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酒是咸的
夜晚的城市，没有了刺眼的阳光，星辰下的钢铁森林显得如此迷离，霓虹闪烁，车来人往。那些不为人知的欲望流窜在大街小巷，那些不曾见的疯狂，不曾听的悲伤，都像是剥去了外衣，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人们面前。
呼！秦智站在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城市满眼的繁华，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吸着。
已经过去多年，看惯了高处的风景，现在自己似乎已经不再恐高了。
他在那儿站了许久，抽完了一整包烟。
今天是七夕，情侣的节日，可他没有情侣，所以他不过节。他今天一整天都呆在房间，吃饭都是让服务生送上来的，他不想下去，因为那样看上去会显得自己很孤单，那些成双入对的人会让他生出忧伤的情绪。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双臂，张开，在原地转了一圈：“七夕啊，真是......美好的夜晚！”声音很轻，他的视线在那些星辰之上，他笑着，那些闪烁的尘埃在他眼中勾勒出那些女孩儿的模样。
“啊！”他把身子摔在柔软宽大的床上，发出闷闷的声音，然后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过了片刻，他站起来，走进了浴室。
这个澡洗了很久。天气燥热，人也燥热，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呼！”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枕着，偏头看着窗外。有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他的眼眸，他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手机响起，来电话了。秦智随意地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拿起手机，举在自己胸前，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就那么看着。
任君兮。
是她的电话，但秦智没有接。他就那么看着，静静的，看着。
过了一分钟，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挂了。秦智就那么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半晌，手落下，将手机摁在自己的胸口。
砰，砰......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通过胸膛的起伏传导到手机上，有些急促。秦智看看窗外，又回过头来望着天花板，笑了笑。
呵呵，她又听不到。
“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时光来复去......”
淡淡的歌声从他嘴里传出，一点一点，飘荡在这空荡的房间，碰到墙，又反射回来，传到他自己的耳朵里。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静静和衣睡去，不理朝夕。”
声音渐渐高亢。
“他演尽了悲欢也无人相和的戏，那烛火未明，摇曳满地的冷清。他摇落了繁花，空等谁记起，为梦送行的人，仍未散去。
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声音收住，他长舒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那里，灯火通明......
不知过了多久，秦智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着，似要睡去。手机突然又响起，他醒来，愣了一会儿，慢慢拿起手机，一看，是白子开打来的，他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随即又嘴角向上一扯，笑了笑，接通电话。
“喂！有啥事？”
“刚任君兮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还没看开？”电话那头问道。他们三人高中都是同学，彼此都很熟悉。
“她告诉你了？”秦智顿了一下：“我刚在洗澡，没注意。”语气轻描淡写。
“哦，那就好。”白子开也是一顿，片刻，整理好了话头，说道：“听说你回国了，任君兮就找我要了你的电话，想跟你说来着，但你没接到，那就我告诉你算了。”
“说吧。”语气依旧很平淡，他已经许久没跟任君兮电话联系了，只是偶尔在MSN上与她寒暄几句。他半年前换了电话号码，没有告诉她，只是把她的电话保存了下来，不过一直没有拨过去。
“她要结婚了，”白子开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他笑了笑，气息有些波动：“你继续说。”
“新郎是钱世仁，就是她那大学同学。”
他停了片刻：“哦，知道了。”声音有些闷。
“她......”声音拖长，白子开不知道到底怎么说下去，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她联系不上你，就说先把请柬放在了我这儿，二十六号，农历七月二十，就在柳城。你，会来吧？”
“嗯，我过几天会回柳城一趟。”他轻轻说道。
“到时候我去接你？”白子开问道。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家。”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窗前，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拆开，拿出一支，点燃，长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唉！”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我说，老秦头，你怎么就这么看不开？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睡了，先挂了。”他猛吸一口，然后将电话挂断，将手机随意的丢在一旁，把烟头摁在一旁的烟灰缸中，很用力，指节发白。
“呼！”他扬起头，将肺里的烟吐出。浓郁的烟在他眼前慢慢升腾，将缥缈的影子印在他的脸上。
半晌，他扬起的头放下，视线看着前方。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轻轻的贴在落地窗上。
兹......尖细刺耳的颤音伴着手指皮肤与玻璃的摩擦响起，他的身子缓缓下滑，然后蹲下。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就那么蹲着，一口一口的抽着，像是高中时经常和一堆人蹲在厕所偷偷抽烟那样。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他的手继续往下滑，直到落到地上：“你都要结婚了呢。”
“慕纤，对不起！”他拿起手机，打开，看着屏幕中的少女苍白却安静的脸：“她要结婚了呢！”
………………………
路上的景有些陌生，秦智开得很慢，看着两旁新建的街道和老去的人，他轻轻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喂，胖子，我已经到柳城了。”
“这么快？你这几天是住酒店还是来我家凑合凑合？”白子开问道。
“我就住自己家，待会儿过来帮我收拾一下。”
“得嘞！”
…………………
“额，你确定要在家住？”还是那间老式的房子，很庆幸，这里还没有被拆迁。房门打开，一股霉味铺面而来，白子开捂住口鼻，转头向秦智问道。
“别废话，赶紧帮我收拾！”秦智把手中的行李放下，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得咧！”白子开撸起了袖子。
两人忙活了快四个小时，才把这老房子给收拾了一遍，勉强算是能住了。
“走，去买点儿菜和酒，咱哥俩今晚好好喝几杯！”秦智拍拍白子开的肩膀。
“走起！”两人勾肩搭背的往楼下走，像是从前一样。
走到楼下，白子开打开车门：“坐我的车吧。”
“好。”秦智想也没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上路。白子开有些沉默，他从一旁的纸袋里抽出一个红色的扁平的东西，递过来。
秦智瞳孔猛地一缩，愣了一会儿，白子开有些担心的转过头，看着他：“拿着吧，不是已经决定要去了么？”
“是啊，已经决定了啊！”秦智接过白子开手里的请柬，笑着，语气很平淡，只是拿着请柬的手在颤抖，有点厉害。
“看开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呢！”白子开看着前方的道路，不时转过头来看一眼秦智。
“我没事，我都知道。”秦智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这城市变了太多，已经不像从前了。
…………………………
“来，干杯！”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秦智一口便将杯里的就给喝干了，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吃菜！”
“老秦头，你少喝点，人都要结婚了，你还紧抓着不放干什么？”白子开放下酒杯，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
“今天先别说这些，来，喝！”秦智又将杯子给满上，碰了碰白子开放在桌上的酒杯，自顾自的就喝了下去。
白子开没有拦秦智，他知道，他的情绪堆积得太多，需要宣泄出去。
两瓶伍佰毫升五十三度的茅台差不多全进了秦智的肚子。当秦智开第三瓶的时候，白子开拦住了他：“可以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还不够啊！”秦智摇晃着身子，就想要去把白子开手里的酒给抢过来。
“我说，”白子开用力摁着那瓶酒：“够了！”
“给我！”秦智大喊着，伸手就要抢：“老子清醒的很！给我！”
砰！啪！
白子开将手中的酒摔在地上，酒瓶碎裂，碴子溅了一地。他一把抓住秦智的脖领，将秦智提起，将他扔在了地上：“你能像个男人么！洒脱一点会死啊！”
“她要结婚了，要结婚了......”秦智小声的说着，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头，看着白子开，大喊道：“可TMD不是我啊，不是我啊！”
“靠！”白子开又是一脚，踢在秦智胸前，力道不算重，但也不算轻。
秦智任由这一脚踢在自己胸前，他顺势躺在了地上，一只手掌心向上，在身旁摊开，一只手手背向下，挡在额前。他看着昏黄的灯光，掌心有丝丝鲜血流下，那是被酒瓶碎片割破的。鲜血顺着手掌的弧度流到头上，慢慢被风干。
“哈哈哈哈！”秦智笑着，大声笑着，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顺着脸的轮廓，流到嘴角，濡湿了唇。
“你哭了。”白子开拿起一包纸巾丢在他身上。
“你TND才哭了，这是酒！”秦智大声说道：“老子喝多了，胃装不住，它们就从眼里流出来了。”他伸出舌头在嘴上舔了一下：“呸！这酒真TMD咸！”
“是啊，这酒真咸！”白子开站起来，走到阳台边，望着窗外清幽的月光，他点燃了一支烟，回头看着还在地上笑着流泪的秦智：“靠，真TMD不像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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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智，秦智......”
有人在叫自己，秦智回过神来：“啊？”
“秦智同学，你不跟同学们说几句？”身旁的班主任笑着说道。
“哦，大家好，我叫秦智，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请多多关照！”说完，秦智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好，大家鼓掌，欢迎秦智同学加入我们370班！”掌声响起。
秦智抬起头，望着下面，一脸惊讶和苦恼的某个女孩儿，笑着，很灿烂。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