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晴天霹雳
一见到梅管家,我就升起不祥的预感。若只是我平时做错事,她大不了板着脸训斥我两声,而今天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明显带着“愤怒”。她什么也没说,带着我直奔大堂去见老爷夫人。我这心里一直不停打鼓,不知自己到底闯了什么祸。
经过回廊,远远的就看见西院的丫鬟们在房门外罚站。经过她们身旁,我本指望有谁能暗示点什么,但每个人看见我都迅速低下头去,只有胖丫满脸焦急的盯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进到厅里,择玉上仙和夫人坐在正座上,琼华跪在夫人前面。夫人见到我,两道八字眉耷拉的更为厉害,“女儿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招来。待会要是被娘当众戳穿谎话,可别怪为娘翻脸无情!”
她说完这句话,顺手端起桌角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又极为讲究的拿手帕擦擦嘴角,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娘给你找了那么多王公贵族你都看不上眼,是不是你私下有喜欢的人了?”
琼华回头偷偷看了我一眼,小声说:“女儿,一直都在用心读书,谁也没见过,又何谈喜欢……”
啪!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我一跳。择玉上仙连忙抄起一把团扇给夫人扇风,还轻声安慰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琼华还是个孩子……”
“孩子?”夫人丢给择玉上仙一个利刃般的眼神,“就是因为你平日的纵容,害得你女儿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就会出去勾搭野男人!”
择玉上仙被堵得脸上一阵阵发白,却没敢出声。琼华梗起脖子申辩,“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儿没去勾搭野男人!”
夫人暗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扔给琼华。琼华将纸拿起来,见上面工整写了首五言律诗,当即向我投来不解的目光。我正纳闷一场家庭伦理剧为啥要叫我来旁观,见到这首诗我才明白,这事不只跟我有关,恐怕我还是漩涡的中心呢!
因为这白纸黑字的写的正是琼华写给阿翡的《颜色》。我脑子瞬间有点蒙,这首诗应该只有琼华、阿翡和我知道,夫人是从何知晓的?而且她既然知道诗的事情,自然也就知道琼华和阿翡私会的事情了!
我脑子里正在整理信息,夫人懒洋洋的看了我一眼说:“若不是玉爱把这首诗交给我,我还不知你跟这穷小子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她指着那张纸说道:“还说什么‘翡翠压赤金’,我看你的脑子是坏掉了!”
琼华听说是我告密,马上甩头怒瞪我,泪水也飞了出来。我连忙向她摆手,表示我完全是被栽赃的,但她就那么连眼睛都不眨的蹬着我,泪水里饱含了背叛与伤心。
夫人奸笑着瞥了我一眼,又说:“幸好有这么个贴心的侍女来通风报信。我今天就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去找阿翡了,待会儿他来了,咱们来个当堂对证!”
“不!”琼华猛地窜起来,还没站稳就朝我扑过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样!”我真是百口莫辩,只能一边无力的说“不是我”,一边任由她捶打。
“哇,小姐。都是我的错。”站在一边的小霜噗通跪倒在地,膝行到近前,一把抱住琼华的腰。对了!我想起来,那天回房之后,我不是把《颜色》这首诗告诉小霜了么?她就是第四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她告诉了夫人!
我刚要张口辩解,小霜突然哭喊:“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女人招到你身边来。我原本也是看着她与小姐投脾气,这才……”
什么?!恶人还先告状了!
我瞪圆双眼刚准备开骂,夫人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小霜你个废物,让你看着小姐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不过……念在你对琼华一片忠心,再加上确实不知情,所以这回,就这么算了。”
我听了简直气得牙痒痒,这一唱一和简直像是排练过的。我求助的看向择玉上仙,只见他皱起眉头,但没敢言声。我再看梅姑,她是一脸诧异,也没言声。
琼华站在厅里抱着小霜哇哇大哭,我的心都要碎了,是被误解这把剪刀生生剪碎的。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正在主仆两人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小厮从外面走进来,还抬着一架支离破碎的木鹤。
琼华看见木鹤翅膀上的花纹,立刻认出这是阿翡的作品。她突然跑到跟前,指着一侧扎眼的红色问:“这块是什么?!”
一个小厮支支吾吾的说:“我们奉命去山上缉拿阿翡,准备把这架木鹤带回来交给夫人当做罪证。谁知那孩子发疯一样护住木鹤,不小心就把头磕破了……”
“那他人呢?!”琼华揪住他的领子,额头上都冒起了青筋。我在一边看见那小厮抬头看了夫人一眼,夫人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那孩子见自身难保,突然不要这木鹤朝山边跑去。我们两个在后面追着,没想到他就……”
他停在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琼华的泪水流成了小河,她楞楞的问:“他人呢?”
“他……”琼华的这幅样子,让小厮都有点怕了。
“我问你他人呢!”琼华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小厮闭着眼睛说:“他,他掉下山崖,瞧不见啦!”
琼华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先是楞楞的看了择玉上仙一眼,然后视线就直勾勾锁定在我脸上。我也很震惊,但我始终不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今天就消失了?
另一个小厮从木鹤座子下,翻出来那个用来聚气的玉香炉,夫人接过来看后,特意举到择玉上仙面前说:“这像极了你书房的那个,难不成阿翡还是个贼?”
择玉上仙脸色愈发铁青,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
心爱的人不仅是个贼,而且还死了,我简直不能想象琼华现在是什么心情。她那机灵的大眼睛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如行尸走肉般走到我面前,抡起胳膊,用全身力气扇了我一耳光。
我耳边一阵嗡鸣,嘴角也流出了鲜血。但我一点也不怨她,她此刻肯定比我痛苦一百倍。琼华耷拉着肩膀,垂着手臂晃悠悠的朝屋外走去,边走边说:“爹、娘。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