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氏遗物
“哪些是新近入府的？”庄青唯好整以暇的扫过去，淡淡一笑，“往前一步。”
十三四个当中，有七八个往前了一步，庄青唯仔细的看了看，挑拣了几个眼神镇定，沉静些的，留了下来，其他人，便挥挥手，让高妈妈带走了。
高妈妈心里好生诧异，这府里的夫人小姐们，哪个挑选丫鬟，不是挑选入府时间长的，会伺候人的，这二小姐，倒尽挑拣些新来的，真真奇怪，可能是想亲自调教，不过那样，岂非多费一番功夫？虽心里不太明白，但老夫人交代的任务完成，她也就没必要多想，回去复命去了。
苏妈妈初时也费解，转念一想，心里也瞬间明白，这二小姐是怕……
“做我的丫鬟，要谨记一点，不聪明伶俐不打紧，重要的是忠心，做好你们的本分。”庄青唯对剩下的四人缓缓的道，“你们原本的名字，我不知，也不想知，既到了我这边，便由我来赐名。”
庄青唯手指着四人一一道，“司棋。司琴。司书。司画。”
“谢二小姐。”四个丫鬟齐声道。
“苏妈妈，这几个丫鬟，便烦劳你调教了。一会子替她们分配一下各自的职责。”庄青唯转头对苏妈妈道。
“小姐挑的，都是初入府的，是怕……”
“不错。小心使得万年船。”庄青唯眼波流转，浅笑嫣然，一脸轻松，嘴角却噙着一丝凝重的戒备，“我初入府，诸事不明，总是防备着些的好。苏妈妈你说可是？”
“小姐思虑周全。夫人泉下有知，必感欣慰。”苏妈妈见她小小年纪，处事妥帖，肃然起敬，以新的眼光审视着她，她是柳氏的后代，自己的小主子，明明是一张纯稚嫩弱的面庞，眼神偏偏清亮的吓人，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一抹成熟味道。苏妈妈心中明镜一般，在府中待得久的丫鬟，必然大多已被大夫人收买，而刚入府的，大夫人应当还来不及动手脚……她的心中也颇感欣慰，自打她在桃李村的王家，第一眼看到庄青唯，她便知晓，这些年的苦心筹谋，终究是没有白费。
“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庄青唯听苏妈妈提及，便好奇的追问，记忆里，关于这个娘亲的记忆并不深刻，到底那时自己尚小，只听人说及，柳氏的美貌，柳氏的聪慧，柳氏的非同一般。柳氏虽是青楼歌姬的低贱出身，当初因着她的优秀，却的的确确是很受宠，风头曾经盖过大夫人，只后来，不知为何，就渐渐的被她爹冷落了，不久便死了，而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便被打发到了乡下过活。庄青唯隐隐觉得，这里面，是有些疑团，有些蹊跷的。
苏妈妈眼眸深了深，直直的庄青唯，她的眼神不闪不避，有种誓不罢休，挖出真相的倔强感，苏妈妈心里暗暗点头，觉得她年纪虽小，却已有了担当的勇气，便喟叹了一声道，“小姐，我本想等你大些才告知你一些事，不过如今看来……小姐请随我来。”
苏妈妈言罢，转身向琴房走去，庄青唯赶忙跟了过去。
柳氏出身歌姬，琴棋诗画，自然无一不通，其中又以琴为最。她好琴爱琴，在冷香院里，特设了一间雅致的琴房，取名‘澜琴室。’
苏妈妈取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打开了封锁已久的琴室，自柳氏死后，此琴室便一直是封锁的，无人可入。
“小姐，请。”
庄青唯率先走了进去，琴房布置简单典雅，只是久无人进入，落了厚厚的一层积灰。屋内放置了十几把不同的琴，看起来都十分名贵，琴房的墙壁上挂了一张她娘柳氏的画像，庄青唯缓步过去，仔细打量。她娘柳氏果真是个美人儿，深邃的眼眸，呈浅碧色，高挺的悬鼻，浓黑的睫毛，微蜷的赤金色长发。画作上的柳氏穿着大红的露脐舞装，手持小鼓，舞步飞旋，舞姿特别，金发飞扬。此画作画的栩栩如生，看画之人，仿佛亦能感受到那激越的鼓点，柔媚的眼神，淋漓的香汗。
“此乃夫人初入将军府邸，得蒙将军盛宠，特重金请了京都里最有名的画师李月，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废了无数画稿，才描画出了夫人的神采。李月还盛赞，夫人是他所见过的，独一无二的美人儿。夫人当时十分喜爱此画，便向将军求了，挂在琴房当中。当日夫人和将军恩爱，常常在此琴房中，琴瑟和鸣……只可惜……”苏妈妈动情的说着，干瘪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热泪，她久久的盯着那画儿，似乎沉浸在那样遥远的记忆里。
庄青唯微微诧异，略偏过头，细细打量了一眼苏妈妈，这才发现，她竟也是高鼻蓝目，难道，娘竟然是……
正深思间，却听背后微有响动，庄青唯回首，就见苏妈妈在最大的摆放一架古筝的几案前坐了下来，面色凝肃，手指微动，拨动了几根古筝的琴弦，顿时，琴弦发出了‘铮铮’的几个不同音鸣。
“啪－－”古筝底下的几案应声而开。
有机关！
庄青唯眼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就见苏妈妈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一放到旁边。她先拿出的，是一条银蛇般的软鞭，通体泛着森冷寒芒。
庄青唯一把拿起那鞭，一抖，一挥，软鞭似有生命一般，‘嗖’窜了出去，晶亮的银芒一闪，在漆黑阴暗的琴房之中，犹如划破夜空的流星闪过，‘刷’－－手腕一翻，灵巧的一收，缠与手腕之上。
“这个好，我喜欢。”庄青唯大喜过望，爱不释手。
苏妈妈慈爱的笑笑，像望着自己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此乃七宝银水鞭，因舞动时状似流星，传到大庆国，又被称为‘流星鞭’，乃是“银蛇郎君”潘昊传下来的宝物，亦是南凉国的国宝之一。鞭柄上镶无数碎宝石，价值连城，不过此鞭宝贵之处，并非在于其上镶刻的七彩宝石，而是此鞭威力巨大，非神兵利器不可断。”
“好，此后便由它做我护身之法宝。”庄青唯愈看愈是欢喜，感叹道，“物不用，便是死物，这样的宝物，埋没于琴房之中，实乃可惜。”
“此鞭看来与小姐有缘，它脾性大，寻常人还不会使它。”苏妈妈频频点头，又拿出一包金子，几本旧册子，一并予了庄青唯。
庄青唯一一看了，发觉那包金子，数目可不小，足足有几百两，自己留着，日后必有大用。那几本旧册子，翻了翻，文字奇怪，庄青唯一个也认不得，但想着既然是娘亲留下的遗物，必定是大有用处，便小心的揣进怀中。
这些东西，让庄青唯更加相信，娘亲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的身份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歌姬，否则，她哪里来的这许多金子，又哪里会有南凉国的宝物？
从琴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内室，庄青唯把几本册子让苏妈妈翻译了出来，发现一本是轻身的轻功之术，一本却是操控人心的操控术，还有一本是毒经。
庄青唯趴在床榻上，饶有兴趣的翻看着轻功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棂，明晃晃的洒了进来。
庄青唯醒了过来，轻轻唤一声，司棋和司琴立时走了进来，手托着洗漱的铜盆，布巾，茶盅，细盐等，伺候起庄青唯梳洗。
简单的洗漱完，庄青唯便坐到铜镜前，由着两人替自己梳理发髻，仔细瞧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果真，细看之看，眼眸略深邃，挺直的玉鼻，眼眸微泛碧色，却不显。
“今儿个将军回府呢！”司琴一边细致的在庄青唯头上盘弄，一边活泼的道，“小姐可要妆扮的细致些才好。”
“不必。恁的搞那些花样。梳个最简单爽利的发髻便是！”庄青唯笑一笑，眸光淡淡。在不喜欢自己的人眼里，无论搞得怎么花枝招展，也是平白的多添几分厌恶，何苦来着，何况嫡姐的美貌，无论自己怎么费心妆扮，也是不能超越的。
“是。”司琴心内不解，却也不敢违逆，只好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放下了手中桃木梳。
一边的司棋在梳妆盒里挑拣着，那些繁丽的头钗珠花倒是一样未择，只挑拣了一支玲珑剔透的水晶簪子递过来。
“哎呀，司棋，这也太素净了！拿那只金色雕花流苏簪子给我。”
“就这支！甚合我意。”庄青唯一把拿过来，自己在如云的发髻上，斜斜一插。若似无意的瞟了一眼司棋，这丫头不似司琴活泼，话少些，却善解人意。
司琴无奈，主子喜欢，她哪里敢多嘴，于是起身打开了衣柜，眼睛溜了三遍，手捏了捏，才迟疑道，“小姐，这些衣服……怎么，怎么都……”
“怎么了？”司棋走了过去细看，果真大夫人送过来的这批衣服，样式比起府邸里其他的小姐们，可真是天差地别，料子也是差劲之极，也就是和丫鬟们的衣服差不多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