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告别1

这顿晚餐进行得非常愉快，宾主尽欢。大家都对老瑞克的那道浓汤赞不绝口，而切瑞的蛋糕更是赢得了一片赞誉。

她做得十分用心，特意在奶油上点缀了一些樱桃。艾林一直在旁边观摩制作过程，开始她还有点担心，生怕做砸了，但是艾林总是东问西问，好像完全是个生手。每当她回答了一个问题，他都会虚心受教，简直是个极好的学生，她也渐渐找到了自信，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但是当她准备把蛋糕端到桌上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乖乖听课的好学生却突然抢走了一颗樱桃。切瑞跺着脚大叫起来：“不要啦，你把最好看的那个给拿走了！快点还给我。”

艾林得意的一笑，扬手把樱桃丢进了嘴里：“才不要呐。明明是给我做的，最好看的样子也只能给我看。他们要吃的话，就吃这样的好了。”他一边嚼着樱桃，一边做了个鬼脸，古灵精怪的样子和切瑞印象中那些刻板的魔法师完全不一样。女孩看着他，小脸上再次慢慢浮现出一抹红晕。

完全没意识到女孩内心变化的艾林同学潇洒的转过身去，朝后挥了挥手：“那我先去桌边等你咯。”他当先走向饭桌，剩下切瑞一个人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刚才他抢走樱桃的画面还在女孩脑中反复重现。他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魔法师不应该都是很威严很厉害的人物吗？但是他却……怎么说呢？她皱了下眉头，搜寻着合适的词汇，但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足以形容此时此刻他所带给她的感受。她只是觉得脸上又有些发烧，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站在他的身边，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桌边传来人们嬉笑的催促声，将切瑞从出神状态中唤醒，她赶紧端起蛋糕朝着饭桌大步走去。

晚餐之后，人们在老瑞克的房子里自由活动。艾林带着切瑞去了花房。切瑞一进去就被各种花鸟深深吸引住了。这时格兰杰也走了进来。

“米利亚大人，今晚真是令人愉快。”他向艾林打了个招呼。

艾林回以微笑：“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叫我米利亚就好。”

“那好吧，米利亚。”格兰杰露出愉快的笑容，“我妹妹看样子很喜欢这里，她在家里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可以允许她经常来吗？”

“我想瑞克大叔一定很欢迎她。”艾林说道。

两人向正在逗弄一只鹦鹉说话的切瑞看了一会。“米利亚，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格兰杰忽然再度开口，他低头看着自己杯中的葡萄酒，那深红色的液体在夜光下呈现出美丽的光泽，一时间叫艾林想起了久远记忆中的霓虹夜语，“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风盗团正在走下坡路，一半以上的船只已经转为了商用，不出十年避风港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三一镇，甚至是冰湾镇也说不定。但我并不擅长打理这些，何况我更想做一名船长。避风港的将来需要交给切瑞，或者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

艾林笑了起来，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向他举了举杯：“您看，我对避风港来说，是个来自未知，也即将走向未知的人。你们面前的这个我，并无资格接受你们的好意。我是一个过客，仅此而已。如果因此给你们造成了困扰，请相信我，我的内心也是非常内疚的。”

格兰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米利亚。谢谢你的诚实。”

当天晚上送走客人们以后，老瑞克却和艾林争吵起来。起因是艾林告诉他，自己必须在第二天早上离开，返回涅尔格。其实与其说是争吵，倒不如说是老瑞克在单方面的发火。

他简直被气得浑身发抖：“这么说来我还真得谢谢你啦。至少你还想着回来看看我，临走前还记得跟我说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涅尔格有什么叫你放不下的？我一心想着终于算是后继有人，我的房子、产业，还有那些船和水手，终于有个人能在我死后继续打理了。结果你倒好，突然跟我说你要走了，从此再也不回来了，让我断了这份念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去吧。你走，不用等到明天，我可不敢耽搁了魔法师大人的前程。”

艾林被骂得插不上话，等老瑞克终于觉得累了，停下来歇口气时，才小心翼翼递上一杯水：“您喝口水。”

老瑞克接过水却没有喝，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现在又卖起乖来了。小兔崽子，你要走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碍事。”他忽然刹住了口，将头转了过去。艾林却眼尖的看到他眼里的泪光。

他似乎真的有些累了，坐倒在他惯常做的躺椅里，无力的朝艾林挥挥手：“是我太一厢情愿了，你该有你自己的选择。很抱歉说了那些话……”

艾林的动作打断了老瑞克。他跪坐在老人脚边，把下巴放在老人的膝盖上，乖巧的样子令老人感到胸腔里有什么在微微抽痛。

“谢谢您，瑞克大叔。”他喃喃低语，“真高兴这世上还能有人这样骂我。”

老瑞克发出一声苦笑：“骂了就骂了，骂完了，你还不是要走？”

“对不起。”艾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如您所知，我是一个魔法师，也是一个被各方寄予厚望的对象。正因为这样，我不能逃避，要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

老瑞克有些闹不明白：“可你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情非得让一个孩子去承担？那些成年的魔法师们都去哪了！你必须听我的，放下那些担子，给我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就算有一天你非要去承担点什么，那也得等你长大成人之后。”

艾林被他的固执逗笑了：“责任落到谁身上，只是个随机的概率，和年龄无关。而且我自己也想要去承担。我想要去守护，这才是我学习魔法原因。我也希望这个大陆上没有战争，没有邪恶和黑暗，没有阴谋和诡计，那样的话我如今还能好好的呆在魔法学院里学习吧？但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遇见您了。”

“这么说来，我倒是该感谢那些该死的黑巫师喽？”老瑞克咕哝了一句，“米利亚，我做了大半辈子风盗，根本不懂你说的这些道理，但我知道你有理由离开，不是因为厌恶我，不想和我生活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活到这么大，我唯一感谢命运的就是，它让我遇到了您。我怎么会不愿意和您生活在一起呢？我也想有个家。”艾林尽量控制着语调，两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渗出了眼角。

“无论你走多远，这里都是你的家。”老瑞克认真的说道。

艾林擦掉眼泪笑了起来：“您不赶我走了？”

“哼，”老瑞克重重哼了一声，“你个鬼精灵就是想方设法的要在我这里再赖上一晚。你是不是怕黑啊？”

艾林摇着老人的腿，难得的撒了一回娇：“那就求您行行好，别赶我出去。外面又黑又冷，米利亚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