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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孟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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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凉轩以镇北侯亲侍的身份入了司礼监的编制。

这无据可考。一个月前镇北侯忽然病危,如今仍缠绵病榻,兵权已经应旨交了骠骑将军暂管,还乡养病再不问政事,家臣四散。帝子赐恩,但凡被遣者有手书印鉴,无论大小轻重,皆听从镇北侯安排——毕竟镇北侯是肃帝的亲叔叔。徐弈修作假的功力比演技强得多,笔迹与印鉴很容易就到手。待交代了问话应对,徐弈修把印信和官服交给慕凉轩。

“全靠慕公子自己了。”徐弈修道,“慕公子说话行事都小心些,慕公子这职不算小,引得人注目在所难免。慕公子将衣服换上,徐弈修送慕公子一程。”

“劳烦徐先生。”慕凉轩接过。慕凉轩同徐弈修对视一会儿,二人都不言语。

“徐先生方便回避?某这儿没有屏风。”慕凉轩提醒。

“慕公子莫不是女扮男装?”徐弈修反而坐下笑了,“罢了,依你,我背过身去。”

慕凉轩不得不接受徐弈修不可理喻的事实,毕竟徐弈修脾气古怪并非一天两天。可慕凉轩才穿了一半,徐弈修突然回过头并一拍脑门。

慕凉轩正抬头看镜子,一眼见了徐弈修转过来的脸。慕凉轩愠怒,直接回身,也不顾什么礼数,边系带子边问:“徐先生又何事?”

“坏事!那印信是某的诗稿,拿错了,拿错了。”徐弈修从袖子里又抽出一封新的,脸上惊魂未定抹抹额角,“还好及时想起来,不然就真坏了事了。”

慕凉轩最后悔的,是自己临走客套一句“不知徐先生写了什么”,这让徐弈修把那一百多句的诗稿给慕凉轩认真念着解释了一番。慕凉轩听了几句就觉困燥,只想让徐弈修快喝茶。

————————————

慕凉轩趁夜离了漪澜阁。

徐弈修将慕凉轩送到门口,一副鬼祟小心的模样四下张望。慕凉轩随着徐弈修的目光望去,除了星星和云彩,什么也没看到。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你现在走得离漪澜阁越远越好,明天一早直接去司礼监,没人问你怎么进来的,宫门那里徐弈修自有安排。徐弈修叮嘱,但是今晚,你千万不要遇见人。

谨遵先生吩咐。慕凉轩一揖。

徐弈修缩头缩脑又看了一番,急急关了漪澜阁的后门。

慕凉轩走得很轻,他太久没活动,只觉呼吸都瞬间没了憋闷,他甚至想挎上剑策马直接奔回荆丘去——但他没有剑亦没有马。慕凉轩有过目不忘之能,徐弈修的地图他记得清楚。漪澜阁在宫墙外围,尚算不得宫外,他若想走还要穿行两道门。没有印绶,不知小径,他想出去难比登天。

慕凉轩往离人巷方向去,他一直被软禁在漪澜阁,本还想救林宿一命,却早已经没了可能。这种无能为力让慕凉轩焦虑,他一直还保有自己可以救下林宿的念头,或是自己应当救下林宿的内疚——他看不得别人为自己而死。

距离人巷越近道路越荒僻,见不到巡夜的兵卫,灯笼也越来越少,夜风吹着,有草木沙沙的拂响。如今是秋初,夜已经很凉,慕凉轩大病初愈还不算利索,觉得冷,缩了缩肩膀停步呵一口手指,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隐约的脚步,他刚刚停下,那脚步便也迅速跟着停下。

嗤。慕凉轩头也不回,唇角扬了三分冷笑。

往前几步就是离人巷的大门。或许林宿死了,他会找见白骨或腐尸;又或许林宿活着,他只找得到地上的血迹——最近一直没有下雨。慕凉轩毫不在意跟来的杀手已经近了,伸手去推门,身后传来一声带着丝缕嘲讽似的唤:

“慕凉轩。”

耳熟,和那天的“你的剑不错”是一个人。慕凉轩回身,看见了。精干结实,稳立在那就看得出下盘功夫稳当,刀眉墨眼,里头漠然像是石头,棱角分明。飞鱼服的暗金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耀眼,绣春刀抱在怀里,拇指摩挲着刀柄的纹路。慕凉轩心脏像突然给重锤砸出了冲头的黑血,眼前掠了一幕暗红。他只想将这人筋脉扭断撕碎,没有剑就赤手空拳,甚至用牙齿——然而忍下了。杀一个走卒有什么价值?他既然活了下来,便是要清了所有血债才能去和青玉的泉下之灵见面。

“翟澄,”慕凉轩这些天已经从徐弈修处得知了这人名姓,压着心里烧的血火,淡应了一句,“阁下不易,跟了某一路了。”

慕凉轩已同翟澄交锋过,心里大抵有数:纵然凶险,卸翟澄的刀并非无望。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活,”翟澄道,“我欣赏你是个好剑客。”

“承不起。”

“你这身衣服不错,慕公公。”翟澄说下去,话里讥讽,“深更半夜,谁派你来离人巷的,徐弈修还是端珩聿?”

“都不是。”慕凉轩手指攥了攥,但脸上并没什么神色变化,话中也不隐瞒,“我不逃,你也可以跟我来。”

翟澄眼里晃了迷惑,因好奇而信守了一炷香的诺言,戒备着跟随慕凉轩走进那扇破败的门。离人巷夜晚虫蛙的声音杂乱刺耳,甚至还有猫头鹰的诡笑。这里并不是西南,建筑杂乱无章,两人从残破的院巷往里找,偶尔远远还看得见佝偻畸形的人影,伴着哀哀戚戚的抽泣。

翟澄的脸色越发阴沉,眉峰蹙得很紧,左顾右盼后目光又停在慕凉轩背后。而再回头,依稀的灯光和杂草虬木已经遮盖了来路,无数转角路口和小径,前后都无法分辨。

“西南巷,”慕凉轩停了脚,“你知道路么?”

“我不是这儿的人,”翟澄没了耐性,“不过这儿扔你的脑袋,是个合适的地方。”

“那你便不知道某想找什么人。”慕凉轩垂眸淡道。既然翟澄想探明他的所为,以此拖延自然有用。且还没找到林宿的尸骨或是去向之前,他无意与翟澄相拼。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翟澄燥了。

“等着。”慕凉轩简短。

慕凉轩向最近的光走去,他决意去问路。房子小而歪斜,透过窗的烛光也是暗的,慕凉轩轻叩了叩漆面斑驳的门板。屋里先传来的是咳嗽,接着是一句虚软的“月儿去开门”。

慕凉轩并没觉什么异样,却发现翟澄浑身一抖。慕凉轩转头再看,翟澄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宛如冰凝的石雕,接着劈手就来抄慕凉轩的衣领。慕凉轩抬手一把扭了翟澄腕子,两人僵持一时。

“好,好!”翟澄咆哮,“谁指使你的!”

慕凉轩还没来得及张口还击,门轴吱吱嘎嘎的声音里那扇门板已经打开了。门槛里一个麻衣的矮个姑娘,想必是月儿,清水脸,没描眉画眼。纸片人一般瘦,瘦得腕子像要被褐迹斑斑的银镯子坠断。月儿第一眼看见的是慕凉轩,眼里刹那蒙了畏惧。月儿对慕凉轩扑通一跪就是一个响头,嘴里还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

哑巴。

“你这狗奴才——”翟澄咬牙切齿,却松开了慕凉轩。月儿闻声抬头,第二眼见了翟澄。

月儿望见翟澄的一瞬,就像饿久了的豺狼见了血肉:索命夺魂的气势从地上弹起,细细的手指猛卡住翟澄的喉咙。月儿的眼睛睁得老大,嗓子里嘶喊着尖叫着,翟澄也不躲避,只掰着月儿的手指,那枯瘦的手指下已经能看见青紫的指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还……”翟澄喘着勉强道,话里哽,脸色发青。

慕凉轩本不认为月儿能将翟澄掐死,可翟澄似乎完全不想反抗。慕凉轩猜测这是翟澄的家务事,只在一边袖手旁观,毕竟若月儿真能将翟澄掐死,倒省了他一回事。

“月儿住手!”

屋里传来一声喝。屋主人已经从塌上坐起,捂着胸口喘咻咻望过来。月儿立刻松了手,双手痉挛着保持着爪状。慕凉轩猜测月儿该是有癔症之类,摇摇头又转望向屋内。

喊住月儿的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一眼望去就是病容:苍白细瘦,脖颈几乎只剩一层蜡纸般薄的皮;嘴角有黑血没擦干净的印子,眼眶全是青的;头发蓬乱,但鬓角插了一朵黄的野花,让人仍看得出,这是一个还未全然忘却美丽和打扮的女人。

女人这一声喊又动了病,青白的手按死胸口,抓皱了衣料,又开始剧烈咳嗽。慕凉轩抢一步进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病人。慕凉轩闻到女人的呼吸有一种很不愉快的,类似水果腐坏的怪味儿。

月儿惊叫一声窜回来,连拉带扯推开慕凉轩,嘴里呜呜咽咽喊着喘着将慕凉轩推到墙边。慕凉轩无奈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月儿并不理会,眼里噙着眼泪又跑回床边抱住自己的女主人。一看慕凉轩往这边挪了一步,月儿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女人身前。月儿的神色极度畏惧,但毫不退缩。

慕凉轩只得站下不动,转过目光去望翟澄。翟澄一直没有进来,失魂落魄在屋外跪着。

“翟澄,是么……”女人声音很虚弱,空的,生机全无。

“罪臣翟澄参见丽娘娘,求娘娘恕罪。”翟澄俯头磕到地上,脊骨弯成了弓,没有起来。

“娘娘?”女人惨笑反问,“我一个孟才人……哪配得上什么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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