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卧底
犯人们在车间正干着活,张志刚狱警让姜宇去生产库房拿零件毛坯。
往常这活都是由老杨去,今儿老杨被作为劳改模范的典型去其他监区和落后犯人做思想交流,犯人觉得那都是瞎扯蛋,我的思想用你交流!
老杨平时不爱说话,可一旦说起来就娘啦吧唧絮叨个没完,他还就喜欢给人做思想工作,原来他在单位就是处级干部,最会说教做报告,进了大狱又给犯人们做报告来了,没离老本行,犯人们腻味那口气,但也羡慕老杨,因为狱警们信任他,对他放心,自由度大,跑腿的活儿都让他做,不像其他犯人关车间里干活,一呆就是一天,不能挪地方,憋得慌。
老杨不在,轮到姜宇,情理之中,不是因为姜宇老实,是因为姜宇有威信,不论在犯人和狱警眼里这人虽难摆弄,但做事有分寸,不胡来,再加上姜宇后门子有人挺着,狱警都另眼相看。
生产仓库的位置挺僻静,在紧西头角落,晚上连岗楼的探照灯都打不到这个位置,这地方背离人的视线,是个死角盲区,通到那的路径还夹在两面房墙之间,在这捅死个人都查不出是谁干的。
姜宇推着装满毛坯的三轮车往回走,刚走到两面夹墙的路上,阳光斜照,一个恍惚的人影快速的掠过墙面,就这一瞬的影子让姜宇察觉到了,这房顶上的有人!
姜宇神经一绷,汗毛一动,思维还没闪回的瞬间,从房上突猛子跟飞似的跳下俩人,一个凌厉飞脚向他猛砍过来,好在姜宇提前有了那么点意识,这一点就够他用了,翻转身贴住墙,那飞脚擦着姜宇头皮砍在三轮车上,那人脚踝被三轮车框狠垫一下,哎呦一声。
三轮车框砸瘪进去一块儿,失控滑行老远撞上墙翻车,毛坯撒了一地。
姜宇第一意识就是遭暗算了,谁他妈又暗算老子?魏江死了,噶胡子被制服贴了,狱头喽喽们都睁眼瞧着呢,这又是哪个敢冒尖炸刺呀?
没想明白,得了,先别想了,紧忙过了这关再说,睁眼瞭着,想看清对方是谁,可根本不给他瞭眼的机会,俩人影跟闪电霹雷似的速度特快。
感觉后脑勺掌风扇,动近乎劈上后脖颈的同时,姜宇就地一滚躲过,翻身一膝盖猛顶对方心口,对方闷喉一声憋在嗓子里。
另一人照着姜宇前胸飞身劈腿,姜宇腾空拧身,飞脚相向,脚骨对脚骨的相撞,咔咔骨节的声响惊心肉跳,力道之狠双方同时被弹出老远,姜宇摔地,对方撞墙。
姜宇凝神屏气,这俩人招招规整,节节脆练,敏捷神速,绝不是野路子,是经过训练的,而且还不是小打小闹的训练。
姜宇心里一慎,这俩人不是号子里的人。
三人风影电掣的搅在一起,闷不吭声的过招,筋骨揉捏声,勒喉喘息声,砸地吭吭声,几个精壮的身体就在夹道的之间穿梭、横扫、翻转……
一铁拳袭来,姜宇一闪,蹭着姜宇嘴巴子砸墙上,呼啦掉一块墙皮,姜宇毫不留情甚至毫不讲究道术的狠狠踹向那人的下档,又接着一个黑虎掏心抓住俩蛋子儿使劲一捏,那人禁不住“呃”一声贴墙跪地上,疼得脸都变形了,俩蛋子儿没碎吧?
身后一阵阴风直逼姜宇的后脖颈,姜宇一回头正瞥见一条力腿劈过来,就这一瞥姜宇看到对方的靴子里藏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用的,那是特种部队或是尖端警力用的。
绿色刀把上方有一个深深的凹槽,这个凹槽不是平白无故的,它是专为双手双脚在被束搏无策时,可以用牙咬住那个凹槽轻松的抽出来含在嘴里使上力度。
姜宇被力腿劈倒,双腿被对方压住,双手被狠力翻折在背后,身体挨地,正倒在捂着蛋子儿跪地上的那人的脚下。姜宇看着那脚,灵机一闪,嘴巴子撩起那人的裤腿,果然那人靴子里也藏着一把匕首,来招了,半点儿没含糊,牙齿咬住刀把凹槽抽出匕首,急转过头猛地向对方怀里扎去。
对方冷不防,急忙向后闪身,锐利的刀尖呲的一声划破衣服,露出两块肌肉崚嶒的胸大肌,对方惊得一声“我操”松开手,愣神儿看看自己敞开的大胸,好险!反应不快今儿老子这两块胸肌就得破了相,瞪眼扑向姜宇……
这时夹墙拐角处站出俩中年男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刚出头的样儿,其中年纪大的说了声:“行了。”
对方停住手,姜宇喘着大气,死盯着面前几个人,手背狠劲儿的擦着嘴角的血。
这几人站着聊自己的,也不看姜宇。
“咋样?”
“操,我差点儿被捅了,真他妈敢下手。”
“攻击性?敏捷性?”
“攻击性超强,敏捷性走在脑子前面,反应速度是经我手过招中最敏锐的。”
“体能?”
“这小子正规套路用的特他妈特随性,不讲究道术,猛的交手拿不准他是哪路的活儿,就他妈一个正规套路和野路子的杂牌儿,又狠又毒,黏上就得让他蹭掉一块儿肉。”
“呵呵……蹲牢子没白蹲,把牢子里的野路子都学会了。”
俩中年男人哼哼笑。
姜宇气急,嘴打破了,肩膀生疼,肋骨岔着气儿,骂出一句:“你们他妈哪个庙的?你大爷的,拿人命耍着玩儿呢?”
年纪大的中年人淡淡的表情一句:“带回去。”
贴墙蹲着的那人还在揉着蛋子儿,哼出一声:“等会儿,让我喘口气儿……操……真他妈疼!”
姜宇被带到监狱的提讯室,单独面对这几个人,已经猜出几分这些是什么人,就是没猜出为嘛堵着他练一顿。
“什么人?”姜宇气声声的问。
年纪大的中年人说:“我们是安全部的,我是四局的石伟道。”脑袋一歪,示意身后四十出头的男人说:“他是王昊。”
国家安全部四局!姜宇惊讶,这属国务院直属职能部门,四局国防部下属机构,内行人都知道那是干嘛的,那是政府最活跃的外交情报机构,特殊性在于秘密性、战略性和反间性。
公安部是维护公共安全,安全部是维护国防安全,大着公安部一级呢,权大,牛气,说句话公安部就得让出一条道。
石伟道是安全部市地正局级一级警监,王昊监察督长。
姜宇懵神儿,你们这帮人吃饱撑了,有心思跑牢里跟老子练手玩儿!问:“想干嘛?”
石伟道淡然一句:“找你办件事。”
“啥事?”姜宇不明白,老子憋在牢狱里能给你们办啥事呀?
“找你盯着一个人。”
“盯谁?”
“华翔。”
姜宇诧异,华翔?为什么是华翔?犀利眼儿望过去,抬着下巴琢磨着,啥时候都傲挺的样儿。
石伟道面色平淡,说啥话都一副表情,就跟没有面部神经一样,从脸部绝看不出任何内在情绪。
“我们需要你盯着华翔,华翔在83年频繁出入境,主要活动于西北地区,几年前因在境内倒卖枪支罪入狱,倒卖枪支只是他表面的动作,背后的活动范围不止这些,他身后有个职能组织。”看着姜宇,特飒气威傲的样子,挺压人。
“现在明白他是干嘛的了吧!我们已经盯着他很久了,挖出他背后的人,找出他的上线。”
姜宇震惊,他一直觉得华翔心里有货,没曾想底子这么深呢!能威胁到国家安全!
姜宇问:“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离他最近,你们不是哥们儿吗!”石伟道淡淡一撇嘴,似笑非笑:“进了号子没少被折腾吧?刚巧你和华翔在一个号笼里,你俩人可以点着蜡搓酒喝到半夜,可以坐在树荫下一聊就是个把小时,话挺多,不找你找谁呀!”
姜宇眨眨眼儿,操他妈的,这帮人咋啥都知道!
“只有你华翔才看得上眼儿,你能让他开口,因为你还救过他的命,他不会忘了,你应该是他最信任的人。”
姜宇盯着石伟道,目光犀利,面容像被雕刻刀咔哧的崚嶒板正,没有一丝表情纹路,大脑飞速的转。
我姜宇在牢里还有你们这帮贼眼寻摸着呢?是不是老子晚上捂被窝撸枪管你们也瞧着呢?都他妈一副官大遮天的摸样,你们再牛逼,老子不吃你这套,老子没那么容易受指使。
姜宇嘴角一翘,不屑的说:“你们就那么信我?不怕我捅一篓子坏了你们的事。”
石伟道凌厉的目光打过去:“你不敢,你坏不了我们的事,只有我们坏了你,你只是牢洞里的一只耗子,我们把着门儿封着口,你再蹦跶也蹿不出我们的手心儿。”
姜宇仰着下巴冷笑,我是犯人,是犯人也容不得你们端着关子摆着国家利益的噱头压制老子,老子干啥只有自己说了算,我就蹦跶蹦跶给你们找点儿腻歪,给你们添添堵,我就想看看你啥手腕儿办我。
姜宇脖颈一歪,垂着眼皮懒散一句:“我干不了,你找别人吧。”站起身就走。
石伟道和王昊一震,这小子咋这么牛逼!不好摆弄,不识抬举,寻摸多久了才找着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哪肯放弃。
王昊厉声一句:“你给我站住!你他妈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原来也是警察,知道我们这行开了口就不往回收,不干也得落块疤兜着走。”
姜宇震怒,回身一把抓住王昊的脖领子:“滚你妈的,别跟老子叫嚣,老子不吃你这一套,你这么上杆子让我干,我就成全你,老子捏碎你的蛋子儿,干你个寻死觅活,让你痛快的喊娘,让你尝尝啥滋味,老子在牢里没学会别的,无耻混蛋龌龊人的活儿我倒是学会了不少,你他妈要不要?”
旁边让姜宇抓伤蛋子儿的特警打个寒颤,一抖身夹紧大腿根儿,疼啊!那滋味想起来就得喊娘。
“你……”王昊气得脸铁青。
这姜宇压根儿没把安全部局级的石伟道和督察长王昊放在眼里,甭管谁都敢骂。
石伟道看得带劲儿,行!张狂凌厉不怕死,不趋炎附势的气魄我喜欢,我就要你这劲儿,无表情的面容浮上一层看不见的笑意,打圆场,扶过姜宇的肩膀一句:“发啥火,有话好好说,条件你开。”
姜宇做梦都想重新当回警察,这事让他神经兴奋的一跳,我还能干警察的活儿?有人要他干,但却是压制的命令,欺视的霸道,我才不在乎你们是哪路的神仙,我姜宇不看任何人脸色,咋的,我不干,你杀了我?
姜宇轻蔑一笑,故意一句:“我能有啥好处?”
王昊赶紧接言:“好处多了,你该清楚,你现在是服刑犯人,正是立功减刑的机会,看成果大小保外也说不定,那都是我们一句话的事,外加各种福利待遇哪样也不少,你没理由拒绝。”
姜宇扯嗓子又骂:“别他妈用减刑保外甜乎人,我不稀罕,老子犯的事值几年就坐几年,我只想干一件事……只想一件事……”
那些姜宇都不想要,他只想堂堂正正的重新做回警察,但他知道他有罪,服过刑的人是不能再做警察了,悲怜的自语:“我只想当警察……堂堂正正的当警察,我还能做警察吗?我还能回警队吗?”
石伟道和王昊憾然,心一沉,酸涩难言,面面相觑,小子,你没罪,你本来就是警察,你啥时候都是警察,你背冤错进了牢子,才容得我们有这个机会,你这人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你天生就是做卧底的料。
石伟道和王昊都已知道姜宇无罪,可为了眼前的利益关系就是不说,怕他知道无罪撒手撂挑子就出狱了,这谁也拦不住,再有权利也挡不住自由人的个人意愿,可要是牢里带罪的犯人那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姜宇的愿望是要重新回到警队当警察,石伟道和王昊不宣的对视,沉默,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挺对不住的。
石伟道知道姜宇是谁,了解过他的个人资料和背景,也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原来他老爸就是姜国栋!
石伟道像是啥都揣摩清楚了,这人挺厉害、能折腾、有本事,可他不了解姜宇的性情,不了解这人有多大的心思,不了解他的感情。沉默半响低沉的回了一句:“行,等你完成这个任务,你还可以做警察。”
姜宇惊讶,纳闷儿,没可能啊?这……这不符合规定呀!这太诱惑,他没理由拒绝。
石伟道吩咐:“姜宇,记好了,盯住了,套华翔的话,摸他底,和他站一条道走一条线,来探视华翔的那个人叫杨魄,是华翔的一条内线,每次来是为了给华翔传送消息,探出消息内容,探出背后有啥举动……我会联系你。”
姜宇默然的接受,从那天后他成为了一名卧底,可他却不知自己无罪。
石伟道在决定用姜宇之前,直接找到郑长河了解姜宇背景,巧的很,这石伟道和郑成河、姜国栋都曾是西北212部队的人,后来石伟道被选派国防侦察连,一走就是无影无踪多年,没曾想二三十年的光景过去后,他以国家安全部市地安全局长的身份出现在郑长河的面前,这真是岁月如梭,变化莫测。
石伟道知道姜宇因何缘故坐了班房,也知道这小子原来在刑警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挺有两下子,他寻摸多久了才找着能接近华翔的人,姜宇就是他想要的人。
郑长河挺欣慰,姜宇天生是做警察的料,现在在牢里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才有所用。
可就在这当口,何大勇给他带来了姜宇无罪的消息,郑长河惊讶之余百感交集,姜宇可以堂堂正正的当警察了,但他的卧底身份不会允许他显示无罪的清白,他的无罪案底就得秘密封存,在外界众人面前他必须还是个有罪的人。
郑长河找到石伟道,即使姜宇不能公开身份,也必须把他无罪的实情告诉他本人,这都坐了一年多牢狱了,够憋屈的,怎么的也得放下包袱干活呀。
石伟道一听,那不行!坚定拒绝。
石伟道有自己的打算,那监狱是受罪改造的地方,谁没事愿意待在里面呀!姜宇要是知道自己无罪,不想在牢里忍受,那谁也拦不住,连石伟道也没辙,就得放人,这样一来谁还盯着华翔呀?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选不能丢了,这根线不能断。
姜宇做为一个犯人石伟道就可以压制他、命令他、甚至威胁他,他不干不行。
郑成河不同意,这样对姜宇不公,怎么也是向着自己手下的人,你安全部对我手下的人指手画脚,用我的人你得听我的意见。
郑长河说:“怎么的也得让姜宇明白,知道自己无罪,精神上也就解放了,这卧底的差事不好干,保不齐出了岔子、出了意外,你怎么负责?”
石伟道就是不尿他那一壶,不以为然一句:“保不齐的事多了,谁也不能担着别人的命下保票,他姜宇做刑警的时候不也受过伤吗!他既然干这行就得有准备,就得学会自己担着。”
“你……你们安全部的怎么都没个人情味儿呀!这是我的人,我眼里最有分量的人,嚼在你嘴里就这么不当回事?”郑长河气愤、急眼。
石伟道矜着脸回应:“人情味儿?想要人情味儿就别干我这行,我石伟道脑袋天天拴在裤腰带上走到今天,谁对我讲过人情味?干这个的除了执行没有任何妥协的借口,别跟我说人情!”
郑长河憋着脸不吭气儿,石伟道哼哼一笑,“老郑,你担啥心呀!那姜宇绝对没问题,这人我注意很久了,我没心情找个空架子练把式,他要不是那块料,我哪会撒出他这只鹰!干成了他就会像雄鹰一样从此搏击长空,干不成那就是他没练就到那份儿上,就看他的命了!”
最后盛气凌人的一句:“姜宇我要定了,封存他一切档案信息背景资料,现在这人归我使唤,你得让条道,以后给不给你再说……”
郑长河骂一句:“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逮着便宜占个没够……得寸进尺。”无可奈何翻着白眼珠子瞪过去,石伟道不痛不痒哼哼笑。
郑长河没辙,官大一级压死人,虽不服忿,也只能摊手让路,姜宇无罪他憋屈在心里连姜国栋都没告诉,叹气:姜宇,你还得担着这个罪名,这委屈你还得受着,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