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冥……大哥?
“公主!”
熟悉的声音传进我耳朵,紧接着我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接住了。但下坠的力量委实太猛,那人捧着我一起摔在地上。
浑身疼的都要散架子,一颗心更是忽忽悠悠的落不了地。睁着眼睛看向那人,一片模糊中,只觉得眉眼都是我熟悉的,就是死活想不起来。那人呼唤我的声音也渐渐被耳鸣声没过,我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不知晕了多久,我才幽幽转醒。满鼻都是呛人的劈柴味,我一恢复意识就拼命的咳嗽起来。看看周围,真个是家徒四壁,连我先前住得下人房都不如。想找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一看没有个能放东西的地儿,也就断了念头。
屋外有人掀开破竹帘进来,俨然就是接住我的人。他身材魁梧,穿着粗布长衣,一张脸倒是白白净净不像下人的样子。见我撑着坐起来,他忙跑到土炕前拿了件罩衫给我披上,“公主,您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我低下头,紧紧抓住罩衫的衣襟,低头不语。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憨憨的笑起来,“想必是公主不记得小人了,您忘了,每次您外出打猎,小人总是牵着青冥……”
我摇摇头,泪珠子随着晃动落在他的罩衫上,“我自然记得你。只是……我怨我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没问过你的名字。”
是啊。这不就是我家专门喂养青冥的马倌么?可我如何能对我的救命恩人叫出“马倌”二字?我越想越心酸,越想越恨自己。
我为了害我爹被镇在塔下恨我自己;为了放跑了魔尊而恨自己;也为了让靖澜颜面扫地、心灰意冷恨自己。
我甚至气自己究竟为什么还活着,而不是一死百了?
马倌见我哭得伤心,规矩的肃立在一旁不搭话。后来,等我实在没力气哭了,他才小心的扶着我躺下,口气谦卑的说:“其实小人本名就叫青冥。只是后来养了马儿后,每次有人呼唤小人,那青马便抢着回应。本来小人要这名字也没什么用,便给马儿用了。大家渐渐的也忘了我叫什么。”他说着憨憨的笑起来,见我没反应,又拘谨的收起笑容。
我抚着胸口轻轻喘息,手指刚碰上,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好像几把尖刀在扎。我咬着牙,再摸上去,碰到了几个尖利的碎片。想必是靖澜在盛怒之下捏碎了那眼睛形状的链坠,其残骸扎进了我的伤口里。
“青冥……大哥。”我呼唤他,“你能帮我把这些碎片抠出来吗?”他脸红了,别过脸,眼睛直直的盯在地上,“小人,小人不敢……”
我艰难的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就是我哥哥,不要再叫自己小人了。”
“是。小人听命。”他应完,才发觉自己又错了,赶忙缩着脖子,又闭紧了嘴巴。
我靠着墙叹了口气,问道:“既然你不敢帮我,能不能给我找面镜子?这些东西扎得我实在辛苦。”
他急忙站起来,看看四周,又颓唐坐下,“小人……我家里没有镜子,也没钱买……”
唉,想想也是。我闭着眼点点头,“你有小刀吗?”
他赶忙从腰间取来一把匕首,小心的在袖子上擦拭干净,“这还是天王赏赐给我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呢!”
我接过匕首,左手摸着碎片的位置,右手猛的扎下去。一阵剧痛传来,我忍不住哼了一声,紧接着用力将那片残渣挑了出来,随之而出的还有鲜红的血柱。
青冥大哥吓得面色苍白,他小声劝我:“公主哇,你先忍忍好吗?等我找了大夫来,让他给你弄好。你这样自己处理,伤口反而更大了。”
我摇摇头,“别叫大夫。虽然这个链坠碎了,我仍然担心天兵会追过来。我不能再回那里了……”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拐弯,泪又落了下来,“我已经无处容身了!”
青冥大哥的表情愁苦的不得了,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突然下定决心般从我手中夺过匕首,“那,那还不如我试着给你取出残片,反正看着你挖我更难受。”
他起身出去端来一盆清水,将屋子里唯一的面巾浸泡干净,说了一声“冒犯”,便将我胸口破烂的衣衫撕开,一点点细心的擦拭起来。
可能是流血过多,我的视野又有些模糊起来。看着给我擦拭伤口的青冥大哥,忽而像是见到在瑶池小院里给我抹药的靖澜。一想起他,我的胸口愈加疼痛,更是止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
青冥大哥看了,以为是他弄疼了我,惊得赶紧举起双手,六神无主的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他见我虽然气力越来越小,却还是没有停止哭泣的预兆,突然开口说:“我来三层天界之前,曾经去镇魔塔探望过天王!”
一听见父王的名号,我立刻抬起脸,也顾不上哭,忙问:“我爹怎么样了?”
“天王说……”他看我全身关注听他说话,突然以极快的手法挑落了我胸前的一块碎片。我自然是一声哀嚎,却再没之前那么疼了。这时,他垂着眼睛,一边继续为我擦拭血迹,一边说:“天王说塔里面很宽敞呢!”
我听见这熟悉的答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笑着,想起自己闯下的大祸,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青冥发现似乎怎么哄我,我也止不住哭泣,索性手头抓紧,以最快的速度将我胸上残留的碎片都清除了干净。之后,他掏出一瓶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我的伤口上。
我先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而后整个胸前像是冻住了一样麻木。
他轻柔的给我盖上被子,嘱咐道:“公主,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探探风声,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折腾一番,我已经累得有些迷糊了,听他说要出去,突然拉着他的袖子说:“去帮我把雷泽将军找来,他要是知道我出事一定急疯了。”
青冥像是听过雷泽的名声,认真点点头,关上门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躺着,似睡非睡的盯着门口。这扇破门关好了也有一条大缝,总让我觉得随时都会被推开。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直到困得眼皮打架,我才沉沉睡去。睡之前,我幻想着,如果再睁开眼,看见王府的床帏,父王和靖澜笑着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