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码头遇旧
在曹府闭门了整整一个半月后,李延庆终于出门散心了,不过这一次他却来到了黄河南岸。
此时已是仲春时节,空气中充满了温暖的气息,一群色彩艳丽的黄鹂从头顶掠过,飞向远处的树林,树林内早已看不见冬天萧瑟,绿意盎然,完全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上下窜跑的松鼠,叽叽喳喳的小鸟,跟随母亲从树林深处走出的小鹿,用它明亮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
李延庆和一百余名亲卫骑马穿过了树林,眼前一亮,浩荡的黄河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李延庆催马疾奔,冲上一座小山丘,波光浩淼的黄河顿时尽收眼底。
李延庆虽然闭门在家,但他始终关注着河北的动静,就在前两天他得到一个消息,宋朝已经将三百万两白银押解给了金兵,但宋金在太原城的交割上却出了问题,金兵借口南面军队没有完全撤回为由,要求推迟一个月交割太原。
李延庆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金兵绝不会把太原交还宋朝,就算不驻军也不行,金兵在太原城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怎么可能轻易交出,在这一个月内金兵很可能会有出兵的动作,用战争的方式撕毁双方签订的协议,三百万两白银自然也不会再还给宋军。
正是有这种强烈的预感,李延庆才会亲自来黄河边查看对岸的情报。
“都统,那边有大船!”一名士兵指着河面上大喊。
李延庆也看见了,至少有十艘千石大船正向南岸驶来,他眉头皱成一团,南岸的大船基本上都被王贵烧掉了,北岸的船只也被金兵悉数征用,如果河面上出现船只,那肯定是金国的船只。
“看看去!”
李延庆一催战马,奔下了山岗,带领众人向码头方向奔去。
白马渡口曾是黄河下游著名的四大渡口之一,也是河北联系中原的战略重地,这里属于白马县,黄河边有一座小镇,叫做白马津镇,小镇上原本有不少建筑,包括官方的船舶使、税所、仓库等等,还有大量的商业建筑,酒楼、客栈、脚店、食铺、茶馆、妓馆、杂货铺等等,应有尽有,但现在却被金兵悉数烧毁,所有建筑都被烧成了白地。
目前,黄河南岸由京东两路前来勤王的军队负责驻守,一共有四万余人,但驻军比较分散,西起郑州、东到郓州,驻扎区域长达两千里,分布在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渡口上,白马渡口是驻兵最多之地,有驻军五千人。
李延庆意外地在这里遇见了种师中,种师中在第一次金兵入侵时,在大名府被金兵击败,他率数千残军退到郓州,在郓州重新整合了京东两路的四万厢军,他被赵桓任命为河南置制使,率四万厢军驻扎黄河南岸。
听说李延庆到来,种师中亲自迎出了大营,“李少保,我们好久不见了!”
种师中大笑着走上前,久别重逢,两人紧紧拥抱一下,李延庆见他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便笑道:“副帅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种师中一摆手,“别看我红光满面,这是内心的火憋出来的,连打几次败仗,憋屈得狠啊!”
“胜败是兵家常事,哪有只胜不败的道理?”
“可你小子就似乎没有败过!”
李延庆苦笑着摇摇头,“我现在不是败了吗?惨败在宋金的谈判桌上,年纪轻轻就养老赋闲了。”
“别提和谈了,我听到这两字就恶心!”
种师中拍拍李延庆肩膀,“跟我去渡口,还是进军营?”
“去渡口吧!”
种师中也翻身上马,带着李延庆缓缓向数里外的渡口走去。
“副帅,现在种大帅的情况如何?”李延庆关切地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种师道的消息。
“我大哥在河湟一带和刘韐一起抗击西夏,西夏趁金兵大举南下之机,派军入侵兰州和会州,双方已经三次激战,互有胜负。”
赵桓登基后,封种师道为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封刘韐为秦凤路经略使,范致虚为陕西六路经略使,算是稳住了西部边陲的数十州府,问题是财政紧张导致兵力严重不足,西部三路只有六万军队,加上曹性率领的京兆军也不过才八万,而西夏动员了二十万大军南下,使西部的形势十分严峻。
“那河东路那边的情况呢?”
种师中叹了口气,“太原失守后,王鼎战死,太原守军分两路南撤,一路是你的旧部,韩世忠率一万多军队撤到绛州,另一个是姚古和折彦质的部众,率两万人撤到上党一线,这次朝廷用三百万两白银赎回太原,朝廷命令姚古去接手太原,结果金兵不肯放手,姚古军队便停留在祁县。”
姚古就是姚平仲的父亲,也是和种师道齐名的西军老将,西北军方有五大家族,一个是延安府刘家,以刘延庆、刘錡为代表;一个是京兆府种家,以种师道、种师中为代表;再一个是太原府姚家,以姚古、姚平仲父子为代表;第四个也是太原府杨家,也就是著名的杨家将;第五个就是宋麟府折家,目前河东路厢军都统折彦质便是折家的第七代名将。..
姚古之前一直出任熙河经略使,驻守河湟一带,和李延庆交集不多,倒是他儿子姚平仲和李延庆打了不少交道,李延庆离开太原后,姚古便调任太原,出任河东防御使,与王鼎配合。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抵达了码头,种师中在码头一线修建了长约两里的防御墙,防御墙高达一丈,两千士兵驻守在防御墙边。
李延庆站在高墙上眺望良久,却没有发现那十艘战船,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他有些困惑了。
“我刚才在山岗上远眺,发现黄河中有十艘大船,应该是金兵的战船,之前副帅有发现吗?”
种师中点点头,“这是他们在训练士兵乘船,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停过,有时一艘,有时几艘,距离南岸不到一里他们就调头了,不过最近他们的训练更加频繁,船只数量也在大量增加。”
“这个情况,副帅向朝廷汇报了吗?”
“怎么没有汇报,一开始我就汇报了,到昨天已经汇报不下十次,朝廷根本就不理睬。”
想到这件事,种师中也有些恼火起来,“朝廷太迷信和谈,明摆着金兵毫无诚意,就是在拖延时间,可朝廷就是不醒悟,你看看这里的防御,修这堵墙还是我自己掏腰包,我几次去找过知政堂,知政堂就是一句话,没钱,可三百万银子就这么掏给金国了,得到了什么?狗屁都没有得到,投降派当道啊!”
种师中越说越气,挥舞着手骂道:“我还支持新帝登基,可这个新帝更是个糊涂蛋、软耳根,整天听信谗言,指望谈判拿回太原,可太原在哪里?”
李延庆从高墙上跳下来,沉声对种师中道:“金兵拖延交割太原,我怀疑最近金兵就要有军事行动了,这边驻军五千,我怀疑金兵还不敢从这里进攻,我更担心郑州那边的官渡,那边有多少驻军?”
种师中也暗吃一惊,“那边只有两千驻军!”
“副帅最好提醒一下那边驻军,这几天要加强防备,尤其夜间更要当心。”
种师中国点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就派人去通知,不过....延庆觉得金兵又要进攻京城了吗?”
李延庆点点头,“姚平仲目前在蔡州募兵,董平则在颍昌府练兵,京城的守军只有两万人,民兵都已解散,这是进攻京城的良机,金兵绝不会轻易放过。”
就在这时,身后士兵喊道:“朝廷使者来了?”
李延庆回头,只见十几名士兵护卫着一名宦官骑马向这边奔来,李延庆快步迎上去,宦官翻身下马,上前急对李延庆道:“李少保请速回京城,陛下紧急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