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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渴求才沛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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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涌很想问问,为什么项羽在义帝府上会突然动了范增的方案,等若当面掌掴自己亚父。但看项本不想继续说此事,又觉得似不便多话打听。

“刘司马若明白了项某之意,当知项王对你的义帝中涓身份,以及其他义帝臣子的身份,都是并不挂怀的。对义帝朝中诸人作布局安排的,都是历阳侯而已。锱铢必校,一人一算,全身心机,也是历阳侯的本色。”项本颇有些不屑道。

看得出来,项本对范增很有点意见。

刘涌会意,项本的意思是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出身成份问题,无论自己是根正苗红的项家粉丝,还是以往曾经跟过熊心,对于项羽来说,都没什么打紧,终究只是个不值得注意的小人物而己。自己之所以被撤职,只是范增出于对自己政局安排的考虑。

刘涌心道果然,最近被李金这个小人逼迫太紧,难免也自视过重了。

人总容易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的。

项本继道:“至于你阻截李金是冒犯了项王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接着一笑,“听刘司马的话,看来你也已经相信了这传言。”

刘涌讶然,传言?

这几天来,从熊心到高陵君,从彭城到军中,众口铄金,刘涌早已经把这说法深深植在了心里。

刘涌看向项本,项本眼神笃定,似笑非笑。

刘涌吸气,自思下来,这话确实只有李金告诉过他,能够佐证这说法的也确实只有一些猜测和流言罢了。只是这些猜测和流言一直包围着他,他业已由将信将疑,逐渐不自觉地变成了笃信。

然而除了这些猜测和流言,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加以映正的东西。在他目睹了项羽针对他所作的布置,和听闻了周志遭遇的诬陷之后,他很自然地认为项羽确实有把精力放在他们这些熊心旧臣身上,故而自然相信了李金所说的,项羽会认为他阻截李金是对自己的冒犯和别有用心。

但是如果这所有的布置,都是出自范增之手,而非项羽……

当然一切的映证还要听听眼前这个真的知道内情的人,给予确凿的说明,刘涌盯着项本。

项本一笑,道:“你因为阻截李金而触犯项王的说法,是我在军中打问你的消息的时候听到的,当时我便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种说法流传。随后再想,也就清楚了,这大概是李金故意散布出去的。”

刘涌微微吐气。

项本继道:“你阻截李金一事确实已经传遍彭城,但完全是被当作一个关于李金的笑话传开的。你身为义帝中涓,尚未卸任,拱卫义帝府,在交接之前不许都护军入府,于情于理完全合适,要怪只能怪那个李金冒失妄为。人们如果认为,这样的作法会让项王感到被触犯,也未免太看低了项王的崖岸!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听来可笑。而我刚才以此语试探,竟发现以刘司马的精明周全,却也相信了,便知你一定是先入为主,心里认定了项王在有意针对你们这些义帝旧臣,方至如此。”顿一下道,“这倒也不足为奇了,历阳侯的一番安排,虽然让朝野迅速安定,却也确实让坊间生出了项王正在针对义帝旧臣的诸多风评。”接着稍显怒容道,“依本看来,历阳侯一番安排,利己而损上,使项王名誉蒙尘,其行事足可谓乱臣贼子!”

刘涌哑然。他也知道李金有故意散布谣言,逼迫他犯错。只是他一直以为只有项王针对自己手下兄弟这一部分是假的,却真没想到所有的内容都是假的。自笑,终究还是着了李金一点道道。

同时对项本直露其不满于范增的说法颇感惊讶。

也暗暗点头。项本对范增逼迫熊心臣工归服,事后又对不归服者加以惩办的做法作出如此评价,倒也有些道理。依着项本的说法,如果不是范增来安排这件事,项羽大概就会给熊心的臣子们打个招呼,谁想来西楚当官就来,不想来的一鞭子赶跑了事,光明磊落,谁也说不得什么。当然这样的安排也会更符合项家亲族们的利益,朝中有了更多的官职空缺,自然可以让亲族外戚们更多地填补进来,只是如此一来,范增治政难免诸多掣肘。

至于到底哪种做法更符合西楚国家的发展需要,刘涌就没有这个本事分辨出来了。两家不同的打算,终究还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各为自己好而已。

项本继道:“故而某适才,先行讲明项王与历阳侯之不同,想必刘司马自己便可揣定,关于你的这些无稽言论,是否可信了。”

刘涌微微点头,终于明白了项本如此费心解释项羽和范增之间关系的意思。

但又隐约觉得,项本如此费心解释项羽和范增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只有这点意思……

然而这确实对刘涌意义巨大,李金虽死,他散布的这个消息在刘涌心头的压迫力却一点也没有减弱。只要他想着自己已经得罪了这个时代最大的杀神项羽,心里就会不由得一悸。

这反应可能有点跌穿越者的份,但无法,项羽给他的震慑力确实能至如此。这震慑力不只来源于项羽是灭秦战神的地位,更由于今后两千多年间,传说中对这位战神的不断神话。

穿越者也是有穿越的压力的……无知才真的无畏。

项本道:“所以,七伯与家父自然也不必如刘司马所虑,会因为你以往的身份而不便搭救。恰恰相反,由于刘司马曾在义帝府前阻截李金,七伯闻听此事时,某恰好在旁,曾亲耳听到七伯评述此事,言道这个中涓也可算是仗义忠诚之人,若因得罪李金而遭报负,倒是可惜。”

刘涌闻言愣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反而被项家的人所看重。

项家家风对忠诚看得极重,以至往往行事怪诞到令俗人难以理解的地步。鸿门宴上樊哙持剑盾冲项羽大帐,项羽不怒反而赐酒肉。鸿门宴前曹无伤给项羽打小报告说刘邦想当关中王,项羽竟然一见刘邦就把曹无伤卖了。两事之中,立意显然皆在一个忠字,但凡忠臣,无论忠于谁,项家人都极为看重敬重,凡不忠者,无论是否偏向自己,都恨不得杀之后快。

但不得不说这是个颇有喜感的悲剧。一个过份强调忠诚的队伍,反而往往最缺乏此物。原因便是高陵君提到的那句“人心最是难测”。每日耳提面命要忠诚,每日擦亮眼睛观察手下是否忠诚,难免会用错注意力,疏忽了士卒意愿,福利保障,制度留人……

然而无论如何,刘涌可以猜任何一家会因为此事而看重他,却也猜不到,熊心对面的项家人会因此看重他,这……

而且,足令他惭愧的是,阻截李金这件事,也实在和“忠心”真的没什么关系……

“七伯素来仗义豪爽,言出必行。所以,因为知道了你便是那位义帝前任中涓,”项本看向刘涌道,“再加上诛杀的是李金这么个触犯众怒的败军之将,我心中算是有底,七伯应该会愿意,也能够帮你脱罪。而有七伯出面,再加家父,以及你这次的昭然军功,在我看来,你我二人有功无过,已是笃定!”

刘涌心中感慨,望向项本,正要开口。

项本止住刘涌,继道:“项某所欲言者,尽于其上。刘司马若仍有疑虑,去留随意,某绝不强留。但某亦知刘司马尚有家眷在彭城之中,你这一走,于军制必属逃兵,家中夫人难免受累,此其一。你此次屡建功勋,领手下杀敌,即便按合制估算,也当在三百余首以上,已经满了几级爵制的盈论标准,足至五大夫,直逼卿爵,此时舍爵而去,未免可惜,此其二。”

顿了一顿,项本又道,“而项某马上又有任命,不日将赴沛县,此行若成,我帐下亲卫均可加爵一级,也是项王已经亲口答应于我之事。刘司马只差一步便可达卿爵。但你自然知道,卿爵以上,每升爵一级,至少需要率部斩首两千,还是不那么容易的。但你若肯归于项某帐下,不出十天,爵级便可达为卿,爵至左庶长,前途不可限量。此其三。”言毕一顿,看向刘涌,“一方是亡命天涯,一方是爵高禄厚,得展男儿平生报负。项某再无多话,如何抉择,便看刘司马了。”

刘涌心里翻滚,项本为招服他所费的这番心力,前后铺垫的诚意,都显示着项本对自己强烈的求才之意,让刘涌颇感震动。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人,真心有些敬服。暗叹难怪项家儿郎都年纪轻轻,便能跃至时代的风口浪尖。

项本口中的“沛县”二字更是令刘涌骤然一警,讶然问道:“不知监军赴沛县所为何事?”

项本撇了撇嘴,笑道:“……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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