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愚昧
我奇怪的侧耳倾听,不甚明了的转头望向雪之伤。
雪之伤微微颦眉,迟疑的道:“好像是夫妻吵架……”他也没有经验,所以不敢肯定。
“嫂子……嫂子你帮我求求他爸,让我见见宝儿,让我回家吧……”
“见宝儿?休想!你又骚又臭会熏坏宝儿的。回家更是想也别想,你赶快给老子滚……再让老子见到就打死你!”噼啪的拳脚交加声。
“啊……呀,他爹求你……别打了别打……呜呜……”女人的哭喊声。
“呸!住手住手……大熊你个混蛋玩意,你还是个爷们不?竟然打老婆……”申嫂气愤的呼喝声。
雪之伤冰眸闪动,霍然站起走向敞开的房门。我正听得半懂不懂,在消化猜想,见他突然步出,一愣之后忙跟着跑了出去。
出得门来,眼前的情景可气又好笑。只见在篱笆墙前面不远处,一个蓬头散衣衫褴褛的娇小女子正死死抱着一个大汉的右腿祈求哭泣。那大汉则对那女子劈头盖脸的乱踢乱打,挣扎着想抽出腿来。申嫂手里拿着只鞋,光着一只脚像虾子般蹦跳,追着那大汉抽打喝骂。
我跟着雪之伤走近前去,四面又稀稀落落的围上来几个村民,都眸露轻蔑厌恶之色的指着那女子,交头接耳的低声嘀咕。
“申嫂,这是怎么回事?”雪之伤问道。音量不高,却盖过所有嘈杂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兼之声音祥和如梵唱,有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令众人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这……这个……”申嫂面露难色,看着那女子迟疑道。
“什么这个那个,申嫂你既然帮她,怎么又说不出话来了?”那大汉趁申嫂愣神,一把打掉她手中的鞋子,怒气冲冲的道:“还是我来说吧。呸!算我大熊倒霉,娶了这个触怒神灵的脏女人。这个又骚又臭的娘们……”
大熊本还待再骂几句解气,但被皎如天人的雪之伤冰眸淡淡一扫,立生自惭形秽之心,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呐呐结舌不敢再说粗口,老实答道:“她憋不住尿,裤子老是湿的,又骚又臭,下面都溻烂了。村里神婆说,她是遭了神灵诅咒……”
“小便失禁?”我想了想,不太确定的望向雪之伤。
雪之伤微微点头,伸指搭上那女子的脉搏,和声问道:“你这样多久了?”在这落后时代,这属罕见怪病。
那女子畏缩的哭泣道:“生了娃子后就一直这样。”怯怯的抬头望向雪之伤,才令我看清楚她的脸,虽肮脏但却极年轻,只有十四五岁光景。
“嗯……生了娃子后……小便失禁……”我皱眉苦思,怎么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这种病?
前生上大学时我曾在“未婚妈妈之家”做过两年义工,那里有许多未成年少女因年龄太小生产而落下各种病根。其中就有这种小便失禁症,好似叫做“膀胱碎裂”什么的……
“呀,外乡人别碰她,会触犯神灵,受到惩罚的……”
“是啊,这种受到神灵诅咒的女人会碰脏你的手,让她自生自灭吧。”
“对对,若神灵震怒,你们甩手走了,会牵连到我们村里人……”村民纷纷出声阻止雪之伤为那女子诊脉,愚昧且自私。
真是愚昧!我愤而扬眉,脱口而出:“胡说八道!那有什么神灵诅咒?她是生产时压坏了膀胱,致使小便失禁。”
我现在的相貌举止虽都是稚龄少女模样,但这一扬眉怒目,却自有种铿锵睥睨之意,竟喝得那群村民一起噤声。
“泊儿,你会医术?”雪之伤虽仍声色不动,但语气微含诧异。
我微滞,然后摇头,“我不懂医术,只是见过和她一样的病人。因年纪太小,身体器官没有育完全,就怀孕产子,导致生殖泌尿系统损伤。”
这话太地球专业化,我说得虽顺,却连雪之伤在内的所有人统统都没听懂。我自己心里虽隐约明白,但却不会解释,见大家都呆呆的瞅着我,终究孩子心性,不由慌乱起来,偷偷伸手去拽雪之伤的袍袖。
雪之伤已看出我心生怯意,眸色祥和温柔,接住我伸过去的手,安抚的轻轻用力一握。我立时心安,挺腰站直,抬眸对他绽唇甜笑。觉得只要在他身边,便安全踏实,无所畏惧。
“这位夫人不是受到神灵诅咒,而是患上了一种恶疾。”雪之伤声音祥静平和,冰眸轻扫间神光湛然,使场中人都觉得他是在同自己说话。
“真……真的么?难道是冤枉了宝儿他娘……”那大汉神色激动,显然对妻子犹有余情。
“就是就是,我就说吧,宝儿娘这么善良怎会遭神灵诅咒……”申嫂欢喜的合不拢嘴。
“你们糊涂了么?怎可随便相信一个外乡人。”一个面上皱纹横生的老妇人,在两个年轻少女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近来。
“邹神婆……”村民神色敬畏,们纷纷躬身。只申嫂倔强的挺胸抬头,不肯施礼。
“外乡人,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受到诅咒?拿出证据来。”邹神婆声如夜枭,努力停止佝偻的身子,逼近雪之伤。
二人站在一起,一如雪峰圣洁出尘,一似顽石丑陋矮小,高下立判。
邹神婆似乎也觉形秽,身形滞了滞,又连退几步拉开距离,与雪之伤对面而立。
雪之伤漠然不语,缓缓抬起左手,袍袖下滑露出手中握着的仅有一尺长短,镶嵌着金、银、红、绿、白、蓝、紫七颗硕大宝石,雕满奇异古朴花纹的冰白色十字形物体,那物体即像剑柄又似权杖,在暗夜里出瑰丽柔和的七彩华光。
“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雪神权杖……”邹神婆脱口惊呼,老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颤巍巍的举手指着雪之伤,道:“你……你是……是……大……大……”双腿一软就要跪拜。
雪之伤适时伸袖一拂,阻住邹神婆下拜之势,祥和却语含决绝的道:“我是外乡人,本不应管神婆辖内的事。但医者父母心,还请神婆允许我为这位夫人医治。”
邹神婆精滑无比,细观雪之伤形貌气势,再加上代表其身份的雪神权杖,已明白这是大神官雪之伤亲临,但显然是不想表露身份,才截断她的话语。见雪之伤给她台阶下,那还不顺势下台?忙连连点头道:“都是老婆子老眼昏花,误判了大熊娘子的罪名,您既然能医好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雪神权杖”是传说中的无上法器,只有深研神学的人才会从古神学书籍的记载中,或者神职人员代代相传的纪事里,知道其形状特征。这些根本不识字的村民那里认得这是上古神器,突见邹神婆态度转变,还觉得错愕诧异。但这种没有官府势力的小村,向来唯所谓的神婆神棍马是瞻,见神婆点头,那还有人敢反对。
“宝儿他娘……原来你不是受了神灵诅咒,这回可好了,我们又可一家团聚……呜呜……”大熊咧开大嘴哭嚎着抱住宝儿娘,真情流露。
“泊儿,你既见过这种病例,可知道医治之法?”雪之伤侧头问我。
我皱眉寻思道:“好像得手术缝合膀胱,或者插输尿管?”既使我心智完好也是只知皮毛,现在更是云里雾里,了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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