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圣米洛斯
无尽画廊之内，老人站在空白的画架前，久久没下笔，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最年幼的弟子最后的那句话。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有爱情！”
爱情？老人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情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理解。或许逝去某段时光里，自己也曾遇到过这足以让最冰冷的灵魂燃烧起来的东西。不过这种灼烧灵魂所带来的痛楚，他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千百年来他一次次地看着自己麾下的弟子前赴后继地一个个往这个火坑里跳，有的被折磨筋疲力尽，有的爱的死去活来，更有甚者为此走上了不归路，坠入了那无尽的虚空。作为看客的他不止一次地为弟子们的各种悲惨遭遇而痛切心扉。在这些学长弟中，莱格既不是最疯狂的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老人已经麻木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老人缓缓地说道。
尽管来者刚刚在门外踌躇了一会，但依旧被老人发觉了，看来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无尽画廊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剑圣米洛斯缓步而进。待到老人跟前，他轻轻地鞠了一躬：“刚才我感觉到老师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就在外面站了一会。”
“几年没见，你变得更婆妈了。我不是说过，你要是还当我是老师的话，就不要那么拘促，这点你应该向瓦西诺学习学习。”老人终于开始动笔了，占了些许颜料的画笔在画纸上轻轻地涂着。
“我可比不上他，我们几个人也只有他敢来这捉人的。”米洛斯笑了笑。尽管他也料到了瓦西诺会来这里逮人，但没有想到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完全没有留给他任何机会。
老人也笑了：“他就是一个大滑头，天底下也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瓦西诺和米洛斯几个学长学弟跟了他四五年左右，几个人当中现在就仅仅剩下米洛斯和瓦西诺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后，老人突然问起了米洛斯的近况：“这几年你都去哪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有传言你在战争中牺牲了？”
四年前的那场皇朝战争，亚述皇朝在哈伦戴尔强行围歼了猎鹰帝国的支柱龙骑兵军团，战线一度推进到京畿地区。
那些大名鼎鼎的英雄和传奇法师，就像炮灰一样被用来堵住那岌岌可危的防线。
猎鹰帝国在付出了重大的牺牲，在弗拉克尔圣战一役奇迹般地击败了魔皇塔林，将濒危的战局挽了回来。魔皇塔林重伤之后，皇朝重新组建了龙骑兵军团，用了四年的时间，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光复战争才把战线推回到阿卡拉山口附近。帝国和皇朝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米洛斯也参与了这场空前的战争，参与过永雾城保卫战的他在矮人中享有极高的声誉，而在其他的战场中也一度活跃着他的身影。因为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米洛斯为人低调，有传言他在布罗加索外围战中牺牲了。
米洛斯笑了笑：“让老师担心了，这几年基本没怎么走动，一直在都泽郡某个小湖旁边待着，尝试着怎么能再进一步。”自从战火稍微平息后，米洛斯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尝试着怎样将自己的剑技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四年过去了，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剑术依然还是止步不前。
“无论是什么，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便会进入瓶颈状态，这是一种自然规律。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你多么着急都是无济于事，越是想要有所突破，便越容易受到挫折，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躁动中。要是到了这个地步，水平反而不如从前，轻则萎靡不振，重则走火入魔。”老人缓缓道来，手中的笔也加快了作画的速度。
“多谢老师的教诲。”
过了一会儿，老人停下来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画：“其实你可以换种方式，譬如收个徒弟什么的。瓦西诺的弟子在战争中出尽风头，早已名扬大陆了。一直以来你们两个无论什么都要争个高低，想必现在也有种想开班授徒的冲动了吧。”
在最关键的弗拉克尔圣战中击败魔皇的勇者克罗伯尔正是瓦西诺的弟子，不过在击败了魔皇塔林之后，他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被老师说中了，去年收养了一个孩子，来的时候还哭着要做跟屁虫。因为年龄太小了，怕他受不了，我就托付给附近的熟人，没让他跟着来。”米洛斯说道，“不过说道开班收徒，我恐怕是比不上瓦西诺了，我可找不到像他弟子那样好资质的土地。”
“你又在谦虚了。被你这种苛刻的人看中的孩子想必资质是相当的不错，过些日子你把他带过来，让我看看。自从莱格走了之后，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一提到莱格，两人陷入了沉默，许久老人才说道：“米洛斯，你相信轮回吗？”
米洛斯想起了自己多年前那绝情的一剑：“我相信报应！”
无论这些年来他怎么逃避，那一幕一直都是困扰着他的梦魇。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梦中再次遇到那个让他痛苦万分的抉择，这也一直是阻碍他剑技更进一步的心魔。
“就算有报应也不会应验在你身上。说句实话吧，你们别的事我不管，在感情方面，你们为何从来不给我打招呼，非得事情到了不可解决的地步才想起我这老头子。”老人的心头浮起了不知名的情绪，从零散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属于过往的悲伤。
同样年轻过的米洛斯没有接过老人的话，他曾经也像莱格一样冲动过。
“米洛斯，说说你的看法吧。”老人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这个弟子的态度。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米洛斯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他真的很佩服学弟的不顾一切的行为。
“可世人只会认为他是一个叛徒，一个被美色俘虏的奴隶，后世会歌颂你是为了大义而牺牲爱情的勇者，而他会站在你的对面，成为被人唾骂的存在。”说道这里，老人更加伤感了。他从来都没有料到莱格这一辈子会是这样的结局。因为在他看来莱格的那种性格是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米洛斯痛苦地笑了笑：“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狗屁勇者，相反我才是那可耻的叛徒——一个在爱情面前做了叛徒的懦夫。”
“那你的意思是莱格情有可原了。”老人缓缓地说道。
米洛斯一时语噎，许久之后才说道：“我只想知道老师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是什么不重要。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外面发生的事也很少过问。莱格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对于一个已经被历史遗忘的人，我不便插手这事。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的看法，该怎么办，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干。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优柔寡断，那是你们的世界，而我只属于这里。”老人再次拿起笔作画，画面清晰起来，露出一个骑士的轮廓。
得到了老人的承诺之后，米洛斯深深地鞠了一躬，悄然离开了无尽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