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还不是为了你
靖澜已经被我血肉模糊的腿惊呆。
他第一反应是用手去捂,还没挨到又急急抽回,似乎才意识到这是个蠢主意。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一气呵成的将我身下剩余的裤子也撕烂,然后伸手拿来鹤羽大麾,将我包裹严实。
双手轻轻将我托起,揽在怀里。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正巧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他回头看看冰湖边的一片狼藉,施法掀起劲风,将我破烂的衣服拐杖都刮到另一端悬崖之下去了。
“把脸蒙上。”他低声命令。我晓得他这是要回玉山宫殿去,怕招惹麻烦,便听话的将大麾的帽斗盖在了头上。
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他缓缓释放的仙气,他应该正在提气向前飞奔。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多耗费灵力吗?
我轻声说:“不用着急的,已经不……”
“闭嘴!”靖澜低声呵斥,不仅没有减速,反而更加快速的往回狂奔去。
一路上,数不清的仙娥上神向他行礼,他没搭理他们,也没丝毫减速的意思。帽斗下,我的视线从这些低着的头顶划过,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在昆仑玉场这半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没有听见任何关于靖澜的消息。如今看来,他不像老天帝那样柔和。
他抱着我径直跑到玉山宫殿专属于君王的院落。此院落毗邻王母的寝宫冰玉殿,是整个玉山宫殿景致最美的地方,也是离瑶池最近的地方。
院墙是一人多高的青色玉璧,墙壁顶端伏着晶莹剔透的冰龙;院内是一条如梦似幻的洁白拱桥,桥下一汪碧水,里面游动着几尾闪着五彩光华的冰鱼。见人来了,躲在白瓣粉尖的芙蕖下面偷偷看着我俩;过了桥,雪地里长满雪莲。我咽了口口水,不知这些花要羡煞多少采药的凡人半仙。
有这样的院子,房屋自不必说,飞檐斗拱,高雅气派。桌椅橱柜都是最奢华的材料,最典雅的造型,甚至连床也大得离谱,并排睡四五个人没问题。
靖澜迈进屋子,二话不说将我撂在床上。半年来的婢女生活,让我第一反应不是体验舒不舒适,而是去看血迹有没有蹭到床单。我这样小心翼翼,不知又怎么激怒了他,“你呆着别动,还嫌伤口小嘛?”他发现我是怕血蹭藏床,又一挥袖子,“孤王害你受伤,一定会全力弥补你。且不说这床单,就是整间房子污了,你都可以换新的。”
“这不能怪你……”我刚说了一句,他立刻又喝道:“闭嘴!”说着,他将我整个人抬到大床正中,手指挥动,两边紫纱帷幔落了下来,将床严实遮住。办妥这一切,他便匆匆朝外面走去。我干坐在床上,愈发搞不懂他的想法。想把大麾挪走,发现血水又跟大麾粘在一起,想起刚才的剧痛,我只得长叹一声,乖乖等他回来。
不多时,一急促、一沉重的两组脚步声传进屋来。透过重重纱幔,我依稀能看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仙人跟在靖澜后面,等靖澜站定,他颤悠了两下,几乎瘫软在地上。
靖澜等老仙人喘气的功夫,透过纱帐盯着我不动。自打魔尊被放跑后,靖澜看我就总是这副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我心里没底。
“费仙医,去看看。”靖澜右臂悬搁在腰际,左手招完仙医又背回身后,一副地道君王姿态。那老仙人行一大礼,迈着小碎步,要上来撩床帏,却被靖澜喝住:“床内是女眷,多有不便。”
老仙人毫不掩饰的发出一声惊奇的声音,似乎发现了天大的八卦。不过他混了这么多年,惯会察言观色,立刻退后并盘腿坐下,“老臣明了,这就催出真元为娘娘看伤。”
“她不是娘娘。”靖澜没有动,只是声音冷了一分。
老仙人立马以一副了然的声音回答,"老臣明了,这就为这位仙子看伤。"
“她不是仙子。”靖澜的声音又冷了一分,似乎落在水上也能冻冰了。
那老仙人屡次拍马屁都拍马腿上,终于再不敢口出妄言,转而使出浑身解数,于胸前凝结出一个莹白色的光球来。这光球穿过床帏,一圈圈把我从头到脚绕了个便。
我从小因福气加持,没受过什么需要看大夫的伤,这种以灵气看病的方式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童心大发,再加上伤口麻木也不那么疼了,便盯着这可爱的小光球笑了起来。视线追逐光球忽左忽右,猛地与一强烈的目光相接,我再顾不上看那光球,视线与床帏外射来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我想起与靖澜拜堂那天,我们也是对视着彼此许下永恒的诺言。我还没问靖澜当时在想什么呢……
“老臣,已经完全了解了。”费仙医站起身来对靖澜道:“恕臣直言,患者情况不太乐观,恐怕以后再也不能……”
靖澜抬起一只手,“出去说。”语毕,便带着老仙人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让我在床上干着急。
以后再也不能……不能什么?不能走?不能练武?这话说一半简直要急死人啊!
谁知靖澜这一去,过了许久才回来。他端了一脸盆雪水进门,二话不说撩开床帏,把我抱到椅子上,又蹲下撩着雪水给我擦拭伤口。”
清澈的雪水很快就变成粉红色,他端出去倒掉,又舀一盆新的回来。折腾了几次,他终于开口,“疼么。”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这些明明可以交给婢女做……
然而我转念一想,他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又不忍心扔下我,才只能自己动手。他头也不抬,没看见我的表情,“如果我下手重了,你就说一声。”我才不会吭声,我会拼命忍住。看着他这样悉心的照料我,我舍不得用任何声音打断。
最后,他用干净的布将我的腿擦拭干净。另取出一盒清凉舒爽的药膏抹在我下腹的伤口上,被蛟龙抓破的地方离私密地带很近,我脸像着了火,生怕他碰到敏感的地方,让我丢人的叫出来。可他显得比我还紧张,修长的手指想方设法绕开,磨蹭了好久才抹完。之后再涂抹腿就容易多了。
抹完药,他又把我抱回床上。我环抱他的脖子低声说:“如果你愿意,把我放进瑶池温泉就好了。”这对择玉上仙也许很难办到,对他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他说:“你现在伤口外皮没有愈合,泡到水里反而坏事。”
我小声嘟囔:“可你当初受了伤,不就直接泡温泉了吗?”
他白我一眼,把我轻轻放在床的正中,“首先,我那是冻僵了,为了驱寒只得泡在温泉里。其次……谁说我不疼?”
我的好奇心霎时间战胜了理智与分寸,追问:“那你为什么还成天泡着?”
他的眉竖了起来,表情严厉的很,吓得我不禁缩成小团。可他没再像冰湖那般失控,只是烦闷的长出一口气,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