪里的子弹还能响吗?听说小日本鬼子挺凶的,否则不能被形容为鬼,我要是扮演鬼子,大声呼喊“和平相处,大东亚共荣”,他们会不会被吓跑?

王助理带着哭腔说,我的小祖宗呀,你小子省点心吧。子弹能不能响,那得拿命来验证,都好好地活着吧。你要是敢喊口号,它们跑了皆大欢喜,要是不跑,咱几个就等着挨枪子吧。

为首几个年龄大点的姑师人用抢指着我们,眼神犀利,嘴里呱呱了一通,我急地抓耳挠腮,牙根听不懂。小李忽然说,他们的意思说,让我们缴械投降!

我哭笑说,就咱们手里这几根破铁辊也算是武器?不对呀,你小子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小李也是一头雾水说,我也听不懂,但似乎心里有某种感应,我就明白意思了。

我想这小子是东山之子,跟这帮原始的姑师人心领神会也是正常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敌众我寡,乖乖投降没准还能活命,拼死抗争最多多杀几个人,最终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我率先放下了铁辊,其他人都听我的,自然跟着扔掉了武器。姑师人将我们捆绑在祭坛的大石头上,一群人在下面架了一口大铁锅,开始生火做饭。

田七沾沾自喜说:“小矮人饭量不大,这么一口大铁锅煮饭是不是太浪费了?难道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份?太客气了,我刚吃完饭倒是不怎么饿。”斜眼看了我一眼,大概察觉我的表情不对,低头想了一下说,“还是再吃点吧,真要不识抬举,恐怕惹怒他们。”

我心想这丫头心够大的,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人家管饭,没看兄弟几个都被俘虏了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助理叹口气,无比沮丧说,原始姑师人是食人族,架铁锅是想将我们这些入侵者一锅煮啊。小李呀,你跟老师一块死没什么可怕的,咱爷俩到阴曹地府抱成团,谁欺负我俩就跟谁往死里磕。

我说哥几个能不能别老谈生死,有劲吗?小李你竖起耳朵好好听听,我们至少要了解情况呀。

王助理点点头说,赖天宁同志说的对,大家不能死的稀里糊涂。这口铁锅一次最多煮俩人,听听先煮谁后煮谁,没准吃前面俩吃饱了,把剩下的仨就给放了呢。

我气地肺差点炸了,但随后反而平静了。生死这玩意儿挺沉重,世上没人真得不怕死,但真要面对必死无疑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无所谓了,大家嘻嘻哈哈地死去,胜过悲悲啼啼。我强作欢颜说,哥们几个尽管慷慨赴死吧,我们五个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小李自幼苦命,想着早死早解脱,忽然放开喉咙喊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是吐蕃县本地人,没准一个祖爷爷呢,我们不是敌人,那就一定是朋友了。你们千年守候公主,那是何等忠烈?我们只不过是来还她老人家的东西,幻魔血钻——你们知道吗?盗墓贼偷走了你们家主人的宝物,我们是来归还的!照这么说,我们几个是你们的恩人!

我心想,这小子还真敢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套?平时见他蔫不唧的,危急关头到时比我还能说。他说的是现代语言,即使他们知道幻魔血钻是文成公主之物,但也听不懂呀,你看那一个一个萝卜粗的脑袋都直愣愣地杵着,根本就没想搭理我们。习以为常的反应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很可能不止一次地杀死入侵者了,否则能这么淡定吗?或许小李竭嘶底里的叫喊将他们彻底激怒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怒冲冲地指着小李,随即便有四个孔武有力的矮人冲过来,一个举着鬼头刀的人面目狰狞地靠近小李。

看架势,他们这是要杀人了!我真后悔为什么弃械投降呢?

小李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自知早死晚死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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