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战地春节忧乐 军民手足情深
一
狼山的学校内不过二十个孩子，当时的学制和国内其它学校一样，一年有两个长假。年度下学期编印的课程快教完了，寒假也快到了，也意味着春节也快到了。柯云路过学校，想去看看卫国。她刚进教室，就发现卫国拿着把木刀在板凳上乱砍，而且在他幼小的神态上流露出只有大人才有的愤怒表情。
柯云找到代课老师，和老师攀谈中了解到卫国这段时间变化很大，班级的板凳、桌子和门口的树都是他打击的对象。学校木制的武器玩具，近期都被卫国弄坏。小卫国行为的变化让柯云感到茫然和忧虑，她猜测这孩子的行为可能与失去亲人有关，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失去亲人这件事呀？这让她颇为纳闷。
这天中午，柯云接卫国回家，在的路上柯云试探性地问：“卫国，日本鬼子可恨不？”
“可恨。”
“为什么可恨呀？”
“就是可恨……”
“对，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就是可恨。”
突然，卫国哭了起来，很是伤心，边哭边说：“他们杀死了妈妈、爷爷、哥哥还有小叔。”
柯云心里一惊：“卫国，你听谁说的？”
“你们都在瞒着我。那天早上，我爸爸说还有哥哥的仇没报，我要练好本领杀一个鬼子替哥哥报仇。”
卫国有这样举动的原因果然不出柯云所料。柯云看着小小的卫国，居然有这样的理解能力，只有十岁孩子呀，好可怜、好可爱、好聪明的孩子。她蹲下身抱起他，往回走。柯云明白，此时的卫国需要心理疏导，如果疏导不好会影响孩子的整个童年。一时她理不清头绪，不知说什么好。柯云想了一会说：“卫国，云阿姨以后陪你练，练好本领打日本鬼子，好不好？”
“好，谢谢云阿姨。”
柯云松了一口气，暂时算找到解决卫国问题的办法。从此以后，柯云就做了卫国刀砍“日本鬼子”的陪练。
春节的临近，孙谋的伤逐渐好转起来，现在可下地走了，就是背部不能动。
出院的第一天，他在警卫的护送下来到柯云的住处。他想感谢柯云，特别是她对儿子卫国的照料。
今天天气不错，柯云的院子里，阳光从树干斜斜落下，树的影子清晰地打在屋墙上，井口边两桶水还冒着热气。柯云脱去了外衣，露出蛋黄色毛衣，宽松的衣服没有掩饰她姣好的身材。她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院门，正弯腰洗一堆衣服。衣服显然有卫国、孙谋的，还有柯云自己的。
孙谋进了院子，柯云浑然不知，孙谋的警卫立即从门口闪到远处。
孙谋站在柯云的身后，不知为什么一句话说不上来，他仰头看看天空，看看太阳，还是转身走出院门。
可能是父子连心吧，卫国跑出房门对柯云喊道：“云阿姨，爸爸好像刚才来过。”
柯云放下手中的活，跑出院门，柯云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走远的孙谋。
二
春节临近，对乡绅吴家明家来说，更增添了一份喜气，吴家明的儿子吴爱国从欧洲回来了。吴家明着意领着吴爱国来到狼山军营中，与孙谋、肖强一一见过后，吴家明试探儿子对八路军的看法。
“爱国，你看到八路军有何感受？”
“父亲，不是我小看八路军，他们不可能是救中国的主力军。真正能救中国的需要实力，这实力要具备几个要素：一是要高素质的人才，特别是领导阶层；二是要有很好的武装力量；三是要有很好的外援；四是……”
“得得，别说了，你在欧洲还参加了进步组织，我看你一点也没进步。”
“我进没进步，但我的观点是真理，是救国的王道。”
“不跟你说这些，你春节过后打算干什么？”
“看到国内革命如此局面，我很痛心。救国的道路不是这样的，我还想去欧洲寻找救国方法。”
“瞎扯淡，眼前就是红红火火的革命道路你不走，你还想做什么，不切实际！”
父子俩谁也说不过谁。吴家明成心是想让儿子参加八路军的，没想到这小子看不起八路军。他现在要做的是防止儿子倒向***军队那边去，于是他找到肖强问他有没有办法。肖强将此事汇报孙谋，孙谋说革命不可强求，但是思想工作是要做的，尽量争取，吴爱国毕竟是个人才。孙谋将此事交给肖强，肖强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第二天早晨肖强约见吴爱国。选择早晨约见，这是肖强的精心安排。吴爱国，个子不矮，一米八左右，人挺帅的，由于家道的殷实和受国外高等教育的熏陶，吴爱国无论穿着，还是内外气质都显示出与众不同。
见面，吴爱国主动向肖强问好。他们边走边谈，从个人谈到家庭，从家庭谈到国家，从国家谈到爱国，从爱国谈到理想，渐渐地肖强拉近了与吴爱国的距离。吴爱国发现这位与父亲差不多的长者，也留过学，而且去的也是欧洲，学建筑的，也是因为看到动荡的、千疮百孔的中国，觉得报国无门，走了不少弯路。
他们时而用英语，时而用法语。此时的吴爱国已被肖强的才华深深地吸引。
他们路过涧边的操场。我团扩编的大刀队战士们正在赤膊练习搏击和劈刺，有的在练习向着一个目标扔石头。天虽然寒冷，可战士们每人身上都浮出一层汗珠。
他们阵阵喊声吸引吴爱国。吴爱国驻足观看，显得有点激动地说：“那个扔石头有意思。”
肖强接过话道：“那我们去跟前试试。”
他俩来到扔石头操场。操场的尽头树着一根人形的木桩，木桩上写着“日本鬼子”四个字。“日本鬼子”的头上已经被砸得稀巴烂。肖强首先捡起一块石头向“日本鬼子”砸去，砸中了头部，战士们拍起了巴掌。肖强示意吴爱国试试，吴爱国也砸中了。
于是，吴爱国说话了：“这好像没什么难度，人人都能砸中。”
“好，大家用运动练习法让我们留洋归来的大才子开开眼界。”肖强对训练的战士说道。
只见他们跑动，从弯腰捡石到投石只需瞬间完成，而且命中率和力量都很高。速度和力量让吴爱国很是惊讶。
“这样运动着做是适应战场需要。由于我们子弹少，近身有刀，远处用石块。”肖强解释道。
他俩继续往前走，路过一营的战士列队整齐地练刺杀。肖强故意让吴爱国靠近，肖强对吴爱国说：“爱国，要不要试试？”“可以呀。”吴爱国说着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一条枪，向前平刺起来。“别小看这个动作，可在没子弹时，拼刺刀时很有用。练习一下两下是没有用的，这个动作要上万次的练习，在战场上才能发挥作用。”
太阳从山上探出头来，鸟儿开始活跃起来，特别是山雀，它们的相和声，为整个山谷增添了生气。他俩继续沿着涧边的小路向前走，一路欣赏深冬的山景，迷人环境在寒冷中正在呈现美丽的另一面。
肖强陶醉在风景中，望着从树梢落下的阳光说：“爱国，这儿美吗？”
“嗯，很美。”吴爱国也陶醉在风景中，他回答道。
“这儿我来过几次，可今天的感受还是第一次。”肖强环顾四周风景道。
他们沉默一会，肖强试探说道：“爱国，你所学的化学、物理专业很有用的，特别是现在，很有实用价值。你也看到，由于我们缺少武器，我们还在用原始人用的武器，石头、木棍，我们还在每天都不松懈地练格斗和拼刺刀，造成许多活生生的生命被敌人的子弹吞噬。”
吴爱国沉默不语，只是带着心事，凝视前方的景色。
渐渐的山涧宽了起来，涧边的路陡了，他们拾级而上，拦路的杂草和杂树像被预先修理过。
他们到达半山腰俯瞰山下，有一弯清蓝色的潭水，在潭水四周密密地杂生着落叶树和长青树，偶尔的鸟鸣显得这弯水的幽静。这时，在潭水的对岸丛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姑娘的声音。由于山谷的回音也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不一会从树林钻出一群女战士，还有几位是护士吧，穿着白衣。她们抬着几箩框衣物，放在对岸的石阶上。在石阶上她们好像有说不完的笑话，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突然一位女护士唱起了歌，是一首沂南民歌。甜润如饴的嗓音，爽滑如丝的曲调，歌声蜿蜒回旋在山谷，这时你听不见鸟鸣，闻不见风声，眼前的美丽仿佛是歌声的组成。肖强和吴爱国均被歌声吸引、镇住。这歌声的美好，把人带进了一个没有悲伤，没有哀愁，如梦一般的世界。
肖强看了一下吴爱国。吴爱国完全沉浸在歌声里。优美的歌确实能带给人无尽的想象。“爱国，爱国，爱国！”肖强连叫几声，吴爱国才回过神来，肖强望着吴爱国道，“爱国，这歌好听吗？”
“好听，非常好听。”吴爱国咽了一下口水道，“我可以见一下唱歌的人吗？”
“当然可以，唱歌者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土生土长歌唱家，她就是你的妹妹吴珍同志。”
“肖参谋，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呵呵，没想到我妹妹还有这本事，我真没看出来。”
“是啊，许多东西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丝内在的东西，我们才能重新认识该事物。就像我们的民族，在外族入侵时，才能重新审视我们民族的伟大。我们的人民是爱国的、是团结的、是不屈的、是爱好和平的。”肖强适时地恰如其分借题发挥道。
“肖参谋，我决意留下参加八路军。通过您我重新认识了八路军，在此之前我总认为一批衣衫褴褛，无过硬装备的共产党军队，能救得了中国嘛？听了您的谈话，我才知道那只是事物的表面，在表面下面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我们的革命队伍期待你的加入，我们的队伍有你施展才华的地方。党中央毛主席已经给我们指明救国道路，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推翻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
三
鞭炮在周边的集市先是隐约有三两声试响，后来渐渐地响声频繁起来，不用看日历，也可感知春节渐渐地临近。
今年，吴家圩子村民得到乡长吴家明的通知，要大家准备好红纸，邀请八路军中书法较好的干部现场为村民义务写春联。在往年，村民家备春联要比办其它年货难，因为读书识字人少。团长孙谋认为这是很好的亲民活动，准备在附近的几个村先后开展这样的活动。
义务写春联活动当天，八路军干部们首先在吴家圩子一处有围墙的平整场地作为活动地点。由吴家明安排，墙上早已挂上红布黑字标语“八路军义务写春联”。还没到八点，家家户户的村民均到活动地点，现场好不热闹。
八路军写春联小组由张常明带队九人组成。队员里还有一位女性，这位女性是柯云。村民大多不识字，所以张常明安排一位唱春联的，也就是读春联的。
那天一早，孙谋和肖强带着三个警卫员骑马到义务写春联现场，想看看这样的亲民活动。到现场果然热闹，唱春联者不断高声报出春联：“吴寿银家的两副对联是：上下同心抗战到底，军民团结勇往直前；团结力量势无挡，坚定信念必胜敌。”众人举耳倾听，由于对联浅显易懂，大家不断叫好。
“冯四月家的对联是：民族生存需斗争，国家兴旺靠革命。”
这时吴家明听说孙谋团长到写春联现场，便赶来，见面非常高兴道：“团长，你们什么魔力让我儿子思想改变这么大，我表示衷心的谢谢。今年我家的春联内容由博学多识的团长出，团长愿意么？”
“愿意，只是博学多识我担不起哦。呵呵”孙谋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他才思敏捷，仰面闭目一下便说：“好，吴乡长家的对联我想好了。”
那边唱对联的还在朗读：“赵铁匠家的对联是：百炼中华，全民成铁汉；长期抗战，大地是熔炉。”
“好对联。”孙谋赞叹道。
吴家明叫众人闪开一条路，将团长一行引向写字长台。到台前孙谋才发现柯云也在义务写春联。现场嘈杂，柯云只顾低头写字，短发散落，遮住清瘦脸庞。只见她手随心动，一招一式，急徐得当，还真像书法家。没想到的是小卫国也在柯云的身边，他用小手帮柯云压纸，他俩配合默契，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母子。
突然，小卫国对柯云说：“云阿姨，爸爸来了。”
柯云停住笔微笑道：“团长来了。”
“柯院长写了一手好毛笔字，还是欧阳询的体，功力挺深的。我就喜欢欧体字。”孙谋大加赞赏。
“好，我家的春联由大才子孙团长出对联，大家闺秀柯院长写对联。”吴家明高兴地大声说，有意将孙团长和柯院长说得响亮些。
“团长，说吧，上联是？”柯云嘴角含笑望着孙团长说。
“好，上联是：地不论东西南北，同心救国。”孙谋等柯云写完上联，接着说出下联，“下联是：人无分老幼男女，合力驱寇。”
“团长，好对联！”吴家明说着，将对联递给唱春联者。
就听到唱春联者朗读：“吴乡长家的对联是：地不论东西南北，同心救国；人无分老幼男女，合力驱寇。”众人一片叫好。
唱对联的同志继续唱下一副对联：“吴家小吃部的对联是：杀敌驱倭投箸而起，复仇雪恨每饭不忘。”
……
这种活动其实是很好的抗日宣传和亲民活动。
四
春节到了，传统春节是这样过的，从腊月23日祭灶爷上天之时就开始过年。家家户户仔细清扫自己家屋内屋外，准备年画、春联、剪纸以装饰自家的门窗。还陆续购买各种年货，如肉、酒、蜡烛、爆竹以及祭札用的黄纸裱等物品。到腊月30日，一切都准备就绪。人们爱把从商店里买来的麻纸，把窗子重新糊上。将剪好的吉祥图案等贴在新糊了的窗扇上。在大门上倒贴一个“福”字，意思是福到（倒）了。家族的祖谱牌位也安排在一定位置，在其前面设一张供桌，桌上摆放香炉和各种祭品。除了祭祖，还祭各种神祗，如财神爷、天王爷、灶王爷、土地爷和门神等。由于科学文化和生产力低下，对一些现象无法解释，所以人们认为世界是有鬼神存在的。
除夕夜，一般都吃些酒菜，叫吃年饭。晚辈给长辈拜年磕头，惟女儿不给父母磕头。长辈习惯给年幼者押岁钱。午夜，诸神下界，家人在祖谱牌位前跪拜，然后祭祀请神，鞭炮齐鸣，人们彻夜不眠。有的玩骨牌，纸牌，有的聊天，俗称守岁或熬年夜。
正月初一，大清早，村上的爆竹声不断。同一家族之人聚集一起先向自己的祖宗磕头，行跪拜之礼。还带着祭品，如油糕、饺子等到自己先人的坟上去祭。然后回到村中，再给邻居拜年。所有的人都穿得干干净净，多是新制的衣服，衣服、鞋袜多是自家做的。初二是外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夫妻带着糕点同去。这一天家家都在待客。初三拜年的风气仍然很盛，到姨家、姑母家及其他亲友家去拜年。年初一至初三，家家户户不动火做饭，吃年前蒸好的面馒头和熟食。妇女初二以后几天可以串门聊天。热闹持续到初五，初六，此时才撤除祖谱牌位和供桌，恢复到正常生话。
到农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又热闹几天，群众仍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夜间每家烧一堆炭火，孩子们则打着灯笼（舅舅家送的）聚集在一起。各种娱乐也此起彼伏，如社火、高跷等。这是一年四季中农村最热闹的日子，是整个春节的高潮，也是尾声。
整个春节活动，祭祖强化了大家族的关系，相互拜年强化了亲友邻里关系，集体的娱乐活动则是强化了更大范围的关系和友情。
抗战时期，在共产党军队控制区域的过年活动都是由抗日民主团体及社会各界进步群众组织策划下进行的，新年活动在传统的基础上去除了旧时陋俗，更换增添时代新内容。如：家家门前挂着的一对灯笼上多了些抗日和促生产等字样；每家的春联内容也在变，变得富有时代气息，多以抗日、生产、民族团结和新年新气象等为内容；每户门上贴着的门神也变了，不再是“秦叔宝、尉迟恭”字画样式，取而代之的是“加紧站岗放哨，捉拿汉奸敌探”的字样，再配上手持红缨枪、亮闪闪大刀的自卫队队员的画像，或者“男女一齐上战场，参加抗日军”并相应配上一男一女手持刀枪的画像；过去的《麒麟送子》《老鼠娶妻》等一类的年画，已被《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叫儿打东洋》《抬伤兵，送茶饭》等一类的富有时代气息的抗日年画所取代。
在八路军控制区域，还有八路军组织的文艺演出小分队。他们自编自演的新剧和节目，内容多是移风易俗，促进抗日，增强民族自信心，加强生产劳动和团结友爱等共产党倡导的时代主旋律，节目在管控区域内巡回演出。活动起到娱乐和教育的双重功能。
五
春节前夕，为了保障地区的安全，让老百姓过一个欢乐、平安的春节。孙谋召开了八路军扩大会议，附近近二十个村的村长及四位乡长齐聚狼山，总结去年的抗战成果，部署来年的抗战和生产计划，以及春节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实施计划。会后，军民一起观看内容丰富的文艺节目，这些节目将在春节期间赴各村巡回演出。
春节期间，为防止日军的偷袭，在我军近百里防控范围内布置多达近二十处的暗哨。特别是在夜间，有正觉和慧觉领导的六十人大刀队分成五组在附近进行夜间巡逻，这给了村民极大的安全感。在夜间，每户的村民都组织慰问组等候八路军大刀队的到来。他们将肉馒头，煮熟的腊肉、咸鸡等送给八路军大刀队。可是大刀队有纪律不准拿、不准吃百姓的，百姓的一片好心全被一一谢绝了。八路军此举深得百姓的拥戴。
在节日安全保护方面，孙谋还叫来了顾萍。让顾萍向日军发出信号，表明春节期间八路军防守很严。八路军警惕以待日军任何形式的袭击，让日军不要轻举妄动。
日军果然在春节期间没有捣乱。防守区内，一片祥和升平。八路军文艺演出队一天演四场。将抗日、生产和团结友爱揉进节目中，寓教于乐，让老百姓明白今后的努力方向。这期间看文艺演出成了群众精神生活的主要内容。
六
大年三十正午，孙谋从办公室出来伴着远近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来到自己的住处。见院门赫然贴上了一幅对联：“军民齐力守望相助，官兵一体甘苦共尝”，对联是柯云的欧体字，清秀端庄，间架结构笔笔到位，真功夫字也。心想，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只有不愁吃、不愁穿的、无外界干扰的人才有耐心去练写这样的功夫字。
就在他欣赏对联书法时，柯云从院内将院门打开。孙谋的警卫此时也开始换岗了。柯云看到孙谋在欣赏她的书法时，心里很得意和骄傲。
“我喜欢看欧体字。我没时间临贴，等战后休闲时再来做这件事。现在只有欣赏了。”进院内，孙谋边走边和柯云说。
当孙谋走进屋时，就看见卫国拿着长木刀在房内的梁柱上乱砍。孙谋看了看卫国，解下腰带笑着说：“卫国在干吗呢？”
“我在练本领，去战场杀一个日本鬼子为哥哥报仇。”
孙谋一怔望着柯云。柯云立即将孙谋拉出门外道：“我一直都没跟你说，你那天受伤从战场回来，高烧说胡话，把实情说出来了。”
“我怎么说的？”
“你说：‘保家，我的儿子，再杀一个日本鬼子，爹就为你报到这个仇了，你爷爷、奶奶、妈妈、小叔四个人我都为他们报到这个仇了，就差你了。’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孙谋不知如何是好，走进室内呆呆地看着小卫国在砍梁柱。
“团长，饭菜我从食堂端来了刚热过，你和卫国在一起吃个年饭，我先走了。”
柯云说完话，孙谋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柯云眼圈也红了，是啊，团长本来是一大家子人，就是暂时不在一起，也有个甜蜜的想头。可现在……唉，柯云想不下去了，扭头就朝门外走去。
“柯云，你就在这……，噢，你上哪吃饭去？”孙谋用手背揩了揩眼泪。
“我到表哥家吃年饭去。”
卫国停下手中的刀，转身追了出去：“云阿姨，我不让你走。”
“卫国，听话，今天是过节，让阿姨吃年饭去。”孙谋拉住卫国并拽了回来。
柯云到了肖强家。肖强一家四口已在桌边等待柯云了。吃罢饭，肖强的夫人将柯云拉进里屋，问道：“柯云，你二十八岁了吧，该考虑婚事了。”
“不急，表嫂，大不了一辈子不结婚。”
“尽说傻话，孙谋团长那叫你表哥去说说，嗯？”
柯云的脸一下子红了，显得不自然起来：“表嫂干吗，我自己知道说。”
这时肖强走了进来：“柯云，婚姻不可当儿戏，你和孙团长的事还是早点点破为好，不要老是处在那儿不进不退的。”
“嗯，知道了，我回去了。”
肖强夫妇望着柯云离开他们家，而后，肖夫人对肖强说：“想想办法帮帮他们俩。”
“这还用你说。”
“你就是光说不练假把式。”
“你看，你看又来了，这是感情的事，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还是让他们自主为好。”肖强虽然嘴这么说，在有机会还是要做做孙谋工作的。
七
春节期间，吴家明家厨房内的年货准备是充足的。因为吴家明是远近闻名的乡绅，往来应酬比较多。在年初五，家佣毛妈发现厨房的熟食少了。凭她的感觉好像这几天每天都在少，由于数量不大她没在意，不过她想弄个究竟。
于是毛妈设了个局。将当晚煮好备用的熟食放在篮中，挎进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一早，吴珍照例去厨房偷熟食，可怎么找不到熟食，于是就跑到毛妈的卧室，问：“毛妈，厨房的熟食呢？”
“大小姐，在这呢。”
“为什么不放厨房？”
“哎呦，大小姐，你可不知，近几天有几只野猫夜间老是来厨房偷吃，厨房的熟食老是少，夫人怪罪下来我担不起呀。”
吴珍心想，自己的行为可能被发现了，于是说：“毛妈，那熟食是我拿的。”
“哎呦，罪过，我把大小姐当野猫了。”
“没事没事，只是我拿熟食的事您别对我大妈说。”
“大小姐，你能不能跟我说，你拿熟食给谁吃呀？”
“毛妈，这以后再告诉您。”
吴珍走后，毛妈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大奶奶。
自从八路军大刀队执行春节夜间的安全巡逻，大刀队战士都是白天睡觉。
吴珍每天早上都带着熟食去慰问正觉。先是少量的，后来正觉的胃口越来越大，需要的越来越多。吴珍也不管，只管拿，她大伯吴家明家有的是。
“吴珍同志，自从吃了你家的腊肉，我的胃口越来越好，晚上巡逻特别有精神。你明天多带点吧。”今天正觉又在营房等吴珍，吴珍如约而至，见到吴珍高兴地说。
“只要你能吃的下，撑死你。”吴珍说着放下熟食，想坐下跟他聊聊。
“吴珍同志，昨晚一夜没合眼，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说着倒头就睡，吴珍没法子只好走了。
谁知她一走，慧觉和其他几位战士就凑了过来。将吴珍带来的熟食，用钢刀切成一块块，他们每人分得一份，津津有味地细细品尝起来。
“师兄，你这招是变相的劫富济贫呀，呵呵”慧觉吃着，显得很高兴。
在吴家，吴大奶奶得知此事后的第二天天一亮就起床了。她就是想看看吴珍这丫头想干什么？不一会就看到吴珍蹑手蹑脚向厨房走去，不一会就见吴珍用手抱着一兜东西走出来。她还没出院门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珍儿，这么早到哪去？”
是大妈声音，她低着头转回身：“大妈，我去医院有事。”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大奶奶只问不靠近。
吴珍不知说什么，于是什么也不说。
“是吃的东西吧，嗯？”
吴珍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只是点头，不吱声。
“给伤病员吃的？”大奶奶猜道。
“嗯。”
“他们的伤好些了吗？”
“还没有。”吴珍如释负重。
“你去吧，下次不要带了，今天上午我和你大伯去军营看望他们。”
这下吴珍收不了场了，因为医院一个伤员也没有。
吴珍像丢了魂似的，来到正觉的营房，将熟食往那桌子上一放。正觉一见便笑道：“哎，今天大小姐怎么啦，霜打蔫了？”
“露陷了，露陷了，唉。”
“呵呵，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是从家偷东西被发现了吧，下次不吃了。”
上午九时，吴家明和夫人，带着一架驴车，驴车上放着家用的半只鲜猪肉和一些腊肉，向狼山八路军军营赶来。
孙谋和肖强听到警卫的报告立即出门，见吴家明夫妇已抵达门口，道：“兄台应提前告知，好让我们上路迎接。”孙谋上前与他们夫妇握手。
“团长，新年好呀，今早听小女说还有伤员没好，心中有些不安，带点年货给伤病员战士补补身子。”
孙谋看看肖强，肖强看看孙谋，心想伤病员早就出院了，现在医院没伤员呀。孙谋脑筋转的快：“肖参谋，那几个伤病员出院了吧。”
“是啊，他们伤好了，昨天下午全出院了。”肖强不愧是孙谋的老搭档，孙谋的一个眼神就知道怎么接话。
“哦，小女可能是想说，伤员刚好，身子虚弱。”吴家明在为侄女吴珍打圆场。
“谢谢兄台的仁爱之心，肖参谋，我们收下吧。”
这批年货直接被送到军部食堂。
晚上，吴家明叫来吴珍问道：“珍儿，大伯问你，你这几天去大刀队军营了吧。”
吴珍的心惊了一下，露陷了：“大伯，您跟踪人家。”
“你如实说，是不是喜欢那小伙子了。”
吴珍一听，脸一下红了：“大伯，谁跟你说什么了？”
“呵呵，我猜的，难道你们一起去东北执行任务没有一点点感情？”
“大伯……”吴珍的脸通红的。
“你眼光不错，正觉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小伙子。”
吴珍见大伯没有责怪的意思，于是低着头不语。
“你也不小了，是好事。回去休息吧。”
吴珍如释重负，回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