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会合赤波

比尔喝了一口水，把水袋封好，再次举起了地图。这附近的地貌受风沙的影响很大，经常走着走着就要失去目标。他只好把地图随时放在手边，不时举起来朝着四周对照一番，把昨夜那场沙暴改变的地貌标识出来，并再次确认行进方向。

三教九流的队伍走得很慢。这群人在纳米固城里个个都是老滑头，但到了沙漠里，却连普通的佣兵都不如。比尔身上揣着从艾林那里拿来的一大袋恩达金，自然有足够的财力聘请一群佣兵效力，但是他却有意和三教九流搅和在了一起，并借着剿灭小股沙匪的机会拖他们下水，让他们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

他这么做的全部原因，都出自刚抵达纳米固时艾林的一句话：三教九流这群人所能发挥的能量，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比军队还要惊人。于是他在和艾林暗中通过影音石沟通互相得知对方平安无事之后，顶着一个苍白恶魔的绰号继续混迹于这群乌合之众当中。

比尔向疤眼声称能够带他们找到左拉，其实他的真正目标是去和已经抵达索苏文兰附近的赤波佣兵团会合。

他们连日赶路，所幸运气不坏，并没有走任何冤枉路，于是在这个下午，他们终于能够远远看见一些营帐了。派出去探路的灰鼠回来了，正用半根舌头含混不清的和疤眼比划着什么。比尔早就注意到了赤波留在附近的记号，他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坐在骆驼背上，等着疤眼过来找他。

过了一会，疤眼果然来了。他油腻的脸上沾满了风沙的痕迹，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

“比尔，前方出现了一片宿营地，灰鼠搞不清对方的身份，我们是不是要绕道走？”

比尔指了指那些帐篷的方向：“说不定是个佣兵团，我们正好需要增加一些人手，不如过去看看，说不定我能雇佣他们。”

“说不定他们会把我们全杀了，然后抢走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灰鼠含混不清的说道，他的舌头被自己咬掉一半之后，说起话来声调总有几分滑稽。

比尔并未理会他，只管催动自己的骆驼朝帐篷的方向进发。疤眼和灰鼠对视了一眼，冲着比尔的背影吐了口唾沫：“算了，招呼兄弟们跟上吧。”

灰鼠朝着跟在比尔身后的大队人马怒了努嘴：“老大，您就省省吧。如今兄弟们当中倒有一大半更信服他的话。我看您这老大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了。”他说完，朝那些落在后面观望的兄弟招呼了一声，当先朝着比尔追了过去。

比尔的骆驼驻足在赤波佣兵团的宿营地外。眼前是一片整齐的营帐，处处布置得井井有条，充满军旅气息。比尔会心一笑，难怪这片营帐如此规整，鲍里斯这位赫赫有名的雪狼大队前任队长可不是名不符实的家伙，就算雪狼大队永远消失在了恩达南境的前线战场，但赤波佣兵团已经初现了雪狼当年的气象，想必要不了多久，赤波的威名就能远播瑞因博姆。恩达的军队失去了鲍里斯这样一位军官也算是个损失。

比尔在营帐外待了没多久，就有一队佣兵朝他走了过来。为首的竟是光头巴萨卡。他还是那身简单到简陋的打扮，裸露的胸膛上一片亮闪闪的油汗。他一边擦着自己的光头，一边骂骂咧咧，粗声粗气的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这破地方简直快要把老子烤熟了！”他大步朝着比尔的方向走了过来，远远站定了，抱着双臂，“喂，那边的家伙，你是干什么的？”

比尔摘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布：“巴萨卡，你的眼神越来越差劲了。”

“嘿，比尔！”巴萨卡惊喜的叫了起来，“你终于出现了！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可知道老大等你等得眼圈都红了好几回。”

“你说谁眼圈红了好几回？”鲍里斯和琳达一起走了过来。

巴萨卡干笑着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我说我的眼里老是进沙子，被我揉红了好几回。”

几人大笑起来。鲍里斯把比尔和疤眼等人请进了最大的营帐。一名身穿男式衬衫和工装背带裤的红头发女孩动作轻巧的给除了琳达之外的每个人倒上了马奶酒，又拿上来一些晶莹剔透的葡萄，然后朝鲍里斯鞠了个躬，倒退着离开了营帐。

比尔注意到琳达看那女孩的目光有一丝不自然，但是鲍里斯神色如常，他端起面前的酒碗，朝比尔等人举了举：“大家不用客气，请自便。”说完当先喝了起来。连琳达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果汁，微笑着朝大家致意。

比尔只好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里：“鲍里斯，你已经完全脱离恩达军团，打算当一名佣兵团的团长了吗？”

鲍里斯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琳达，但是琳达却把头转了开去。鲍里斯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我在赤波过得很好，比在恩达的军团里自在许多，也更能发挥我的特长。我觉得留在赤波没什么不好。”

“那么我可要恭喜你。”比尔朝他举了举酒碗，“能在人生的头三十年里就把这些看透彻的可是少之又少。”

鲍里斯干笑了几声：“比尔，怎么不见艾林？我听琳达说他打算请我们吃顿大餐，但我来了黄金沙漠之后，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琳达也对这个话题也表示出了兴趣：“艾林那家伙该不会是心疼钱，打算反悔了吧？”

比尔心想如果他能稍微心疼点钱，那就好了。“怎么可能呢？”他一脸严肃的否认了琳达的调侃，“就算艾林穷得只剩下了一个铜板，他也会拿出来请你们吃个烤麦饼的。”

鲍里斯和琳达被逗得哈哈大笑，营帐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三教九流的人本就是些会看眼色的家伙，见佣兵团并无恶意，也就渐渐放开了胆子，很快和佣兵们吆五喝六的喝起酒来。期间那名红头发女孩又进来了两次，一次是向众人送上烤羊羔肉，另一次是送上一些新鲜的甜瓜。

她送完甜瓜以后，鲍里斯把她叫了过去，比尔听见他小声询问外头那些人的安置情况，女孩的回答简短利落，就像她办事一样干脆漂亮。她的回复令鲍里斯大为满意，他笑着鼓励了她几句，女孩没说话，但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显得十分开心。琳达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鲍里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收敛笑容让女孩离开了营帐。

比尔含着笑意旁观这场三角戏，好奇心已经让他几乎按耐不住了。但是宴会还在继续，看来他得沉住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