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内忧外患
“轰隆隆”
震天的声响中,五百辆巨型冲撞车,载着全副武装的长戈兵,从两列队伍中缓缓驶来。
王翦手提铁枪,穿过两列秩序井然的枪盾兵队伍,狂奔至新郑西门一千米的地方,勒住战马,注目观望。内史腾和王泉,带领着十几名重装将士紧随其后。
“报。”十几名哨兵从前方奔来,急匆匆的来到几人跟前,急声道:“启禀大人,将士们在南门方向巡查时,捉到了一名韩人,他自称是太子韩颓的特使,想求见将军。”
王翦虎目闪寒,望向身旁的内史腾一干将士,冷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新郑城,并非如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来人,把特使请上来。”
随着他的一声呼喝,一名头戴高冠,身着长袍的中年人被卫兵推攘而出,俯身跪倒在马前,道:“韩国大夫韩儒之,叩见将军。”
“原来是韩大夫。不知贵太子派你出城,有何见教?”王翦双目如电,望向面前的儒者,心里已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韩国这个时候派特使出城,除非是为了求和,还有什么可能?秦国和韩国历经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每一次,都是以韩国的让步而完美告终。这似乎已成了惯例。
就像一只胆怯的壁虎,按一按,立刻丢下一截尾巴,落荒而逃。
但此时此刻,这只壁虎已经没有了尾巴,唯一剩下的出路,也就是献出新郑城,来换取秦王的恩典,保住韩国君臣卑微的小命。当然,对于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韩废王而言,这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王将军,太子派小人前来,是想和将军做个交易。现在新郑城面临着灭城之灾,从君臣到庶民,上下一心。若就此展开攻防战,秦军方面虽然胜券在握,但必定会遭受到全城军民的殊死反抗,损失惨重。如此两败俱伤的场面,儒之认为,并非将军愿意看到的。”
韩儒之款款而谈,果然有几分谋士的风度。而他从战争的结果入手分析,自然是为了打动王翦等人,为太子颓争取几分交易的筹码。
“说吧,你家太子,可以为我们做些什么?还有,他希望得到什么?”王翦淡淡说道。
“太子颓为了双方的利益,不惜背负起叛逆的罪名,可谓是用心良苦。所以希望大人能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做出承诺,我们献出新郑城,你力保太子成为新郑的郡守,为秦王效力。”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王翦冷冷道:“秦王对待降将,一贯是恩宠有加。内史腾大人即是最好的例子。不过,太子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为我们做些什么?”
韩儒之闻言顿时掩饰不住喜形于色,上前一步低声道:“当将军们攻城的号角吹响,新郑城所有兵力,势必会集中在西门方向。那时,东大门反而成了最薄弱的所在。若此时,太子颓率领手下的材士打开东门,迎接贵国的骑兵入城,当可以兵不血刃解除城内的武装。继而,里应外合,斩杀陈亦飞。将军认为此举可否得当?”
王翦、内史腾闻言大喜,忍不住对望一眼,齐声道:“斩杀陈亦飞?好。”
“事成之后,希望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协议。”韩儒之拱手,幽幽说道。
“这是自然。”王翦心情舒畅,笑道:“我自会上报秦王,封太子颓为新郑郡守。而且,韩大夫的功劳更大。高官厚禄,封地拜将,指日可待。”
“那就指望着将军了。”韩儒之叩首。
“好,带韩大夫下去休息,酒肉伺候。”
王翦虎目射出兴奋的光芒,逐一扫过众人。众将士皆发出会心的微笑,对视着点了点头。
“陈亦飞啊,我看你还有多大本事。”王翦虎目闪寒,遥望着东方高大的城墙,捏紧了拳头。
韩废王韩安,在十几名老臣的簇拥下,疲惫不堪的登上观景台,遥望着西门方向。西门外,红日渐渐西坠,一道黑压压的潮流正从远方旷野中涌来,喊杀声震彻云霄。
“秦军杀来了,暮雨,扶寡人一把。”韩废王双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韩暮雨上前一步,搀扶住瑟瑟发抖的韩废王,低声道:“父王,你要坚持住,众大臣都看着你呢。”
“寡人恐惧啊,是真的恐惧。从没有这一刻,令寡人感觉疲惫。”
横阳君韩城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大王休要烦忧,西门内,早已经布置停当。我相信陈亦飞,可以退去秦兵。”
“那岂是说退就退的?韩城啊,那可是三十万大军,不是三万。”韩废王几乎喃喃自语,道:“三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噢,那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可以一夜之间填平洧水,更可以一夜之间,将新郑城化为齑粉。我已经有点后悔,是不是,寡人不应该负隅顽抗,而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众大臣都明白,他已经有了献城投降的念头。
这无疑是个可怕的念头。两军阵前,大战甫未展开,当君王的就已经被敌军的气势击垮,接下来,这场仗该如何打?
幸亏,众大臣在这个时刻再次想起了陈亦飞。
可是,那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而已。事实上,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当下的形式。以两万对阵三十万,以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对抗名震天下的王翦、内史腾,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场仗都是必败无疑。
但时间已不允许他们做出更深一层的思考。西门方向传来隆隆的鼓点声,伴随着一红一绿两枚小小的令旗,在高台上交错挥舞,他们看到陈亦飞的身影,正沿着临时搭建的木梯,缓缓登上高台。
秦军如规模庞大的野兽群,更似怒海中狂涌的潮水,一个方阵接连着一个方阵涌来。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呈半月形将西城完全围住。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如黑压压的蚂蚁在迅速集结。枪盾兵和骑兵交错行进,后面紧跟着数万蓄势待发的弓弩手,气势如虹,充满了黑云压城般的巨大张力。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如此庞大的场面时,每个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大变。
也许,新郑城真的完了,韩国的历史也真的走到了尽头。彼此蝼蚁般的卑微生命,必将在下一刻践踏在敌军的战马之下,毁灭于冷酷的战火之中。
“韩大人,你说…他…真能守住新郑?”
几名大臣将希望都寄托在韩城身上,再不顾君臣之礼,上前拉住韩城的衣襟,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浑浊的老眼射出恐惧的光芒,又充满希望的盯着横阳君韩城。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听到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也足以慰藉他们已经支离破碎的内心。
“这…这让我如何回答…”韩城也战战兢兢,说话没有了半分底气。
韩暮雨充满悲哀的盯了韩城片刻,又将幽怨的目光投向远方高台。她看到高台上再次变换了旗帜,这次是三红一绿,四幅旗帜在迎风飞舞。旗帜下方,陈亦飞挺拔的身躯如秋风中一束荒草,在落日的余晖下,被拉长成一道孤单的黑影,异常落寞孤寂。
“陈亦飞啊,你是否真能不负众望,改变新郑城的命运…可是…”