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人心不足
侯亮生这最后一个问题，让卫阶略显愕然，刘牢之的出身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他以前在卫嚾卫恒手底下只是一员裨将，可谓并未得到重要，真正让刘牢之崭露头角的，还是后来卫家军并入到北府兵之后的事了！
只是这和分化谢安与刘牢之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饶是以卫阶的心思敏捷，还是猜不透侯亮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还望先生明言，不吝赐教！”
二人谈话至今，只有这句话，卫阶是在真心诚意地向侯亮生在请教，他心中确实是急于知道打开这扇窗户的办法，如今烟濛濛，都是因为这件事，而亲赴京口了！
“刘牢之此人亮生有做过一些专门的调查和了解！”侯亮生微微点头，接口说道。
“此人虽非大智大勇之辈，也无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也绝非庸俗之辈，手底下还是颇有几分扎实的本领，然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寒门出身，他太过在乎自己的出身了！”
“立功心切，是刘牢之当前真实的心情，可以预见的是，北府兵按兵不动三两日之后，刘牢之必然会心急难耐，主动向谢安请战，而谢安自然不会在建康和石头城之间分出胜负之前出动北府兵，几次三番之后，二人之间的矛盾和分歧也就自然产生！”
“不错，这些卫阶都已经考虑过了！”卫阶点头说道。
“对于刘牢之的秉性，谢安不会不了解，而对于这必定会到来的一天，他更不会没有准备，谢安应该早就有了安抚刘牢之的全盘计划！”
“换句话说，卫阶从未觉得刘牢之会是谢安的对手，从谢安找上刘牢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被谢安给吃定了！”
“不错，将军所说正是亮生所想！”侯亮生赞赏地点头说道。
“只不过将军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所有人身上都存在的一个致命弱点，不知足！”
“不知足？”卫阶呆了一呆，低声呢喃了几句。
“正是不知足！”看到卫阶的失神，侯亮生似乎颇为满意，脸色难以掩饰地露出几分自得。
“俗语有云，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刘牢之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他寒门出身的处境，成为建康高门中的一员，也就是他追求的最高目标！”
“然而，当有个人告诉他，他还可以做得更好，还可以站得更高的时候，他会怎么样？刘牢之的心中并非没有这个贪念，而实际上，所有的心中都存在着这种贪念，如今缺少的只是一把打开这扇门的钥匙罢了！”
“而亮生想要卫将军做的，就是把这把钥匙送到刘牢之的面前，当刘牢之心中的这扇贪念之门被打开，他还会甘心被谢安控制吗？到时候，谢安别说是想要控制住刘牢之了，只怕随时都会有身首异处的可能！”
侯亮生这发话并非危言耸听，对于北府兵，谢安更多的事威慑，如今真正掌控北府兵的，实际上是与北府兵士卒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刘牢之无疑，除非谢玄复出，否则一旦刘牢之翻脸无情，形势将彻底脱离谢安的掌控！
“先生是否小看了谢安？”卫阶皱眉说道。
不错，侯亮生此前所说的这个计划，是出于卫阶预料的，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总之卫阶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只是他没有想到，不代表谢安没有想到，毕竟侯亮生想到了！
在卫阶心中，侯亮生虽然厉害，但是与谢安相比，顶多也就是半斤八两罢了！
“江南的丝绸锦缎，出了名的柔韧顺滑，但是相比粗布麻衣，也有着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防火性能太差！”侯亮生忽而悠然说道。
说到此处，侯亮生的话音戛然而止，而卫阶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的刘穆之和章熊，更是一脸的心悦诚服！
实际上，侯亮生的比喻略显牵强，但是其中的道理却一点也不牵强，人心就是如此，就好比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就是捅破了，再如何弥补，也已经掩盖不住那已经曝露人前的丑陋，就好比侯亮生嘴中的江南丝绸，着火了可以扑灭，而扑灭之后，剩下的也已经不过是一抔灰烬了！
谢安和刘牢之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纵然谢安能想到侯亮生所说的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也只能是寄希望于没有人能看透，而断绝不了刘牢之心中的贪念，人的身体可以控制，但是人内心的想法和欲望，则是控无可控！
除了自律，别无他途！
“好吧，卫阶即刻便会亲赴京口去见刘牢之！”最终卫阶还是同意了侯亮生的提议，重重点头说道。
“至于如何去点燃刘牢之心中那团欲望的小火苗，先生可有什么明示？”
“这还需要亮生来操心吗？”侯亮生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将军可别忘了，建康城第一清谈大家，是卫将军你，而非亮生哩，亮生就在建康静候将军佳音了，告辞！”
...
“将军，我不明白！”章熊将侯亮生“送”出院子，再返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向卫阶提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侯亮生既然已经智珠在握，为何还需要和我们谈论合作一事？难道说，煽风点火这种事，非得我们去做才行？”
“并非是我们，而是我卫阶！”卫阶叹声说道。
“侯亮生看得通透，除了我卫阶亲身前往，只怕还真没有人能说动刘牢之，毕竟如今在盘踞他头上的，是谢安在这只大老虎！”
“钜子有所不知，如今的北府兵之中，对刘牢之最为忠心的部下，大多是以前卫家军的旧部，叔宝曾经与他们共甘共苦，生死与共，感情非同一般！”刘穆之插嘴说道。
“而且北府兵之中，玄帅不算，唯一能对刘牢之的统帅地位发动挑战的，就是叔宝了，他在北府兵之中有着不下于刘牢之的威望！”
“原来如此！”章熊点头说到，他对于卫阶在北府兵之中的过往并不是很清楚。
“如此说来，刘牢之心中对于将军想必是既恨且怕，对于将军所说的话，也就更容易放在心上了！”
“只是章熊尚有一个疑问，如此一来，咱们岂非是白白帮助了桓玄？谢安固然是个威胁，但是桓玄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