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智谋（下）
“大哥（晋国新皇）正对嵊州大举用兵，还要压制二哥（荀渱）的发展，同时他还要时刻关注全国局势，他的钱粮肯定是入不敷出。之前，尚州全力支援晋楚大战，他没有借口向我们要钱粮。现在就不同了，晋楚大战已经结束，尚州的钱粮就成为了他觊觎的对象。他能忍半年多没有开口，我其实已经有些惊奇。我想，他现在肯定要忍不住了。到时候，他肯定会开口，而且一开口就不会少要。也许会有人告诉他，这钱粮是要不了几次的。乘着现在能拿到，那就能拿多少是多少。”
说到这里，荀湛停下了分析，向程碧发问：“母亲，如果大哥真的向我们要钱粮，我们是给还是不给。如果给，我们准备给多少？”
程碧微微一笑，很肯定地道：“不给。但我们不明说，只是拖着。如果实在拖不住，那就去收其他势力范围的钱粮交上去。”
听到程碧明显是损人利己的话，荀湛俊美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面对晋国皇帝催促钱粮的命令，我们能做到推三阻四，还不担心大哥的责令。但像洪轩这样的官员却未必有此胆量和气魄。其实不管他们拒绝还是同意，最终的结果都不怎么好。如果拒绝，汴城的部分官员说不定就会离心。晋国数百年的忠贞爱国教育可不是白教的。而如果他们真的把钱粮交上去，那么钱粮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大到他们无法承受。因为宏京的需求是无限，永远不可能填饱。到时候，缺少钱粮的洪轩还怎么维持他的‘大同世界’？一旦‘大同世界’无法维持，洪轩的名声就将大大受挫，而原本享受‘大同世界’好处的民众未必能够理解他的苦处，到时候肯定会有可乘之机。”
“说了大哥，再说少华派。少华派举事在即，他们肯定需要大量的钱粮，而距离青州、赵州都不算远的汴城无疑会成为他们觊觎的目标。如果他们能够拿下汴城，那么以汴城为跳板，他们就很有希望吞并尚州。到时候，得到尚州钱粮少华派的实力至少能够翻倍。所以，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少华派肯定会先举起大刀。”
“至于雷音寺，这些和尚未必想争霸天下，但他们的野心却不下于任何一个势力。为了传播他们虚幻的佛国净土，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我想，他们肯定很乐意打击一下一直看他们不顺眼的三大书院的势力，只要让他们看到机会。”
“最后，就是尚州北方大大小小的势力（荀湛现在已经基本整合了尚州南方）。他们可能没有实力和野心争霸天下，但他们肯定也对尚州钱粮有觊觎之心。要知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如今的晋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动动乱，而只要有粮食在手，一切就还有余地。”
“所以，我刚才的急切、担心其实都是多余。只要我能镇之以静，诱之以利，那么汴城迟早会乱。而我只要有实力，还能抓住机会，那么汴城迟早会落入我们之手。”至此，荀湛的分析终于完成，可以说相当的精彩。
而在一旁听荀湛分析的风彩也是心里佩服，她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荀湛，也才知道了智谋的力量。
风彩在定业城有过一些施政经验，也施展过一些计谋，当时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但什么事都怕比较，看到荀湛举重若轻的谋划汴城，她才知道她差得远呢！
更重要的是，风彩发现她差的不仅仅是能力，而是思想和所占高度的差距，她真的从未从荀湛分析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风彩这些年所受的教育涉及不少，但最重要的还是修炼，而风彩也一直都把修炼当成她最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寿命因为山水世界而快速消耗之后，风彩更是把修炼当成了头等大事。
但今天，在听到荀湛的一番分析之后，她才知道智谋一样有着巨大的威力。尽管她从未轻视过智谋，但如此直观地看到智谋可能展现的力量，她还是首次。
“分析得不错。虽然未必全中，但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心态调整得好。”程碧赞了荀湛一声，让他喜笑颜开。
只是程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收了笑容：“不过，湛儿，你现在把目光都放在了尚州北部，那你是真的觉得尚州南部已经安枕无忧了吗？”
“孩儿愚钝，请母亲为我解惑。”荀湛回想了一下尚州南方的情况，还是不知道程碧所指为何。
“九个月前，岷城发生了一次帮派大火拼，沙门一举占据流沙城码头。七个月前，迁城府兵统领病逝，范昉继任。半年前，金钱帮成功击溃虎头帮，统合了盱城地下势力。四个月前，远通镖局在风铃城外失镖，因为赔偿不起巨额赔款，最后被凤祥镖局吞并。两个月前，尚州武林世家卫家好几个头面人物战死，之后卫商成为卫家家主。就在昨天，博明城司马突然病逝，而最有希望接任城主之位的，正是被你点名表扬过的索超。”程碧还是没有明说，只是给出了一系列的事实让荀湛自己去想。而这也是程碧的教育方式，目前来说效果很好，荀湛被教育得很好。
其实在程碧说到两个月前卫家之事的时候，荀湛的表情已经有些凝重了，因为他已经从一系列的事实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意味。
流沙城、迁城、盱城、凤祥镖局、卫家、博明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流沙河流域。
本来这不算什么，尚州水系发达，河流纵横，城市本来就多建在河流边上。只是流沙河和其他河流不同，它下至滦河，上达青、赵两州交界的横岭山脉，而横岭山脉就直接掌控在少华派之手。
虽然程碧所说的这些人和势力表面上都是亲近他的，而他以前也一直这么以为，但程碧既然专门点出，就说明他们肯定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那么这一系列的纷争、倾轧、权力交接的背后没有少华派的影子，荀湛是绝对不信的。
“这是以流沙河为线一路渗透尚州，并直接联通滦河？”荀湛以几乎肯定地语气询问程碧。
“就算不中，也八九不离十。少华派的野心，一向都是大的。既然做了，肯定是在准备大动作。”程碧看来也很看得起少华派，而五大超级门派之一的少华派也确实值得人看得起。
“母亲觉得我该如何做？直接把这些势力扑灭，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还是等着他们发展出一定的势力，然后再让他们心痛？”知道少华派的意图，荀湛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虽然少华派的实力很强，但荀湛并不害怕。因为强大的势力很多时候都意味着强大的敌人，少华派未必有能力腾出更多的力量对付他们。
在少华派的四面八方，几乎都是对其心怀不满，随时准备伸手的势力，少华派想要对尚州和他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少华派占据两大州青州和赵州，说是晋国最强大的门派一点都不为过。就算是半官方性质的逍遥庄，除了开国之初的百多年力压群雄之外，之后因为晋国皇帝有意无意的压制，他们的实力也无法和已经发展起来的少华派相比。
不过少华派一贯以来的霸道和侵略风格也为他们带来了不少仇敌。
他们的南方是尚州和名州。尚州北部是污衣派总部所在，名州是雷音寺大本营，这两地都不容少华派染指。
东西两面，东面文鼎书院所在的汾州，他们对少华派一贯警惕。西面宾州直接受宏京控制，也很难伸手。
而北方，那就更难办了，直接和中山国接壤。一个国家能够屹立不倒，其实力就不可轻忽，少华派作为晋国五大门派之一想要向中山国发展，那绝对会受到中山国武林势力的集体抵制。
所以，说起来，少华派气势逼人，但数百年的发展已经把他们的发展空间发挥到了极致，再想有所突破，接下来非得有一场大变革不可。
而现在晋国的局势，这场大变革似乎也不远了，而少华派也在积极准备。
“直接扑灭吧！我们现在的实力还差了点，养虎容易为患。”程碧没有考虑就给出了答案。
“那我回去就办。”
“母亲，小湛，有没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如果能在外面走走，顺便在帮小湛做点什么，我是非常乐意的。”风彩在边上突然开口，显得跃跃欲试。
“……”程碧和荀湛都没有想到风彩会毛遂自荐，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彩儿这是觉得王府的生活太无趣了，想找点乐子？”程碧马上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看来习惯了江湖自由自在生活的风彩在王府生活了一个月后终于耐不住了。
“母亲果然英明。”和程碧相处了一个月之后，风彩和程碧的关系明显融洽了，说话的时候也就少了很多顾及，她甚至都会偶尔拍点马屁，活跃一下气氛，“不过我想帮弟弟的心思也是真的，这点你们可不能怀疑。”
“湛儿，你觉得如何？”程碧没有决定，转而向荀湛发问。其实在程碧的心里，她是乐见其成的。
程碧也希望风彩和荀湛的关系融洽，而一起合作办事情无疑是有效的一种融合方式。
“如果姐姐愿意，我当然也乐意。姐姐和天音令，还有连璧、平生、富贵三位前辈，那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手。我能得到姐姐的帮助，那真的是如虎添翼。”荀湛在意外之后，马上同意了下来。
就如他所说，风彩一伙的战力真的很强，即便对于荀湛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
荀湛身边的力量有一部分来自母亲，一部分来自他自己的努力，力量还是不弱的。只是荀湛需要兼顾的地方也不少，所以力量是能多一点好一点，对于风彩的帮助自然是欢迎的。
“那就这么说定。小湛，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出击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得到母亲和荀湛的同意，风彩顿时喜笑颜开。
王府的生活不错，但对于习惯了自由自在的风彩来说，还是有种软性的约束，让她不怎么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