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场对决
艾林早在那个雷暴术炸开的时候就开始了行动。他扬手给自己上了个空气盾,挡住巨大音波的攻击,然后抓住一条帷幕,就从二楼走廊的栏杆上跳了出去。他在半空中放了个空气弹,借着它的推力直奔大厅中央的高台而去。
当茱莉亚的身体失去平衡即将一头栽倒台下的时候,他恰好降落在高台之上,一个探身,便将茱莉亚拉住,顺势带入怀中。
“啊!”茱莉亚稀里糊涂的撞进一个怀抱当中,本能的挥手乱抓,慌乱当中不但碰掉了艾林的眼镜,竟还带倒了台上支撑扩音器的架子。她惊恐的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金属扩音器砸向她高挺秀气的鼻梁,却意外的被一只手挡了下来。
扩音器薄而坚硬的边缘将艾林的右手砸出一道血口,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流得满地都是。
“血啊!”茱莉亚放声尖叫,拼命在身上摸来摸去,“我哪里受伤了?哪里?”
艾林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茱莉亚小姐,那不是你的血。”当做佐证,他抬起右手,给她看手背上的伤口。
正处于极度惊慌的茱莉亚猛然撞上他的眼神,瞬间安静了下来,脸庞升起了一抹红晕,但随后她就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一把推开他,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耳,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米利亚,怎么是你?”
艾林蹲下身寻找被她碰掉的眼镜,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很抱歉,茱莉亚小姐。我、我吓到您了吗?我马上离开。”然后他就发现眼镜正躺在茱莉亚脚边。
真倒霉,他心里嘀咕着,伸手去够眼镜,不料手还没碰到,眼镜却被一只脚轻轻拨开了。
茱莉亚弯下腰,一把将眼镜拿在手里,放在脸蛋边轻轻摇晃。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成功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她忽然觉得乌云密布的心情透亮起来,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茶话会恐怕要提前结束了呢,你要记得把会场收拾好哦。”
艾林急忙低下头:“是的,茱莉亚小姐。”
她将眼镜递还给他:“拿去吧。”他用左手去接,她却拒绝还给他:“另一只手。”
艾林遵命照办。但是当他接过眼镜时,一个治疗术也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上。茱莉亚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收拾好会场以后去跟伊万告个假,就说是我说的,准许你修养一段时间。”一番千恩万谢之后他戴上眼镜跳下高台,很快消失在小礼堂门口,却不知身后竟跟了两道目光,一直追随到他离开。
琳达?利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抬头看向台上的茱莉亚。似有所觉的,茱莉亚的目光也向她射来,两人目光交汇,周围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在空气里漫延。
茱莉亚抽出法杖,气势凌人的对着琳达遥遥一指:“雷暴术是你放的?”
琳达也举起了手里的法杖:“没错。茱莉亚,挑拨离间算什么本事,如果你想来一场对决,我可以奉陪到底。”
“说出你的名字,我不跟无名无姓的人对决。”茱莉亚轻蔑的说道。
“琳达?利,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四年级魔法学徒。”
“如你所愿,琳达?利。我,茱莉亚?贝林治?诺伊接受你的挑战。明早九点,我会在试炼场恭候大驾,我们不见不散。”
贝林治?诺伊?琳达愣了一下,目送茱莉亚扬长而去。原本围绕在她周围的学员开始偷偷散去,他们小声议论,窃窃私语,看向琳达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在五国之内,有谁会不知这个姓氏代表的意义?恩达王族千年不变的姓氏,来自第一代恩达王的姓名,自他的儿子开始,这个名姓就成了历代恩达王室成员的父名和姓氏。因为他们视那位传奇的王者为神祇,就连整个瑞因博姆都历久传诵其威名。
第二天,一大早试炼场周边的坐席上就已经人满为患。
这是一座建造在半空中的圆形场地,面积很大,位于恩达魔法学院中心位置,由五根巨柱撑离地面。周围的建筑都比它更高,它就像一个被环抱在巨人臂膀里的摇篮,顶部常年维持的半圆形魔法防护罩如同摇篮上的帷帐。随着每天的日升日落,悬空建筑在地面的巨大投影缓缓推移,如同一页页被古老神灵翻阅的书页,永无止息。
琳达没想到这场来得有些仓促的对决会引来这么多观众。她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没那么紧张。其实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退缩,想着怎么做才能不战而逃。倒不是她害怕与茱莉亚对决,而是茱莉亚身后的那股力量叫她感到恐惧莫名。一个以传说中王者的不朽之名来命名的家族,对来自平民家庭小小的她而言就是个难以琢磨的庞然大物。她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结了冰的汪洋之上,一低头就能看见冰层下暗涌的怒潮,里头藏着未知而可怕的东西,她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坠入其中,永劫不复。
她还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死亡,想到以自己一个人的牺牲保全家庭不受连累,这么想会叫她觉得悲壮,继而恢复一点勇气,但她就是不敢想到对手的身份,她任何的自我鼓舞,只要一碰触贝林治?诺伊这个姓氏,所有获得的勇气立马就会土崩瓦解。
但是对决开始的号角声仍旧按时响了起来。她开始感到憎恨,她恨茱莉亚的步步紧逼,偏要用这种正式而隆重方式进行这场对决,容不得她有半步退缩。
试炼场上,一场本属平常却又不同寻常的魔法对决即将开始。
而在此时此刻,艾林却揣着安娜小姐提供的地图踏上了前往冰雪神殿的路途。
临出发前,安娜再次提醒艾林:“神殿在冰湾最里面,要通过冰湾你必须先找到足够大的船。就算恩达人每年的祭司活动,也都选择在两个月以后进入。现在进入还太早,冬天余威尚在,你会被风雪拦住,如果运气不好,还会碰上冰雹和雷暴。就算你通过前面大半路途,在渡过最狭窄的龙牙海峡的时候仍旧会被挡住。这个时候那里的雷云还没散去,而比雷云更可怕的是那些让人产生幻觉的蜃气,传说那里住着一头龙。”
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劝艾林把潜入计划再延后一段时间,哪怕延后一个月也好,而艾林回答她的只有一句:“你不想我获得神力了?”
她下面的话被尽数噎了回去。其实内心里的挣扎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她再疯狂的想要对付黑巫师,也不愿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况且那人还是她曾经的学生。想到他可能就此一去不回,她那颗早已在战场上磨砺得冷硬的心似乎重新生出了软弱。
她昨晚辗转了一夜,一直困扰在复杂的情绪中无法解脱。她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坚强、一个软弱的自己在争吵。她上一刻还在咬牙切齿的心想:就叫那混蛋放手去做,反正是他自己要求的。但在下一刻,她又在一阵不安中想到他葬身冰冷海底或茫茫雪原的情景,愧疚之心立即占据上风,让她否决了前一刻的想法。而最糟糕的却是,她的脑海里竟浮现出当日被那混蛋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情景,那阵无法压抑的脸红心跳,简直比当时还要强烈的袭击了她,让她在慌乱中措手不及,差点让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里防线彻底溃决。
直到天亮时她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阻止艾林前往神殿。但她此时又突然陷入了茫然,嘴张了张,最后只对他说:“命是你的,想怎么做随便你。”顿了顿,她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补充道:“可我在你身上已经花了不少心思,不想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空。要抵达神殿,联军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得到了一点还算有用的信息。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一个金盆洗手的风盗头目,现在以往来冰湾镇运货为生,他叫汉德鲁。不过那人一心想和以前的经历划清界限,人偏又顽固的出奇,你想找他帮忙前往风盗团的巢穴简直难如登天。”
“好的,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艾林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安娜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没了。给我活着回来,你的小命应该派上更多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