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以恶治暴
这个春天下了一场挺大的雪,青海高原就是五月下雪都不稀奇,这时候的雪一般不会太大,随下随化,刚才还是飞雪飘扬,转瞬就会阳光照耀,跟小孩儿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没法跟它较真儿,但在四月鹅毛漫天积雪成堆还属少见。
大清早犯人们集体扫雪,扫完雪上工,因为积雪,外场的活儿干不了,都憋在室内干活。
在下午快收工的时候,姜宇借口方便上茅房,姜宇哪是上茅房呀,他这是要实施预谋已久的计划。
自从魏江害了张表,姜宇的脑子就一天没闲着,暗地里研究监狱的各个通电设备和线路,哪条线路分管哪些区域他琢磨的清透,这脑瓜儿只要一钻进去啥都能让他揣明白了。
电工活儿姜宇以前也没少干,上中学那会儿,姜国栋总不在家,家里要是有个线路故障的都是他自己摆弄修理,换个保险丝电容器、改个线路装个插头之类的小活儿手到擒来。
上大学后姜宇在实习期间参与了一个案子,那案子就是通过改装电路结构造成意外触电死亡的谋杀案,经过那个案子姜宇门深的研究了电源技术方面的知识,不做不知道,惊叹还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大雪天外面没人,姜宇就用拉屎撒尿的工夫在一处敞开的电路线上坐下手脚,然后堂而皇之的回到厂房。
监狱各个区域的线路配用不同的配电柜,即使其中有环节出现故障,但不影响总电路使用。
总电路配电系统在监狱中枢区域专本有人看守,通管高墙电网和出入大门,这方面没人敢怠慢,一旦出现整体断电,监狱有自己的发电设备,会在几分钟后自动启动。
姜宇刚回到厂房,电灯呼啦闪动几下,然后全部熄灭,厂房一片昏暗,狱警赶忙开灯,来回几次没电,妈的又停电了,犯人们乐呵,正不想干活呢,刚好停电休息。
要是生活区停电狱警压根儿不会着急,可这电停的刚好是犯人们干活的手工操作间和两个机加车间,狱警们看不得犯人闲着,只要干着活就能清静,闲着就找事。
管修线路的人已经下班回家,明儿就是周日,人家还不上班,那犯人们就得闲一天,出不了工完不成任务,还连带闲憋着闹事,谁他妈也不想费神的从早到晚盯着犯人。
监狱里一般的小事都是犯人们自己解决,搭个炕、修个墙、抹个腻子、包括简单的线路修理都能找出绝顶通路的能将,而修理电路故障最能咯儿的人就属魏江了,多少次生活区断电犯人们都是找魏江给捣鼓好的。
在监狱里手里有绝活儿那是本事,有本事到哪都吃得开受高看,这道理谁都明白。
魏江除了这活儿不会别的,哪肯撒手让给别人,哪有点儿电路小毛病特痛快的就给揽了,硬是揽成了电工神手的名号,特显本事的等着人来求他。
今天又赶上停电,魏江眼珠儿一闪,矜着架势一脸得意,知道这就要有人找他了,果然,狱警对魏江开了口:“你去看看,哪又出毛病了,赶紧给弄好了。”
魏江粗脖子挺着,牛逼大了去了,狱警犯人们都撂摊儿指着他一人,这脸儿一定得露,还得露的精彩,挺着腰装牛蛋的出了屋。
魏江来回查了好几回线路愣是没找着哪的毛病,他干电工活儿都多少回了,一般打眼儿就能琢磨出个一二,可今天这活儿还就难住他了,找不着毛病就无从下手,犯人们都屋里等着呢,不能掉链子,不能丢了电神的名号,闷头又查一遍,天阴着,太阳就要西下,光线不好,还看不清线路,着急,整得满头汗。
厂房里犯人们闲呆着聊,魏江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捣鼓好呢?指定碰上难做的活了,修不好就拉到呗,这马上就到下工的点儿了,都乐的抻着时间等着收工。
姜宇漫不经心的来一句:“昨晚雪那么大,没准儿是高压线的问题呢!”
因雪大冻坏压坏高压线路也是常有的事,去年这事就发生过。
好半天魏江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看就是没摆弄明白,丢着面儿不吱声。
犯人们玩笑:“咋的……电神都不好使了!”
“呵呵……电神也有掉链子的时候。”
魏江大脸无光,特丧气。
又有犯人提醒:“你闷脑袋总查那一条线干什么,昨晚雪那么大,没准儿是高压线的问题。”
魏江琢磨,还真是,咋没想起来呢,费半天功夫白折腾了,闷声一句:“我去看看高压线路。”电神的名号我得保住了,今儿要是当着众人的面鼓捣不好,面伤大了。
姜宇阴冷一笑,讥讽:“你去查高压线?别扯了,弄不好再砸了你的牌子,省点儿劲儿,丢那人干嘛!”
魏江被姜宇攻得火急,别人说了他还能忍着,就是姜宇幸灾乐祸的讥讽他受不了,啥时候都得较着劲儿,好不容易刚树立起的威风绝不能垮塌了,你姜王八蛋条子等着,老子做个样给你看,你别想翻身顶卯的再霸气。
姜宇是吃准了魏江急功近利的鲁野性子。
果不其然魏江不服输,横着劲儿对狱警说:“拿工具,我去查高压线。”
查高压线路一般都是专业人员的事,狱警犹豫着,魏江更起急:“赶紧的,我懂高压线路,以前我弄过这活儿,没啥难的,再不紧着,落了太阳就看不清了。”
这是上杆子要找死呢。
狱警这会儿找不到专业电工,明天周日又赶上内值人员歇班,电不能总这么停着,得了,就让魏江试试。
犯人们闲着凑热闹,呼啦一帮子跟了出去,狱警拿来了各种工具递到魏江手里,魏江把工具袋胯屁股上,一个宽胯带从腰间和水泥电线杆绑一块儿,这就要上杆儿。
仰头看看那根电线杆,挺老高,杆头和高压线上挂着一层厚雪,线都压弯了,魏江套上爬杆脚扣噌噌的往上爬,动作挺麻利,在半截腰位置低头问狱警:“总闸拉了吗?”
狱警回答已经关了总闸,这个不能含糊,总电源不关,敢让你上去吗!
管这区域的配电盘就在机加仓库的西墙上,这是马脸警告诉姜宇的,这位置正背着人,旁边还有棵树,做手脚时刚好遮挡着,配电盘外箱锁着,那锁头稍微使点儿技术就能打开,而姜宇就有这开锁的技术,就是双手被铐住,只要他有个针头大小的硬物就可以捅开铐子,这小子是歪门儿正道的功夫哪个都不缺。
姜宇不止一次的打开过这个配电盘研究过,配电盘里的总闸不是老式闸刀,而是按钮,遇到超负荷的强大电流按钮就会自动弹起跳闸断电。
就在人群呼啦凑热闹的时候,姜宇迅速来到机加仓库的背墙处,迅速打开配电盘,按动电钮,打开总闸,仅用了几秒完成,转身走,没走多远,拐过墙面,正迎上皮三,俩人都一慎,这地方偏僻一般没事谁往这钻。
姜宇冷着眼迎头问:“你在这干嘛?”
皮三不服忿的回一句:“我撒尿,咋地!”
姜宇冷笑,趁这工夫我教育教育你小子。
“皮三,你的服刑期可不算长,不老实服刑天天和魏江混什么劲儿。”
皮三扯嗓子一句:“别他妈教育人口气,你以为你还是警察呀,你他妈长点儿眼力价儿,这不是你的地盘儿。”
姜宇阴冷逼视:“皮三,你个榆木疙瘩只配帮人搓粪用,卖了你,你还当着好,我提醒你,你只有六年刑期,而魏江是无期,他没盼头,他狗杂种就可劲儿折腾,但你不一样,再过几年你就见着天日了,你要不知趣和他是同道之人,难保你有见天日的时候。”
皮三眨眼儿,虽气愤,但这条子说的也有理,我跟魏江黏糊什么呢,敢折腾大了再把自己搭进去。
“皮三,你动脑子想想,你摽着膀子跟着魏江,他给过你什么好,你他妈好赖不知,想当初他哥魏海劫车,咋没劫你的车,咋没想着救你,你压根儿在他们眼里就是送命的陪衬,魏海、魏江前有重罪累累,后有劫车袭警,该着他们有那下场,你要是活腻了,我下一个就成全你,让你死都没个好整形,让你跟着去做伴儿。”姜宇撂下一堆让人胆寒的话转身走了。
皮三一颤,凝想:下一个成全我?下一个……啥意思?
姜宇回到人堆儿,魏江刚爬上高压线杆,用胶棒啪啪的砸着电线上的厚雪,扑腾干净了,伸脑袋查看高压线路各口接头,天色灰蒙,看不清,又蹬高一层,拿出工具比试着。
下面围了一圈犯人,仰头看着,魏江这会儿特气势,特威武,众人瞩目,像被祈盼的救星,美哉!
皮三也巴眼儿瞧着,可心思不在这,还在想刚才姜宇的话。
魏江放开胆儿使出大动作,整个身体跟爬熊似的贴着高高的杆子上,就在拿工具一抬手的瞬间,谁也没看清细节,只听见刺啦电流交响声,瞥眼工夫火花飞溅,烟尘突起,魏江一声惨叫,浑身乱颤。
突然这景,震惊的地上的人都呆了,都盯着那个颤抖的人体,看着刺啦带响冒着火光的黑烟,一缕烟气从魏江的头顶升起,伴着一股浓重蛋白炭化的烧焦味儿,侵入人的鼻腔。
火光电流刺啦一声突然熄灭,跳闸断电,只有那人体还在抽搐着颤,不一会儿就不动了,像烧烤的鸭子高高的悬挂在树干上。
围观的人惊愕的失声大叫,唯有姜宇,镇定的看着那具焦炭的人形,冷着眼,嘴角有力的瞥着,点燃一支烟,向空中喷出一口烟雾。
皮三吓得脸色惨白,忽然明白了姜宇说的下一个成全你的意思,颤巍的看向姜宇,失口一声:“你……你饶了我!”
犯人们从惊愕中醒悟,都直眼儿盯着不动声色的姜宇,姜宇反过眼光回视,冷冷的,犀利的目光像把利刀,让人不敢直视,怕被砍死,赶紧回避,这姓姜的条子杀了魏江,他魏江作恶太多,该死,可这死法也太瘆人了!
华翔也被震惊的呆目,半天喘出一口气,姓姜的,你这手腕够毒辣,哼哼……精彩!
姜宇就想让魏江这个死法,像个昭示告知黑暗的牢狱,卑行作恶的人就是这个下场,你是财狼,我就会成为恶魔,不需成规、不需法道,用我自己的道规了断你。
狱警们惊慌失措,这总闸是关着的,怎么会有电,那配电盘是上了锁的,没人打得开呀!一个狱警慌忙跑向配电盘,锁的好好的,急忙打开,总电源是断开的,咋回事?百思不解。
有狱警大喊:“快……快把他拿下来,快救人呀!”
还救啥呀,谁都知道魏江已经电死了,身体被宽胯带吊着俩膀子,两条戴着爬杆脚扣的腿耷拉着,整个脸面电击成了炭化的灰黑色,大眼儿还瞪着,变形的嘴呲着牙,怪吓人的,都恐惧着呢,谁也不敢动。
狱警都慌了,这下完了,死人了,这是大事故。
姜宇淡然的一句:“你们慌什么,又不是你们让他干的,没你们什么事,是魏江自己非要上去的,他的电工活儿根本不成事,还非要揽事,结果自己出了意外,这我们大伙都可以作证。”
犯人们都默默地点头,的确是魏江自己非要爬杆子充当电神的,谁也没命令他去呀!
早到该打饭的时间了,可饭堂里没几人,都围在电线杆下看这场景,狱警赶紧驱散犯人各回各的监区。
狱警打电话叫来专业人员,得赶紧把人卸下来,别老这么挂着了,太瘆人了。
过了好段时间专业人员到场,天都黑了,看不清,谁也不想摸着黑爬杆卸人,本来这活儿就晦气,在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摔下来,为个犯人谁也不想自找倒霉,于是推脱到明天天亮在卸人。
狱警们干着急,头疼欲裂,这人就那么挂一夜了?天啊!
这晚的号子特别静,没人说话,都被这事给震慑住了,全监狱的犯人目睹这个骇人的一幕。
这一幕持续了一夜,从每个监区的小铁窗望出去,就可看到一个人影高高的悬挂在半空,像个永远的警示,即使在黑暗的地狱作恶也逃不过惩治,就得落个狗彘不食的下场。
这个夜不知有多少人惊惧难眠,噩梦连连。
皮三好多天脸色吓得蜡黄,结舌呆目跟个傻子似的。
第二天晨亮,魏江的尸体被卸了下来,华翔哼声一句:“姓姜的,你够狠,这活儿干得漂亮。”
姜宇淡然,冷言一句:“老子最不怕有人跟我比狠,老子怕的是软着肠子跟我比心。”
华翔暗自一乐,知情懂义,将心比心的人最靠得住,这个人有勇有谋,能慈怀,也能残恶,是干大事的人,我就需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