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纵火杀局(中)
待几人赶到火场,在庄府众人合力救火下,大火刚刚被扑灭,现场全是杂乱的脚印,木桶,一片狼藉,庄若珊也被两个婆子架着,抬了出来,她的面上全是黑灰,头发也烧焦了一些,一侧的面颊上,还溅上了几点火星,虽不至于毁容,却也是容颜有损了,对于未出阁的小姐来说,这真真是极痛苦的事情。
“珊儿,我的珊儿!”闻讯赶来的庄佳氏,飞扑了过去,大声哭嚎着,摇晃着晕迷不行的庄若珊。女人的一张脸,尤为重要,这下,她的宝贝珊儿可是毁了。
好毒的心肠,若是我亦在那屋中,定是烧的渣都不剩。
庄若珊只是饵,见鱼儿不上钩,便索性将饵给毁掉,嫁祸到鱼儿身上,好一出连环计。
庄青唯望着黑炭似得庄若珊,嘴角勾起冷笑,无视众人的目光,缓步过去,蹲下了身,伸手出去,想要检视一番庄若珊身上的伤口。
“你想干甚么!”庄佳氏一把拂开庄青唯的手臂,娇厉的叱喝。
“二姨娘,你且宽心。”庄青唯淡懒懒的一声,挑了挑眉讥讽,“当着这众目睽睽,青唯还能杀了她不成?”
庄佳氏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庄青唯伸出手,用力掐按了几下鼻下人中的位置,又握起她的右手,用力掐暗了其中某个穴位。庄若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竟然缓缓张开了眼眸,嘶哑而虚弱道,“娘……”
“若珊,若珊!你醒了,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庄佳氏惊喜异常,替她佛开额前的乱发,激动的泪水涟涟。
庄若珊微弱的道,“头,头好疼……”
一听这话,庄青唯便心中明镜一般,必定是庄瑶打晕了庄若珊,再点火嫁祸自己。
“乖女儿,不怕,有娘在呢。”庄佳氏搂着庄若珊道,抬头,望了庄青唯一眼,眼眸复杂,若有所思。
大夫赶过来,替庄若珊把了脉,沉重的说道,“三小姐性命无虞,只是这脸……怕是难以痊愈。”
庄天伟面色一沉,无比阴暗,二房的这两个女儿虽说都是庶出,却都长得容色亮丽,身段苗条,尤其是庄若珊,比其姐庄若敏还更要美艳几分,他还指着庄若珊能够嫁个王侯公子,能够为家族添光,巩固自己的仕途,这下……
“若珊,你可看到纵火之人?”庄天伟弯下腰,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亦尽量忍住不去看她那张脸,那张脸此刻不复平日玫瑰般的娇艳,涂满了黑灰,重要的是,毁容了。
庄若珊混乱的神智慢慢清明,忆起了方才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虽然巴结圆滑,却不是个蠢人,此刻看看自己的处境,再看看四周被大火烧过的屋宇,瞬间清醒,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庄瑶居然拿她犯险,来陷害庄青唯!
气的银牙暗咬,被面上的黑灰一衬托,那双美艳的眸子愈发明亮,恨恨的扫过人群中的庄瑶。
“是呀,五妹妹,你可有看到纵火之人呢?”庄瑶却一点也不怵,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她,眼梢冷意盛盛,泛着威胁的光。她压根就没将庄若珊看在眼里,平日里庄若珊对她溜须拍马,她早就习惯了,自认为把这丫头捏的死死的,即便是拿她对付庄青唯,又如何?晾这个该死的丫头,也不敢乱说。
果真,庄若珊慢慢的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死死咬着唇,“爹爹,珊儿没有看见。只是陡然见起火了,珊儿想跑出来,却被烟熏的晕了过去。”
庄天宗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本来还指望着丫头指正庄青唯的,谁知,这丫头居然推说没有看见,庄瑶是怎么办事的。庄天宗不悦的瞪了庄瑶一眼,庄瑶楞了楞,转脸又恶狠狠的盯了庄若珊一眼,死丫头,敢不和她一条心,回头仔细她的皮!
“爹,这还用问么,都是这丫头做的!”庄天宗一指庄青唯,语气笃定而嚣张。
庄天伟这次倒没有再冒失,他毕竟是做将军的人,虽武将出身,但粗中有细,从前几次看来,他亦知道这个丫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也不能随便定她的罪,这大大有辱他大庆第一将的名声。
庄天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了庄青唯一眼,她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仿佛对庄天宗的指控毫不在意,甚至,那双清如清水的眸子,连一丝惊慌,一丝波澜也没有,沉静的叫人心头一紧。庄天伟移回目光,偏过头,看了庄天宗一眼,眸中带了一丝期盼,缓声问,“宗儿,可有证据?”
“自然,孩儿当然有人证,庄青唯纵火,是她的贴身丫鬟司琴亲眼所见!”庄天宗信心十足的推了司琴一下,司琴下意识的走了出去,她的身子却有点打抖,接收到司棋的怒目而视,她立刻心虚的垂下了头,她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喔?”庄天伟眉毛挑了挑,有些意外,随即问,“你亲眼所见,青丫头纵火?”
“回老爷,是的。婢子今日去给小姐送汤羹,随后发现小姐鬼鬼祟祟的出了院子,还拿了一些纵火的器具,婢子觉得奇怪,便跟着看看,一路尾随着小姐到了五小姐的居处,发现,发现……”司琴一狠心,极快的说道,“小姐点燃了五小姐的房间!婢子吓坏了,就赶忙喊人灭火。”
“她可是你的贴身丫鬟,与你关系似乎颇好,亦是当初你自己挑选,断断没有诬陷你的理由。”庄天伟转身望着庄青唯,得意洋洋,“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谎撒的真真可笑。”庄青唯却笑了起来,“我为何要烧死五妹?”
“杀人还需要什么原因?或许,是你嫉妒五妹的容貌,或许,是你嫉妒她的身份。”庄瑶嘴巴一张,刻薄道。
“可是,我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三姨娘的院子里头,又如何能够分身,去纵火呢?我一没有明确的杀人理由,二没有杀人的时间啊,三姨娘,便是我的不在场证明。”庄青唯幽然的反问。
庄瑶愣了楞,她倒没有想到,庄青唯午后居然不在院子里头,明明司琴说,送汤羹去,还看到这野丫头在书房看书呢,怎么一眨眼,却又跑三房那边去了,这可麻烦。
“胡说!三姨娘的院子,向来不喜人接近,庄府之人,哪个不晓得?从来甚少人去,你又怎么会,在那里待上一下午?”庄瑶的眼珠转了转,终于给她想到了说辞。
“她没有胡说,这丫头,的确是在我院中待着,这个,我可以作证。”庄耿氏的声音淡淡的,却很有力。庄瑶不禁变了脸,阖府上下,谁都知道,庄耿氏不喜参合府中之事,轻易从不为谁说话,如今却肯站出来,为这个丫头作证,因为她为人处世一向公正,因而她的话,可也一向是板正的很,就连爹爹也十分相信,府中其余人便更是信服。
“纵个火,准备充分的话,亦要不了多少时间。谁能担保,她不是纵了火,然后再去了三姨娘院中呢?”庄天宗冷冷道,“何况,她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要挑这个时辰去,岂非是,欲盖弥彰!”
“大哥啊,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我去三姨娘院中,不触犯大庆朝律例吧,怎么就欲盖弥彰?”庄青唯毫不退缩,反唇相讥,“何况,你也没有切实的证据,难道,就凭这丫头一面之辞?”
“她是你的亲信,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庄天宗瞟了一眼司琴,淡淡道。
“是么,她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大哥的人呢?”庄青唯眨了眨眼,笑的格外狡黠。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是你的人了。与我有何关系!”庄天宗心头一跳,望了一眼庄天伟投过来的疑问目光,赶忙正色撇清道。
“大哥,你这个荷包倒真真是不错,这绣工极好呢!”目光陡然飘落到庄天宗身上佩着的荷包上,似笑非笑道。
众人不明就里,不知何以这二小姐,忽然夸起大少爷身上的荷包来了,庄天宗却是面色一变,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荷包,“你什么意思,莫要故弄玄虚。”
缓步到他面前,趁其不备,一把扯下了那荷包,抓在手中,细细的看了看,“啧啧,这绣活很是细致漂亮,一看就是司琴的手艺,若她并非大哥的人,大哥身上,又怎么会随时佩戴着她送的荷包?”
“哼,一个荷包,能看出什么?绣活好的丫头,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凭什么断定,这荷包便是她绣的?”庄天宗面色有些难看,却强自嘴硬。心里头暗暗后悔,当时瞧着这荷包样式好看,便随手佩戴上了,亦是为了叫这丫头有个念想,能够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谁知如今却被这丫头拿了痛脚。
“大少爷没有仔细看吧?这荷包内,还绣着‘司琴’两字呢!”一把将那荷包翻开,掷到庄天宗的脸上,冷笑连连。跪地的司琴娇躯一震,几欲晕倒,庄天宗却是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荷包内,居然还另有玄机。
“爹,既然五妹妹没有看到害她之人,大哥唯一的证人亦是他的人,那,就是不能证明是青唯纵的火了?”庄青唯浅淡的笑笑。
庄天伟面色难看,终是点点头。看向庄天宗的目光,十分不善。庄天宗心头一抖,不由的垂下了头,他知道,父亲是最不喜少爷与丫鬟下人厮混到一块儿的了,这是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