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尚破奴终于等来了归义军的援军,只不过这支队伍不是从他预料好的西边来的,却是从他从没想到的东边过来的。而且很快他便又收到了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兰州被归义军和尚延心联合攻下了。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苦笑的同时心中的怒火却也越烧越旺。
白天的挫败让凉州军的将领们都有些来火,于是他们便在夜间齐聚在了尚破奴的营帐里商讨第二日的作战方案。可进来后他们却都有些失望了,因为尚破奴不仅没有变现出十足的进攻欲望,反而喝的是酩酊大醉躺到了毡毯上。一名将领想喊醒他的时候被他一下子推倒在地上,口中还大声的喊道:“快请陀思乐过来。”
将领们见状都摇着头离去了,可他们刚走出营帐尚破奴却立时站起了身来。这时一名亲信上前低声说道:“三公子,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大帅和军师已经下令增兵五万来支援你了。”
“支援我?我现在占尽了优势,何需他们的支援?父帅和师傅都是用兵良久之人,岂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尚破奴有些疑惑不解。
“这个在下也不知道,但大帅和军师确实下令增兵了,而且五万大军已经出了凉州,估计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了。”
尚破奴喃喃说道:“凉州有大军二十余万,这次随我出征十万人,陀思乐也带了五万,眼下凉州守军应该不足十万人。父帅和师傅却还派五万人给我,究竟是何用意?”
“是不是大帅心急了,想尽快拿下鄯州?”
尚破奴摇了摇头,思索着说道:“他们知道我之所以还没有拿下鄯州背后的原因。而且要是真增兵五万过来,对我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你想想,沙州那边要是知道又给我增兵了,他们应该也会派更多的援军过来的。这样一来,虽说我们的兵力增多,但敌人也增加了,我们前期的优势也许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三公子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至少尚延心现在看到凉州城中已无大军,很可能就会率领着河州、渭州和兰州的大军过来凑热闹了。”
在地图前又踱了会儿步,尚破奴突然惊呼道:“我知道父帅和师傅的用意了。”
安景来到了西州后偷偷的潜入到了城中见到了郭臣和阎英达。这时他发现二人已经把召集到的豪杰义士们组织在了一起,足有两千余人。阎英达见到安景后非常的激动,而当他听说了阎文惜已经战死的消息后当即便差点晕倒过去。
西州紧挨着西域,州内各族百姓混居在一起,本就不是很太平。而近来不时出现的草莽英雄们,更是考验着守将的信心。西州吐蕃守军不过六千而已,这些人平日里习惯了欺压和刁难,在各族百姓们面前耍尽了威风。可如今听到归义军来攻了却一个个吓得没了精气神,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城破后自己应该逃去哪里。守将布岱本就是用百姓们的头颅假冒军功才上位的,此时也同样没有了主意。
这一日仍然愁容满面的布岱正在喝茶,管家却突然跑了进来,说是门外有勇士求见。原来毫无办法的布岱在管家的怂恿下想到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主意,于是便拿出重赏来招募勇士守卫西州。这时听到有勇士过来,立即便让管家唤他进来相见。
在这样的情形下安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没想到布岱看到了他之后居然有些大失所望。原来布岱心目中想象的勇士都是高大结实、满脸虬须的粗犷大汉,但眼前安景的形象显然并不符合他的期望。于是他随便唤来了一名侍卫,让他与安景切磋一下。安景一招之下就制伏了侍卫,这才让他的眼睛又重新张开了。
接下来两名、三名、四名……十名侍卫继续上前切磋,但面对着安景他们却毫无办法,很快便败下了阵来。布岱这才相信了安景的势力,立即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言语中对安景也是多有吹捧。
当被布岱问到如何抵御归义军的进攻时,安景大笑了几声,朗声说道:“这有何难,将军率将士们归降他们即可。”
布岱听到这话大怒,猛的拔出了腰中的刀喝道:“放肆!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祭旗?”
安景冷笑了一下,这时突然急速上前来到了布岱的身前,只一招便将他击倒在了地上。这时院子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安景知道郭臣和阎英达已经开始动手了,于是便连忙把布岱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跑进来禀报战况的将领们往往刚一到屋内便被安景给制伏了,于是外面的士兵们就再也接不到任何的军令了。
不一会儿安景带来的一千骑兵们也赶进了城里来,他们与郭臣和阎英达的地方豪杰义士们汇合在一起后,便一路追着守城的吐蕃士兵们跑了起来。吐蕃士兵们边跑边扔掉兵器、褪掉铠甲,最后纷纷躲到了普通百姓们的家中躲藏了事。郭臣和阎英达率人将他们一一的给找了出来,然后才率兵来到了布岱的府上。
到了布岱的院子里他们才发现,已经有七八个将领模样的人被双手反绑着躺在了地上。安景却悠闲的喝着茶,同时还在黑白棋盘上自己与自己博弈着。见到郭臣和阎英达进来,他连忙上前抱拳道:“郭大哥,阎大哥,布岱和这些人已经被我生擒了。”
阎英达立即恨恨的说道:“真想宰了这帮人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郭臣知道他还在为自己妹妹的事情而愤恨,于是连忙劝说道:“议潮先生早已有令,对被俘之人不可妄杀。英达,暂且饶过他们吧。”
见阎英达没有说话,安景这时又开口说道:“阎大哥,你和文惜姐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撑着夜血堂,不就是为了河湟平复那一天吗?现在西州已经成为了大唐的西州,文惜姐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吐蕃擅杀百姓们才惹得天怨人怒,我们可千万不能做这种事。”
阎英达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沉默了好半天之后他才苦笑了一下后转身离去了。安景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同样的悲痛,他忍不住朝着地上的吐蕃将领们狠狠的踢了几脚后才稍稍减轻了心头的怒火。
张淮鼎率领着大军来到瓜州的时候心里非常的激动,他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独自领兵出征的机会。这对于只有十七岁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信任了,所以他也就更加感到了肩上的压力。
此时的瓜州同西州一样,也早就是人心惶惶了。自从伊州被归义军拿下之后,瓜州实际上就已经被彻底切断了与凉州的联系。守将源丰早年得到了尚破奴的赏识,并最终凭借此拿到了瓜州刺史的位子。此时的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兴奋感,面对着张淮鼎的到来只能是求助于仙道。
其实瓜州守军足有八千余人,相较于张淮鼎的三千人可以说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奈何这八千人中一部分是原来尚塞飞的属军,一部分是尚吞云的,还有一部分是尚破奴的。这三拨人平日里就有一些争闹,到了此时就更加貌合神离了。源丰作为刺史,却也对此毫无办法。
张淮鼎了解到了城内的情形后一下子便计从心来。他命人偷偷潜入到了城中,故意散播尚吞云以及尚塞飞之死与尚破奴的关系。这一招果然见效,归义军还没有攻城,城中原属尚塞飞和尚吞云的队伍就已经对尚破奴的人马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源丰见此情形只好召集三拨人马的将领们当面相商。可就在亲尚塞飞和尚吞云的将领们赶赴议事厅的路上,两人你居然受到了刺客的袭击。万幸的是刺客一击不中便迅速逃离了,但这也让两人受惊后不敢再去议事了。于是两人一商量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军营中,率领着各自的队伍警惕的防备着亲尚破奴的队伍。
源丰在议事厅内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两位将领的到来,直到最后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把两人遇袭后退回军营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源丰听完后一下子便躺坐在了椅子上,他心里明白如此一来各方之间的误会就更难说清楚了。恰在此时亲尚破奴一边的将领开口说话了:“刺史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城外大军在列,如果我们内部不和的话,早晚会被他们找机会偷袭得手。”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大人,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们两人。这样一来城中的将士们才会对你俯首贴耳。”
“说的倒是容易,他们两人手下还有五千大军呢,实力尚且在我们之上。一旦消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可就麻烦了。”
“大人放心,这事交给我做就好了,一定帮大人解决好。”
源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可还没等他们的杀手派出去,亲尚塞飞和尚吞云的两名将领就已经率领着大军杀上了门来。源丰见状连忙召集尚破奴的嫡系人马前来拒敌,于是城外还没有打起来,瓜州城中却开始打起来了。
张淮鼎将所有人马都集中在了瓜州城东门,但却只是让将士们在原地呆着。归义军的士兵们听到这样的命令都有些疑惑,有些人甚至已经在私底下议论他了。张淮鼎听到后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吓得这些人再也不敢多嘴了。
就这样等了一个多时辰,归义军的将士们惊奇的发现瓜州的城墙上居然发生了打斗,而且厮杀声越来越大。张淮鼎嘴角露出了一丝的微笑,他拔出剑来指向了城门处,大声的喊道:“将士们,时机已经到来了,建功立业就看此时了,杀!”
三千士兵高呼着口号跟着他一起向城门口处冲了过去。原本以为的一场恶战没有出现,他们非常轻松的就攻破了城门。等他们到了城中的时候,更加惊奇的看到吐蕃士兵自己之间居然正在火拼。这些士兵见到归义军的将士们进来后也是十分的惊讶,但他们没有选择拼死一搏,而是争相选择了归降。
这样的情景让归义军的将领们觉得很好笑,但只有张淮鼎没有笑出来。这是他早就谋划好的事情,此刻完全实现的时候,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丝毫的等待,他立即率领着精锐士兵冲向了刺史府。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刺史府早就是一片血海了,而此时源丰也已经躺在了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利刃。
张淮鼎叹了口气后便又重新上马了,他知道此时瓜州已经彻底乱套了,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恢复这个城市的秩序。于是他让士兵们骑着大马在城中的每条街道上都大声的喊着“归义军已经进城,守城士兵立即回到军营等候”。士兵们听到这个口号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等他们喊了一遍之后,惊诧的发现原来正在酣战着的吐蕃士兵真的已经都退到了军营中。
张淮鼎亲率一千人来到了军营,里面等候的数千吐蕃士兵见状立即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出来纳降了。将士们这时纷纷看向了他,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施了什么道法,居然能让吐蕃士兵们如此的听话。
傍晚来临前归义军士兵已经彻底的稳住了瓜州城,所有的吐蕃士兵和官员们都已经乖乖的到了划好的区域集中在了一起。突然间这些人居然又爆发了争吵,到了后来甚至彼此间大打出手。归义军士兵们看着这奇怪的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一个个心里只能认为是张淮鼎的独特魔力造成的了。
张淮鼎自己也很得意,他来到一个小房间内,趴在蜡烛下写起了信来。他是写给茹雪的,尽管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没见,但他也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了。当然这一天他有了一个更加特别的话题,就是独自领兵攻下了一座城池。他详细而又认真的记录下了自己的部署和谋划,就像是在向自己的父亲禀报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