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走出了议事厅后张淮深和尚歆瑶两人突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说说笑笑了。两人都想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过分的掩饰下彼此却突然变得无话可说了。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谁也不知道应该走去哪里，但就是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尚歆瑶突然说道：“哥哥，你能带我去城外走走吗。”
张淮深点了点头，随后便来到城门守备的地方找来了两匹马。谁知尚歆瑶看到后便又说道：“哥哥，我想跟你同骑一匹马。”
张淮深尴尬的再次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了，紧接着他拉着尚歆瑶的手将她拉上了马，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前。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就这么的慢慢溜出了城门。没想到刚出城迎面便装上了张念秦和张念越，二人看到他们后立刻笑嘻嘻的拦住了他们。
此时的张淮深真是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但为了掩饰尴尬他率先开口说道：“六姐和十姐这是干什么去了，叔叔可是念叨你们俩一天了。”
张念秦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说道：“我们可不像你这么悠闲，我们俩刚刚从附近的镇子上回来。尚吞云纵兵烧杀抢夺，可是祸害了不少的百姓，很多人的房子都被烧了。这大冷天的没房子住可怎么办，于是我们带着一些人帮他们休憩房屋去了。”
张淮深忙笑着说道：“原来这样啊，那我可得向两位姐姐多多学习。你们要是还需要人的话就跟我说，我多派些人去帮你们。”
张念越低头一笑，道：“这些小事可用不着你，你们只要在前方把仗打好了就行了。我们别的也不能做，只能做这些事情了。”
“十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在前方打仗固然重要，但是没有你们在后方的支持我们也还是很难守得住的，对吧。”
张念越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张念秦这时看着满脸绯红的尚歆瑶，轻笑着说道：“尚姑娘，你这是跟我弟弟一起出去走走？也是啊，现在没有战事天气又那么好，就适合你们这些意中人互诉衷肠。”
尚歆瑶听后脸更加红了，她忙辩解道：“念秦姐你别乱说，我只是跟淮深哥哥一起到沙洲外面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张念秦则笑着回应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刚刚说错话了。尚姑娘，我们是真心喜欢你，也盼望着你能早点嫁到我们张家来，那到时候做什么事就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了，是吧。”
张淮深看了看张念秦，叹了口气说道：“六姐，你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赶快回去吧。”
张念秦这才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说了句“行行行，不打扰你们二人了”便拉着张念越一起大笑着进城去了。张淮深听到她的咳嗽声更加羞涩不已，不知不觉中脸就已经红了起来。
两人骑马走在城外的原野上，看着远处巍峨耸立的雪山，心中也都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尤其是刚经历完一场残酷的战斗，而且自己的亲人还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这一切都让两人更加的珍惜平淡的生活。
尚歆瑶坐在前面，耳边不停的感受着张淮深喘出来的热气。她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哥哥，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思念那个大唐公主？”
张淮深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尚歆瑶继续说道：“我见过那两个大唐公主，确实都是绝世美人，你要是想她也不为怪。”
苦笑了一下后，张淮深才回道：“歆瑶妹妹，我思念烟儿并不是因为他明艳美丽，更不是因为她是大唐公主。我只是喜欢她对我的好，那是真诚的好，可以付出生命的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乐，也都会很感动。”
“我也是这样，”尚歆瑶抢着说道，“跟你在一起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很开心。为了这种感觉，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张淮深笑了笑，道：“我们都不要再说这些胡话了，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动不动就说付出生命之类的话。你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要起兵反抗，不正是希望能让百姓们以后没有生命之忧、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吗？”
尚歆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一会儿后又低下头去说道：“哥哥，我从不奢望能拥有你所有的关怀，只是希望能在你的心里占据一个角落就好了，真的。”
张淮深立刻拍了拍胸膛，笑着说道：“歆瑶妹妹不要担心，你早就在我的心里面了。还不止是占据一个角落，而是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的。”
“真的吗？哥哥你可不要哄我开心。”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可以钻进去看看。”
尚歆瑶感到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发烫，她眺望着远方悠悠的说道：“哥哥，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跟你一起出去，走遍大好河山，开开心心的去享受宁静。”
张淮深轻笑了一下，回应道：“很快就会等到那一天了，到时候我肯定带你四处溜达，让你好好的游山玩水。”
两人直到傍晚才向城中走去，离城门口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两人便看到了正站在城楼上凝视着远方的仆固俊。他的手中拿着一袋酒，不时的仰头大喝几口。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落寞的身影还是让张淮深和尚歆瑶感受到了难过。
尚歆瑶含着泪说道：“哥哥，念齐姐这一走，不知道对仆固大哥造成了多大伤害。我感到他整个人都变了，现在很沉默，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张淮深点了点头，叹着气说道：“仆固大哥是个真性情的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帅也说他是能改变河湟命运的一个人，我希望他能重新快乐起来，这样才能带给百姓们更多的快乐。”
尚歆瑶心有感触的说道：“仆固大哥最大的遗憾就是念齐姐活着的时候没对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思，所以他才会这么懊恼。我不想有一天会像他这样后悔，所以才对你说了自己的心事。”
张淮深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答道：“我知道了，你就别再多想了，好吗？”
尚歆瑶也笑了一下，但她的笑中却含着让人说不出的忧伤。张淮深看到这份忧伤后更加有些心痛，此时的他非常的迷茫，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他不忍心伤害她，却更害怕到头来带给她的是更大的伤害。
回到家中后张淮深径直便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处，没想到此时张议潭和张议潮两兄弟都待在里面等着他。见他进来吴安正立即为他端上了一杯茶，他发现自始至终吴安正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他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一定会主动的跟他说些什么的。
果不其然，四个人沉默了片刻后张议潭突然说道：“替你向尚姑娘求亲事先没有问你的意见，你不会介意吧。”
张淮深立刻回道：“孩儿不敢，父亲不用担心。”
张议潮这时开口道：“事实上我和你父亲也是临时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因为我看得出尚延心对于尚姑娘跟着你来到沙洲还是有诸多不满的。毕竟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有些事情传出去确实对她的声誉也不太好。这次我们主动提出来求亲之事，也算是留给了尚延心一个台阶下。”
张淮深点了点头道：“大帅说的是，淮深明白，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之意。”
张议潮也点了点头，抿了口茶后继续说道：“淮深，虽说你们的感情之事我和你父亲不便干涉，但你做任何事都不能仅仅想到自己。因为你的选择可能会对整个河湟的大局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不能意气用事。”
张淮深明白这话背后的深意无非是与尚歆瑶的身份有关。她是尚延心的独女，而尚延心是手握数万精兵的一方诸侯，他的态度很有可能会决定河湟的整个走势。张议潮的话只不过是给他提了个醒，但联想到自己对于尚歆瑶复杂的情感，无形中又让他背上了更大的压力。
吴安正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还有心情开玩笑道：“淮深你这一点上可比你父亲强多了。当年还是小屁孩的时候我跟着你父亲，可从来没见过有什么女孩子倾心于他的。”
张议潭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回应道：“因为我太愚笨，那些美丽端庄的女子是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反倒是都喜欢议潮这样的，所以议潮的女人缘可比我强太多了。”
张议潮听完这话放声大笑了起来，这是他领着沙洲起事后第一次真正的大笑。前期持续的军事压力让他背着沉重的压力，每日里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后来打赢后又遇上了念齐的离去，表面上不以为然的他内心中其实比任何人都悲伤。
想到了张念齐他便一个人走出了院子，街道上已经人影寥寥，遇到的基本上都是巡逻的士兵。当看到百姓家门外一些挂着的腊肉掉在了地上，他还会亲自走上前去捡起来然后挂在人家的屋檐下。士兵们见到自己的统帅一个人查看民情很是惊讶，但同时也都不禁为能遇上如此一个亲民的统帅而感到骄傲。
来到回鹘人的驻地时他没有通报便走了进去，值守的回鹘士兵并不认识他，立刻几个人上前把他围在了中间。审讯的嘈杂声惊动了仆固俊，当他看到张议潮来到自己营地的时候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议潮在仆固俊的引领下来到了他的营帐，进入后就发现仆固俊正在研习兵法。他微笑着说道：“俊儿，你果然是一个好学的孩子，这么晚了还在读兵书，真是让我好生敬佩。”
仆固俊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先生，我自幼以为练好了武功便能锄强扶弱，直到遇到了淮深才知道光有蛮力是不够的。要想成为一个有正义心的将军，必须要熟读兵法，这样才能面对着强敌而能做到岿然不动。”
张议潮赞许道：“说得好。俊儿，我最大的遗憾便是直到最近才认识了你，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仆固俊有些不好意思，便挠了挠头说道：“俊儿以为现在认识先生也不算晚，尤其是看到先生统帅的归义军军纪之严明，更是让我十分的佩服。虽说这次要先回去了，但后续但凡先生需要我的时候，只要派人招呼一声，我便会立刻领兵前来为先生助阵。”
“好，好，好，”张议潮拍着手连声说道，“我只希望俊儿你能够保重好身体，沙洲随时欢迎你前来。”
仆固俊听完后感到心头一热，从心底里他一直把张议潮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所以看到张议潮对自己这么关心，他的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感。想到第二天就要领兵奔赴肃州了，这一晚他专门来到了张念齐的坟墓前。夜黑人静之时也恰好是他敢于说出自己真心话的时候，他反复的说着自己的思念，就像她只是睡在自己身旁一样。
张家的客房里尚歆瑶也没有闲着，她在忙着做女红。想到第二天一早张淮深就要再次领军出征了，她想连夜为他做一双鞋出来。原本她央求着与张淮深一起出征，但考虑到她的安全张议潮和尚延光一起坚决的拒绝了。无奈之下她便找到了张念越，跟着她一起做起了针线活。
对于一个熟练针线活的人来说，做一双鞋子也不是那么的容易。而对于从未做过这些事情的尚歆瑶来说，这难度就更不是一般的大了。一夜下来他的手被针刺到了很多次，但都坚持着做了下来。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双鞋。当她一大早把鞋子递到了张淮深的手中的时候，张淮深吃惊的望着她，那表情除了不相信就是难以置信。
送完了鞋子尚歆瑶忍不住又流泪了，她扑进张淮深的怀抱里，口中不停的呢喃着：“淮深哥哥，你一定要打赢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张淮深一手拿着鞋，一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内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